我们都打不过时间

韩浩月

我发现人在年轻的时候特别喜欢谈长久的东西。几个少年，在一起喝一瓶酒，共享一支烟，就把自己感动得不得了，以为从此就是换命的兄弟。

第一次参加工作，整天在厂长爱岗敬业的教诲下，真的就以厂为家，死了心要把这一生赌在北方县城一个效益不好经常发不出工资的企业上，以为这是命运的安排。

懵懵懂懂地恋爱，写过几封情书，看过几次电影，唱过几次卡拉OK，然后就山盟海誓，觉得天啊真是幸運，白头偕老的爱情如此轻而易举地就得到了，再多的辛苦、折磨、考验都不再害怕。

经过了一些年，开始怀疑人生的时候，某个夜晚突然会痛彻心扉。少年时结拜的大哥是个骗子，曾经拿命喜欢的女孩变成庸俗不堪的人，职业与梦想不过是一个糊口的工具……心痛不只是因为现实的一切都变了，而是被自己信任过的、以为是长久的东西骗了。长久长久，哪来的天长地久？我们都打不过时间，时间让美好的东西丑陋了起来。

又经过了一些年，才有能力思考短暂与长久的关系。作为一种信仰，“长久”破灭了，一切美好都是那么的短暂。爱情的保质期长不过两年，你爱的孩子终会长大离你而去，相逢的人不会再重逢，孤独的人终究会孤独，无比珍惜的东西离去的速度如此之快……但没关系，我们已经释然了，这或许才是生命的真相。

微博上流传着一篇文章，是一位老年人写如何照顾比她更老的丈夫的故事。其中的艰难和无奈，没经历过的怎么了解？了解的谁又有机会和勇气讲出？到了八九十岁的年龄，“活着”二字变得真实而沉重，一切都不必要再谈。

又想起一对中年朋友的故事，他和她在40岁的那年相遇，没一周的时间便选择了在一起。她问他，我们是不是太快了？他说，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浪费，既然两相喜欢，那就在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