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亚哲
(安徽大学 历史系,安徽 合肥 23000)
对于中国古代城市历史的发掘很大程度上要依靠以地方志为中心的官方文献,尤其是明清以后的官修地方志。这些文献对于所记城市的营建、山川、水系、公署廨舍、坛庙、桥梁以及城内街衢都有详细的载录,成为认识古代中国城市空间形态与内部结构的主要依据。于合肥而言,各类地方志包括《明万历合肥县志》《嘉庆合肥县志》《(道光)安徽通志》、《(光绪)续修安徽通志》《光绪续修庐州府志》《皖政辑要》等也都无一例外的强调了合肥为“城墙所环绕”的特征及其作为江淮军政中心的军政功能,这也就为探索合肥城逐渐在城垣建设和城市职能完善均衡之中形成的城市空间形态和城市景观稳定架构提供便利,一方面,明清合肥的城垣建设使得合肥主城区近圆的布局和外部轮廓得以确立,另一方面,主城区的内部路网的基本形制也正基于城墙和七座城门得以形成。因而,对于明清合肥城垣建设的研究,可以作为考察明清合肥城市历史地理的一个出发点,而从现实意义上说,也为古城墙、护城河、古街巷等地理单元的历史文化资源开发保护提供一定帮助。
普遍认知中,中国古代的主要城市大部分都围绕着城墙。正如章生道教授所说:“对中国人的城市观念来说,城墙一直极为重要,以致城市和城墙的传统用词是合一的,‘城’这个汉字,既代表城市,又代表城垣。在帝制时代,中国绝大部分城市人口集中在有城墙的城市中,无城墙型的城市中心至少在某种意义上不算正统的城市[1]84”。因此,在众多学者与文人墨客的笔下,中国古代的城市一般都被营造出一种莫名的威严,乃至兴于商贾的都会名镇在我们的印象中,繁盛的商业生活外都带有一种磅礴大气。这些城市通常四周用夯筑或砖砌的高大城墙环绕,城墙的四方开着三、四至七、八个城门(较少的城池有少于三个或多于八个乃至多达十二个城门),城墙外通常有护城河(并不一定环绕城墙,往往借助自然河流作为城壕,靠山的部分多直接因势利导,并未掘壕),城郭的形状通常是不规则的正方形或长方形,个别为圆形。城池规模因城的行政等级而定,但一般都有着不小的土地面积,与同时期的西欧城堡或日本城町相比,动辄一两平方公里的城区面积和大片的园圃、山林、川泉、农田空地常常令西方人士叹为观止。
合肥城自秦汉置县之后,千年间城址多有变动,汉代的合肥在南淝河以北,面积较小,期间除了“三国新城”出于军事战略的考虑在今合肥的西北向以外,整体城址的移动趋向是自北向南,到唐代金斗城筑好后,整个城市在南淝河以南,紧贴金斗河(南淝河一段,明正德后改道消失)故道,后来人口逐渐增加,城区面积不断扩大,宋孝宗乾道五年之后(公元1129),“斗梁城”南截唐代金斗城一半,北跨金斗河,西括九曲水,将原来在金斗城外东北角的小湖泊“逍遥津”和西北角的洼地“金斗圩”一块儿括入斗梁城内。沿城北环外围扩挖南淝河新河段(今亳州路桥到长江路桥),南淝河水主要改从城北而流,已成内河的金斗河段不再是南淝河主航道,但河两岸街肆林立,商贸繁荣的局面得以延续,并成就了市内商运的极大便利,改道后的南淝河大致成东北半圆,原先的护城河成西南半圆,两个半圆组合构成了新护城河将合肥城包裹其中。这一次城市扩张,使得合肥县城的面积扩大了几倍,自此以后,合肥县城轮廓基本定型。
直到南宋年间的“斗梁城”,合肥城建的城墙,均为夯土所筑,本身抗洪能力不佳,经雨水冲刷后遂多倾圮,唐代宗年间,庐州刺史路应求“始加甓”,加砖后合肥城明显提高了防御能力和抗洪能力[2]。元世祖忽必烈曾为稳定统治下令平毁全国县城,整个元代中国的城市发展都近于停滞,合肥城池年久失修残缺不堪,终于明代迎来了封建时代晚期合肥城垣的第一次大规模建设。明代以及清代的头一个世纪,经历了广泛的构筑城墙的时期[1]84,元末明初俞通海即在元末新城基础上“加建了砖制城墙,周长二十六里余”[3]。明弘治年间(明孝宗朱祐樘年号,大致时间为公元1470-1505),庐州知府马金度主持修葺合肥城,合肥的七座城门即建于此时,分别是“威武门”“时雍门”“南薰门”“德胜门”“西平门”“水西门”“拱辰门”,史载:“弘治中,知府马金修其废缺,周四千七百有六丈,高二丈有奇,厚四丈有奇,敛八尺[4]166”。清人徐子苓在《庐州战守记》中写道:“庐州城周二十六里,为堞四千五百七十有奇,总七门”。最初的城关并不及后世所描述的那般高大宏伟,那是历经清代数次大规模修缮之后的效果,其东、西、南三面各建成两个城门,北面只有一个城门。东门为威武门、时雍门,西面为西平门、水西门(原为旱西门,明正德六年合肥知县孙钰堵塞金斗河后,另辟水西门),南门为南熏门、德胜门,北门为拱辰门。“城墙是封建时期城市建设最为重要的内容之一,它已经不仅仅是以一种形态承载功能的城防设施,更成为统治力量的象征[5]”。而城门对于一座古城的含义,更是其它庙宇楼堂不可攀比的,宏丽的城门让包围城市的城墙不再单调,城防功能之外,更成为撼动人心的城市景观。据《嘉庆合肥县志》记载,合肥明城周围长4706丈(26里)正南和西南面城墙皆是岗地,高2.4丈,东、南、北三面城墙列平地,高2.8丈至3丈不等,底宽近4.8丈,河水环城通流。“城东濠深一丈九尺,长四十三丈;西濠深二丈五尺,长二十九丈五尺;南濠深二丈三尺,长三十丈;北濠深八尺,长三十五丈[4]166”。如此看来,合肥在明清之际作为府城,亦是庐州府辖区域城镇体系的中心,在经历了弘治年间的大规模城垣建设后,基本确定了两代的城市形制规模,同时其军事政治功能也辐射着城内、郊区、府辖区三个地域圈层。
明代合肥的城垣建设实现了城市空间格局的相对规整化,一改自唐“金斗城”以来城址迁移频繁,城内布局相对杂乱,功能分区不明晰的状况,一来明代汉族政权大一统的局面下政府得以机会着力开展城池建设,合肥作为庐州府治自然要刻意的注重政治功能和军事防卫作用,屋舍街道的布置也就变得整齐划一,再加上对于封建时代的城市来说,城门的位置在很大的程度上决定了城市内部交通和基本空间格局。合肥县城采用的仍是中国传统的城市平面布局设计,东西各自的两个城门相互对称,南熏门也与拱辰门遥相呼应,城门的位置自然影响着主街道的布设,大致沿着各门的开向呈东西、南北走向,这些道路向个城市功能区的延伸又在扩展着城市道路体系,逐渐构成了清代至今的合肥主城区路网。
合肥城市历经明清以迄今五百余年,其规模从总体上说基本没有大的变动,即以南宋斗梁城为基础在洪武初年由俞通海重建的砖制城墙。只有在经历了地震、风雨侵蚀和大型兵事后才有大的修葺之举,而修复活动也正成为明清合肥城垣建设的重要内容,合肥历经多次大规模的修缮,但都很少再涉及空间格局的变动,更是一种外部构造的巩固和加强。其中意义最为重大的一次为乾隆二十八年(公元1763年),清政府征用皖属三十四州县的人力、物力,耗资十一万四千两白银重修庐州府城,“糜白金十一万四千三十余两,多出于本邑例纳及好义乐输者”[6]585,此次重修城墙全部用大青砖砌成,重开七座城门,并增设了许多谯楼,当时在十里之外就可以看到合肥城高耸的城垣,“水关涵洞,城楼马道,罔不焕然”[6]585,一说“铁打庐州”之名即由此而来。总的来看,至清代建成期合肥城墙周长四千七百六丈,大约二十六多里,和中国大多数城墙一样都是夯土筑城,然后以青砖包裹增强防御能力。城西因为地势较高,依地势以高地作城墙,既节约成本同时增强防御能力,高二丈四尺多,合肥城南、东、北面都是平原,城墙高度在二丈八尺到三丈不等,底部宽四丈多,向上缩至八尺,这就形成了有坡度的梯形墙结构,易守难攻还可以有效抵御重炮攻击,城墙上共有城垛四千五百七十个,望台二十八个,水关两座。合肥城墙长度及相关设施配建自然是反映城市规模的主要指征之一,应当说“城周二十六里”已然相当可观,即便历为十朝古都的中国封建社会晚期最大的区域中心城市西安,也不过是“城周四十里”的推测,并且还是将城市附属军事功能区的关城城墙计算在内的,而根据清代相关修缮资料,西安大城城墙长逾28里[7],也仅比合肥县城多出2里,因而清代合肥城作为庐州府治所,城市内部功能区的发展还是有一个相当充裕的空间。
明代即确立合肥七门也在清代得到了不同程度的加固与修整,这些城门主要根据合肥的交通与军事防御性而确定,但明清两代内部相对和平稳定的环境让其愈发的作为一种行政中心的政治象征意义而存在,经过几次的重大修缮后,形制无大的改变,与此同时城市的道路系统框架也就逐步确立完善。南薰门与德胜门一左一右在合肥城南,城楼都是三间房子大小,威武门与时雍门在合肥东面,其中威武门城楼有五间房子大小,两层高,门外还有防备骑兵的陷马坑,平时铺石板作道路以供通行,战时撤去;时雍门在其右侧,相对较小;城西也有城门两座,左为西平门,城楼为五间房子大小,因为西平门向来承担合肥主要战事,为了祈求平安及化解兵灾的愿望,城楼内特塑关帝像;城北的城门叫做拱辰门,城楼也是三间房子大小。关于这些城门大致的具体位置,从今天合肥的城市版图来看,威武门即今大东门,在淮河路桥西,时雍门即今小东门,在长江中路东口;南薰门即今南门,在安徽省建设厅与银河大厦之间;德胜门今仍用其名,在安徽省教育厅与安徽日报社之间;西平门即今大西门,在安徽省团校与琥珀潭之间,水西门今仍用其名,在安徽省财政厅以西;拱辰门则是今天的北门,在安徽省政协(旧址)以北。这些城门由周长17华里的城墙连结起来,大致走向与环绕当今旧城区环城公园的环城路相当。
明清合肥曾有语:“出威武,进德胜。”凯旋归来或是新官上任均从德胜门进城,取得胜之意,而出征或离任则经由威武门以显尊贵,相比其它六座城门,威武门的确也最为高大,与近邻的时雍门相比要雄伟壮丽的多,其建筑结构与城北拱辰门相似,城门上有楼,名“五凤楼”,又被叫做“回凤楼”。楼有五楹二层,瓮城(瓮城是为了加强防守,而在城门外修建的半圆形或方形的护门小城)上也有楼,大概三间屋子大小,威武门还设有加强军事防御的吊桥,为明清之际合肥城仅有的两座吊桥之一,清末出身于合肥的北洋大臣李鸿章胞弟李鹤章曾居于威武门后的东门大街,每当收租时来往吊桥多有不便,于是命人修建石拱桥,这样一架三孔石桥跨过南淝河匍匐在高大的威武门箭楼与瓮城之下,而瓮城就像两条强壮的臂膀将威武门牢牢圈起。明清两代,只要没有战事,威武门的城门会向百姓开放,而五凤楼更是长期作为合肥城的制高点,每逢重阳时节,便有大批民众选择在此登高远眺。威武门内的东门大街亦是合肥城最重要的街道之一,据《嘉庆合肥县志》记载:“威武门内东门大街,西为明教寺,北首又西为十字街,又西为县桥大街[6]48”。东门大街即是今天的淮河路步行街,从威武门一直到十字街(宿州路与淮河路交叉口)。这里既是交通要道,又毗邻南淝河码头,在金斗故道淤塞原有的商业街区逐渐没落之后,便依托着交通优势迅速集聚人气,商铺逐利而来,鳞次栉比,吃穿住行,无一不有,史料所载百余年间东门大街道旁点缀着婆娑绿柳与各式牌楼,车水马龙,五光十色,是人们娱乐的地方,也就成就了商人的“风水宝地”,总的来说,这一地域一直作为明中叶之后合肥市民经济活动的一个重要场所。
大西门在《合肥县志》中被称为西平门,寓意着西方太平,它是清代合肥城西门南侧的一座,城门上有楼,三楹,前有瓮城,顶设石台。合肥七座城门都是二道门的设计,即有头道门和二道门,弧形如同农历初三的月牙般,故称月城。西门月城本来距离比较宽广,但是经过明末战乱,清政府在整修城池时,接受了星相家关于西方庚辛属金,西门面对西方有动兵刀之义的说法,就将月城紧缩为一条狭窄的通道,这样经西平门出合肥城,就要由城内出城门向南约四十米左右再向西至城外,这样城门被遮掩,化兵刀之气,为太平景象。旧时的合肥,西边总是兵事频频,西平门外至大蜀山一带百姓生活穷苦,老弱妇幼外出乞讨,青壮年则沦为盗匪,频繁出没试图从西边攻入合肥城内烧杀抢掠,但是建成的“西平门”坚固雄伟,一次次算是保得城内百姓平安,当时就有人作诗称赞曰:“铁打庐州府,雄关西平门”。值得注意的是如今从小东门可以直通大西门,南北间也畅通无阻,但在过去,城门之间的道路并非笔直一条,封建时代大多数中国城市的规划明白地显示出一种避免在两座城门之间形成毫无阻碍的直通大道的倾向,这种选择无疑是既同防御的考虑有关又同民间关于鬼只沿直线行走的迷信有关[1]107,因而从小东门自前大街过了三孝口以后,往北拐才能通达西平门,而南熏门与拱辰门之间的道路,也被县桥错开。
水是城市发展的命脉,江南地带,水网密布,池塘众多,稍加改造既可以当作护城河,又兼具饮水交通之便,中国古代的城墙大多与护城河一同作为城市的防御系统而存在,因而在中国军事文献中就把城墙与护城河(城壕)这一对汉语名词含成“城池”当作统一的技术术语来使用[1]88。南淝河绕合肥城而过,城市水系发达,自然就有了天然地利,城南的护城河又叫做包公池,宽二十丈至三十丈不等,深七尺到一丈二尺,城北略窄,宽五丈到十丈不等,在城西作护城河之用的是池塘,大西门外的被称作黑池,延伸到城南的叫做石河,大致相当于今天的黑水坝与莲花塘,都是宽十丈到二十丈不等,池边的地势南高北低,再加上修坝蓄水,于是西南越来越高,两个池子的水便逐渐不再相通,城东则自然利用了南淝河的一段,经西北向由拱辰门而过。郦道元著名的《水经注》中就有记载南淝河,其发源于合肥西乡江淮分水岭的将军岭一带,东南流向,至夏大郢进入董铺水库,于大杨店南出库后,穿亳州路桥,经合肥市区左纳四里河、板桥河来水,穿屯溪路桥至和尚口左纳二十埠河来水,至三汊河左纳店埠河来水,折西南流,于施口注入巢湖,全长70公里。南淝河是古代江淮地区有关“淝水”名称中,唯一一条今天属于长江水系的河流,被誉为合肥市的“母亲河”[8],可以说没有南淝河就没有现在的合肥城,其深刻影响着合肥城市的外部形制和内部发展。一定意义上,“蜀山淝水”即是合肥城市的自然形象,合肥市民世代择水而居,淘米洗菜,饮水灌溉,明代合肥城形制基本确立以后,城外即建有两座滚水坝,一座位于德胜门吊桥下,西南隅的积水就由此坝流入包公池,另一个是在时雍门外夹墙下,每当汛期包公池水满之后,滚水坝就将池水顺护城河东北向排入淝河,保证水位平稳,基于此,时雍门的北边建有夹城(两边筑有高墙的通道)以便步兵运动,夹城的南、北墙各长三十四丈,中宽八尺,两墙向东延伸直至南淝河岸边,结合部是一座炮台,设有炮位封锁河的东岸,南墙和北墙各有五个射击孔,在夹城城墙上三分之一的位置,同时南墙下还有个高五尺的小门。值得一提的是关于南淝河的水利工程建设由来已久,先秦时期,就在南淝河上游江淮分水岭处开凿人工运河,沟通长江流域的南淝河和淮河流域的东淝河,但“江淮运河”尚待考证,目前来看,还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这条运河的真实性[9]。南宋隆兴年间(1163-1164年),筑南淝河下游堤防及长河翟公堤,筑成三十六圩。到了明万历年间(1573-1619年),合肥知县胡震亨在东城外三里建石闸用以拦坝蓄水,有窦子偁碑记,载《集文》,直至清乾隆二十七年(1762年)经庐州知府王宬修复后改称王公闸,名称沿用至今。
南淝河对合肥城市形态的影响不止于此,唐代和北宋,都把南淝河的一段作为城池北边的护城河,这一河段也被专名为金斗河,到了南宋,斗梁城“横截旧城之半,跨金斗河北,而阻绝旧城于斗梁之外[6]596”。金斗河贯穿城中,对于其后乃至明代的合肥内城布局有着独特的意义,亦成就了当年合肥城的小秦淮。“水关上跨水西,下跨时雍,为金斗河流出入处[4]166”。朱元璋统一中国后,社会秩序相对稳定,农业恢复较快,使得南宋时期就已然是商业圈金斗河畔又恢复了元气,出现了城中“百货骈集,千樯鳞次”,两岸“悉列货肆,商贾喧阗”的景象。明中叶后合肥西北水关出于城防原因闭关堵塞,“明正德时,知府徐钰塞西水关,河渐淤浅[10]”。此次闭水,导致南淝河水由城北经拱辰门向东南流,经威武门向东南直接流入巢湖。于是,流经城内的金斗河一段再无水源,日渐淤塞,失去了往日生活用水和灌溉的作用,商船再难开入,给城内居民生活造成极大的困扰。金斗河不复存在,关于明正德前金斗故道的认知,只能来自史书零星的记载。但是金斗河的变迁毕竟属于人为因素,明、清两朝不断有人著文建议重开金斗河故道,但都未被采纳。雍正十年,合肥郡守请求疏通金斗河,百姓欢欣鼓舞。但是官员为了实现速度,稍微疏通后就报告完工。仓促之间施工不力,没过多久,金斗河再次堵塞,因而清代合肥城市并不具有内河分割城区空间这一鲜明特色,而是中规中矩的以城门城墙为基本架构进行分区的传统城市格局,今日从合肥杏花村公园,到合肥市第一人民医院,再到市府广场、中菜市、南淝河,即属于金斗河故道,但很难找寻与金斗河有关的印记,但它曾做出过巨大的贡献,所代表的南淝河水系与合肥城市形态与功能的密切联系,真切地存于合肥的历史长河中,而今天这一路段作为合肥市庐阳区的中心地带也确实印证了其独特的区位价值。
谈及古代合肥的都市发展史,自秦建制到元的1600余年间,城市的形制与规模总是在不断发生着变化,城区或受战事影响和城防需要,或是出于经贸往来的交通因素考量,也常常迁移,到了明清之际就基本处于南淝河以南,面积不断增大,清代是中国古代封建专制发展的顶峰,普遍认为中国城市的发展和繁荣对政府的依赖性特别明显,正如马克思在《剩余价值学说史》中所说的,“在亚洲,城市的繁荣,或宁可说,它的存在,完全是靠政府的地方性支出,封建王朝赋予城市的政治地位与政策关照,可以让其优先获得各种宝贵的生产资料,再刺激消费与再生产[11]”,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古代中国城市的发展规模、类型很大程度上受制于中央政府对它的各类政治关照,合肥城市在过往的历史中曾因为独特的输会优势获得过成为经济重镇的机遇,但是江淮间的战事频仍最终让中央对其城市发展最终走向军事型的定向,明清之际正是资本主义萌芽,南方城市经济走向高度繁荣的机遇期,但是合肥一来处于江淮之间,二来在清王朝逐渐巩固统治以后,还是少有对于其经贸发展的政治庇护,而是更为看重它的军事地理位置,“庐郡为大都会,东连吴、越,西控汝、光,南通楚、豫,北接开、归,实当周道子午冲,撤其藩篱,则将四面受敌[6]614”。在这样的背景下,合肥城垣的修缮在战略层面上要受到国家更大的关注,而城内的空间就显得具备自发与依附性。明代初定轮廓的合肥城历经明末清初的战乱,几经易手,城垣遭到严重的破坏,作为庐州府治和江淮的重要战略要地,全清一代两百余年间历经五次较大规模的城池修缮用来巩固城垣,进入了一个相对稳定的封建城市发展期。
虽然在近代化的进程中安徽处于无可逆转的落后地位,但是不管李鸿章的个人因素或是合肥的自身战略地位亦或是百年间城垣建设的辛苦经营,明清两代沉寂了数百年的庐州府还是迎来了行政地位的上升期,为以后成为正式的安徽省会打下了基础。总的来说,明清两代合肥的城池基本轮廓没有大的改变,虽然经历战事、洪涝灾害、流民侵袭、地质灾害等造成过对城市景观的侵损,但是无论作为庐州府治在安徽还是有着较高的政治地位的,或是中央支持,或是地方官的个人努力,还是一直拥有一整套有较高军事防御能力的城墙系统,城内建筑也多有修缮,古城的风韵得到了保存。今天合肥环城马路的周长是8700米,围合的空间是5.6平方公里,实际上合肥城墙很多地方有多重城墙(夹城),综合起来是安徽完全建成的城墙中规模最大,圈地面积也最大的一座,明代凤阳城虽然设计的规模很大,但是城墙并没有完工就停止了,当时明代安庆府的城墙内空间只有2.7平方公里,到了晚清1863年才增加到3.65平方公里[12]。芜湖城墙内的空间为0.36平方公里,徽州府城歙县的城内面积为0.8平方公里。唐代以前安徽最大城市,寿县古城的城内面积是3平方公里多,明嘉靖《寿州志·城郭》云:“周十三里有奇,高两丈五尺[13]”,明清时期亳州城池规模,周长也仅九里多[14]。综上,从历史层面看,合肥古城墙的规模比诸多皖境城镇乃至今天留下来的寿县和歙县古城墙要大得多,尽管基于各种因素憾遭拆毁,但仍是不失作为古城和省会的历史文化根基的,从现实的角度说,对合肥古城墙诸多的历史碎片加以系统梳理,复建对其的认知面貌,也有助于找到合肥城市异彩纷呈的特质与迥然不同而又似曾相识的历史遗迹[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