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安群, 袁佳俊
(陕西理工大学 经济与法学学院, 陕西 汉中 723000)
随着中美贸易失衡逐步扩大,中美之间的贸易冲突也日益严重。总的看,中美贸易摩擦主要表现在贸易失衡、非关税贸易壁垒、人民币汇率、知识产权等方面。此外,美国还在外交、政治、科技等方面制造同中国的冲突,进而引发同中国的矛盾。以非关税贸易壁垒为例,中美在近年来都频繁使用非关税措施打压对方,以此对本国的贸易进行保护。美国商务部公布的数据显示,美国2018年1月的贸易逆差扩大5%至566亿美元,为2008年10月以来的最大增幅。这一数字超出了早前预期的550亿美元。据报道,2018年1月美国对华商品贸易逆差飙升16.7%,至360亿美元,达到2015年9月以来的最高水平。对加拿大的贸易逆差猛增65%,达到36亿美元的3年最高点。与墨西哥的贸易逆差则从2017年12月的54亿美元缩小至41亿美元。从我国海关总署所提供的统计数据来看:我国在2017年从美国进口的货物资金额为1539亿美元,而出口则高达4298亿美元,产生了2758亿美元的贸易顺差额[1]。
中美贸易摩擦对中国外贸的发展具有重大影响。原因是,世界上最具有潜力的发展中国家和最大的发达国家之间的任何行动都将在世界贸易和商业领域发挥特殊的示范作用。同时也会对他国贸易产生间接的影响。因此,研究中美贸易摩擦具有重要意义。
贸易摩擦微观理论往往涵盖了局部均衡与一般均衡、不完全竞争与完全竞争等相关理论。古典贸易理论以完全竞争市场假设为前提,在完全竞争市场中,两国可以通过国际分工,实现贸易互补与国家利益最大化。所以,在完全竞争市场中所开展的国际贸易不会产生贸易摩擦问题。倘若是在不完全竞争市场时就会产生贸易摩擦问题。琼斯(R. Jones)和巴格瓦蒂(J.Bhagwati)借助2×2×2经济模型详细介绍了国际经济,同时指出了贸易摩擦问题,认为要想处理好这一问题,就应当健全市场贸易体系,满足帕累托最优条件,解决不完全竞争问题,使国际贸易回到正轨。
在不完全竞争市场中,战略性贸易理论学者认为,国际工业品市场并非完全竞争,规模经济存在于工业品的生产中[2]。因此政府为了保护本国的重要产业就会通过贸易保护、税收优惠或政府补贴等方式进行扶持,以此来推动这些产业形成规模经济,在激烈的国际竞争中形成比较优势,对本国综合竞争力的提升形成强劲的推力。如上所述,若国际贸易的收益可以通过政府的干预而重新分配,这就会引起国际贸易摩擦。日本学者通过对国内规模静态下的静态均衡和外部经济下的动态均衡的研究发现,政府在政策上给予的支持能够让企业产生更多的竞争优势,夺得更多的国际市场份额[3]。然而,其它国家基于该项政策也会采用有关的贸易保护措施,于是产生了贸易摩擦。
与贸易摩擦有关的宏观理论是建立在开放的宏观经济基础之上的。宏观经济政策包含着四大目标:物价稳定,充分就业,经济增长构成内部均衡,国际收支平衡构成外部均衡。各国将实现内外部宏观经济的均衡作为发展目标,而各国在宏观经济运行时,产生了外部均衡这一交汇点。正是在这个交汇点中,国际贸易对整个宏观经济产生了影响。
一国对外贸易的变化不仅会影响经常项目的收支情况,还会给经济的外部均衡带来影响。从四部门国民经济恒等式C+I+G+X=C+S+T+M可知,若I>S则进口大于出口,即I>S=M>X,该国会出现贸易逆差。若II=X>M,该国会出现贸易顺差。在开放的宏观经济中,国内投资跟储蓄之间的差额可从外部经济中得到弥补,同时国内在供求方面的差距能通过外部经济结构关系进行弥补。
在1980年代末到1990年代初期,克鲁格曼(Krugman,P.R.)、布朗沙尔(Blanchard,O.J.)、弗伦克尔等(Frenkel,J.A.and A.Razin)经济学家从贸易结构和贸易差额的角度对国际贸易摩擦进行了分析。克鲁格曼通过维持性理论发现,美元的高估是无法维持的,美元贬值有助于美国贸易差额和经常账户的平衡[4]。弗兰克从两国相同的资本市场模型中得出,在一定条件下,国家通过税制改革可以增加或减少对外贸易的不平衡。威廉鲍尔和拉尔夫莫里在对传统宏观贸易理论进行补充的基础上指出,国际贸易当中一直存在利益摩擦,同时从生产力变化这一视角出发,阐明生产力的变化将影响固有的利益摩擦。他们认为,国际贸易会使国与国之间产生较大的利益摩擦,一个国家生产力的提高往往会降低其他国家的整体利益[5]。
姜峥睿认为,中美两国的储蓄差异是中美贸易摩擦的重要原因[6]。美元是国际上主要的储备货币,中国是发展中国家,为了维持本国货币汇率的稳定因而不得不持有一部分美元储备;此外,中美两国民众的消费储蓄行为也有很大差异,美国民众没有储蓄的习惯导致储蓄率低,而中国民众的储蓄率相比之下较高。根据世界银行所公布的数据,在发达国家中,美国国民的储蓄率一直以3.4%左右垫底,而中国国民的储蓄率则高达25.3%[7]。如果美国想保持现有的消费水平和经济增长就需要从其他国家进口“储蓄盈余”,并通过大量经常账户赤字来吸引外资,进而形成多边贸易逆差。所以对中国产品穷追猛打而不解决本国低储蓄率的问题,就好比捏水球的一边水自然会流向另一边,无济于事。不幸的是,美国的问题还越来越严重,特朗普已经签署了未来十年里削减近1.5万亿美元的减税计划,国会增加了3000亿美元预算开支,这加剧了联邦财政赤字,更加剧了国内储蓄率的日益下降。对于低储蓄率的美国经济,财政政策和贸易政策的割裂正在加速,如果美国继续采取贸易保护措施,贸易逆差将变得更大。
贾中正、刘遵义的研究将中美贸易摩擦归因于中美进出口统计标准的不同而引起的误差[8]。我国在对出口货物进行统计时,选取的是离岸价,而美国在核算进口货物价格时选用的是到岸价。这就表明,美国根据到岸价得出的从我国进口的货物总价值里面涵盖了由我国口岸至美国口岸所支出的保费与运费等,但我国根据离岸价所得出的出口货物价值里面却没有涉及到此类费用。从海关总署所提供的数据来看,我国在2017年出口至美国的货物价值为4298亿美元,进口的货物总值是1539亿美元,产生了2735亿美元的贸易顺差额。但是,美国商务部所公布的数据则为,美国在2017年对我国出口了1304亿美元的货物,同时进口5056亿美元的货物,产生了3752亿美元的贸易逆差,中美两国统计的贸易差额相差1017亿美元[9]。通过对中美两国进出口贸易结构分析发现,随着中国经济和科技的发展,中国的贸易结构出现了巨大的变化,出口结构不局限于劳动密集型产品,而是向资本密集型转变,虽然进口结构仍以资本密集型产品为主,但资源性产品的进口比重仍在不断增加。反观美国,美国的进出口结构没有明显变化,主要以资本技术密集型产品进出口为主。中国进出口结构的变化对中国带来了很大的贸易机遇,而对美国相关产业构成了威胁,美国政府为了维护自身利益,与中国的贸易摩擦不可避免。
如今,传统的国际贸易理论已经不能充分解释当前中美贸易摩擦问题,正如战略贸易政策理论所阐明的那样,国与国之间的贸易摩擦是为了国家长期战略意图而采取的政策性行动,也是国家间利益摩擦的本质体现。
如今,众多经济学家在分析与中美贸易摩擦有关的理论时,偏向于由传统的贸易理论拓展至政治经济学领域,这为研究中美贸易摩擦提供了一个新视角。许多学者从战略、政治等更深、更广的角度对中美贸易摩擦进行了研究。之所以会出现贸易上的政治经济学,主要原因在于仅仅通过贸易理论已无法对贸易干预政策当中的各种困惑进行解释。而贸易政治经济学则从收入分配的层面出发,借助公共选择方式,搭建起了政治学跟贸易理论间的桥梁,诠释了贸易政策主要的“内生”过程及其最终结果,同时分析了贸易干预的结构、水平及其变化等。
关于政治因素,汪毅霖通过分析指出,美国所颁布的所有跟贸易有关的立法与制度都存在一定的国际背景[10]。利益集团能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国会立法人员及政府执法人员,并凭借有关规制达到自身的政策目标 。美国政府是出于自身的特殊政治考虑挑起了与中国的贸易摩擦:其一,转移国内公众视线的需要。2000年下半年,美国经济开始步入低速增长时期,2001年经济增幅逐季下降,随着2008年金融危机的爆发,短短几年内美国流失了至少数百万个工作岗位,失业问题一直困扰着美国民众,与此同时失业率的增加也给经济发展势头蒙上了阴影,政府的经济政策已成为民众批评的首选目标。此时,美国政府需借助一只“替罪羊”来消除人们的不满情绪,从而将社会矛盾顺利转移。因为美国的贸易逆差从某种意义上说是由我国造成的,所以我国就自然而然成为了美国的政治牺牲品。其二,政客们为了满足在选票上的需求。中美贸易摩擦存在一定的周期性与长期性,这就意味着美国在政治局势上出现的变动往往是中美贸易摩擦的重要原因。政客们为了赢得四年一次的总统选举,必将重视某些利益集团的要求,以此来谋求利益集团的援助。尽管美国政府一直强调要服务于美国利益,但美国利益往往指的是各个集团的利益,在实际中一般偏向于对政府提出了强烈要求或游说次数较多的集团的主要利益,只有这样才能获取较多的选票。因此在对中美贸易摩擦的产生原由进行论述时,需要考虑美国国内经济和政治情况,这也是近年来中美贸易摩擦不断加剧的重要背景和诱因。
从贸易政治经济学角度来看,一国进口大量的外国商品将使本国的消费者受益并提高社会总体福利,但这将对一些利益集团造成损失。与受益者相比,贸易的受害者往往要求更强烈,并且施加给政府的压力也较大,所以政府在贸易政策上也会先满足各利益集团的相关诉求。尽管美国政府十分清楚——贸易保护会阻碍全球范围内的自由贸易,可在选票政治的原则下,政府的经济政策会更多的照顾支持自己竞选的利益集团。美国政府为了实现所谓的“贸易公平”,满足利益集团的需要,从而掀起了对华的贸易摩擦。
关于战略因素,毕吉耀等人在分析的基础上指出,我国当前所处的国际经济摩擦时期将会维持20年以上。并且此种摩擦的出现是必然的,并非战术性,而是一种战略行动[11]。当今,战略因素已成为中美在政治、外交、经济以及军事等众多方面展开博弈的关键,战略摩擦属于目前以及今后很长时间的核心摩擦。美国并不接受中国的崛起,没有把中国的崛起当成合作机会,而是当成挑战,将中国定位为主要战略竞争者。陈继勇等人认为,从表面上看美国政府发起的贸易摩擦是迫于在中美贸易逆差中蒙受损失的工会和某些利益集团的压力,但从深层次分析,中美贸易摩擦是中美大国之间利益的博弈[12]。中美关系正逐渐滑入修昔底德陷阱,美国这个世界第一的超级大国感觉到逐渐崛起的中国科技和经济力量对自身的全球地位和特权产生的威胁,加之中美之间存在不同的意识形态和特朗普上台后推行“美国优先”这种霸凌主义政策,使得中美之间冲突在所难免。
经济学将研究变量分为两类,一类是决策或选择变量,另一类是参数或外生变量,静态差异指的是决策或选择变量的差异。因为中美之间国家核心利益存在着固有静态差异,这致使中美两国对国家发展与贸易采取了不同的战略,而贸易这一推动经济发展的主要“马车”,势必会演变成我国与美国发展经济的首选方式,同时,也是美国政府巩固自身全球地位和遏制中国发展的一个重要战略工具。
美方学者认为,中美贸易摩擦的责任在于中方。其一,两国之间巨大的贸易差额。自1985年以来,美国一直保持对华贸易逆差,2017年达到创纪录的3752亿美元。中国的贸易顺差占美国贸易逆差的46%,中美贸易逆差已成为当前美国经济的最重要问题[13]。其二,中国未能很好的履行2001年加入WTO时所作出的承诺,中国政府过度干预市场经济,未能放宽外商投资限制和改善商业环境。前美国贸易代表巴尔舍夫斯基称,中国应全面履行加入WTO时对工业、农业、服务业等领域的承诺,特别是加速履行服务业领域的承诺至关重要。美国应联合自己的盟友国对中国政府进行施压,迫使中国政府减少对企业的补贴,保护外国公司的知识产权,提高劳工薪酬,使更多中低收入人群可以消费得起进口商品。其三,在汇率问题上,尽管人民币在2017年7月从钉住美元变为钉住一揽子货币,但人民币升值2.1%远低于美国所要求的25%。因此,美国认为中国未能履行承诺,并建议所有因此而蒙受经济损失的各国通过世贸组织争端解决机制迫使人民币升值。与此同时,应依据WTO的规则对中国进口商品加征高额关税,以抵消中国外汇倾销给美国经济带来的损失。
史蒂芬·罗奇表示,早在80年前美国就曾实施过保护主义行为,并遭受了深刻的历史教训,而如今的美国政府似乎在重蹈历史的错误[14]。1930年5月1028名经济学家联名上书总统胡佛希望否决《斯姆特-霍利关税法案》,时任总统胡佛和现任总统特朗普一样,觉得自己比专家更懂经济,无视经济学家们的建议,签署了这一法案。随后美国开始对两万多种进口商品征收高额关税,这一举动引发美国主要贸易伙伴报复,并掀起了全球贸易战,最终导致美国经济持续恶化,美国出口降低了60%,全球贸易规模缩减2/3,经济学家普遍认为这一法案的实施是加剧1930年代大萧条的重要原因,此次惨痛的经历在美国政治中留下了浓重的一笔。美国政府如果不提高国内储蓄率,即使不与中国进行贸易往来,也会把外贸转向其他伙伴,而这贸易分流势必会指向成本更高的地区,最终等于变相对美国消费者加税。美国在面对自身结构性问题时选择的是回避,在经贸政策上不是选择量入为出而是打击其他国家。
弗朗西斯·福山称,中美在未来的经贸关系中摩擦将多于合作,中美不可避免“零和竞争”的发生[15]。中美两国在诸多方面存在分歧和挑战。其一是随着中国综合国力的增强,中国希望摆脱以美国为主导的国际经济体制的束缚,形成以中国为主导的国际经济体系,如“一带一路”和亚洲投资银行等,这与美国想领导世界经济这一战略背道而驰,美国势必会对中国进行各种打压。其二是随着美国民粹主义和贸易保护主义的抬头加之总统特朗普的善变,今后的中美贸易道路将会困难重重。 约翰·加尔布雷思从国家安全与朝核问题的视角出发,详细论述了中美关系,并强调,中美经济正在慢慢疏远,从安全上来看,或许还会形成潜在的对抗。尽管中美在朝核问题上极有可能进行合作,但是很难做出一致的行动。
目前,国内有大量关于中美贸易摩擦对策的研究成果。首先,应认识到国际间贸易摩擦是经常性现象。因此,有必要设立相关的经济机构来处理此种问题。肖光恩提出,应从战略角度应对中美贸易摩擦,保持战略定力,推动 “一带一路”建设,维护全球自由贸易体系,完善全球治理框架。袁子馨提出,应进一步深化经济体制和贸易体制的改革,在经济制度和政策方面实现加入WTO时所做出的承诺,为解决贸易摩擦问题创造条件。王文认为,解决中美贸易摩擦的正确途径是,中国根据自身的市场潜力,不断增加美国商品对中国的出口,由两国政府推动一些大项目贸易。与此同时,努力将中国一部分的贸易额顺差变为对美国的投资[16]。王威认为国家既要平衡内需也要平衡与他国的进出口贸易,减少对国外商品的关税和非关税贸易壁垒,加快推进贸易自由化,贸易投资便利化,减少政府对市场的干预,使商家和企业成为市场的主体,发挥出企业家和企业最大限度的能量[17]。
田丰认为,中国有信心、有底气打赢这场贸易战[18]。中国的信心和底气还来自于中国经济的韧性。中国改革开放40年来已成为一个大国,经济增速位居世界前五大经济体之首。目前中国是全世界唯一拥有全部工业门类的国家,通过以科技创新和产品升级为核心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使对外贸易依存度逐步降低。随着人工智能技术、互联网+ 和大数据等高新科技的不断出现,催生出了新业态和新模式,成为经济发展新的动力。政府通过出台减费降税、简政放权等一系列改革性措施,大大激发了市场热情,优化了可营商环境。
总之,中美之间的贸易摩擦是经济发展中不可避免的问题。双方都应从经济和非经济两方面来考虑贸易摩擦产生的原因,从而制定相应的措施来缓解和减少贸易摩擦。在共同利益、国际准则和双边协议基础上,应通过双边对话、合作等方式解决相关贸易争端,促进两国各项关系共同发展。
通过中美贸易摩擦也让中国意识到,中国的经济仍有许多短板需要发展,还有许多问题需要攻坚,只有不断增强综合国力,提高在全球经济治理体系中的话语权,中国才能更好的应对与外国的贸易摩擦,抵御外部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