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汉墓出土医疗器具概述

2019-02-21 06:27武贞
关键词:针灸疗法满城汉墓

□武贞

满城汉墓坐落在今河北省保定市满城区西南约1.5公里的陵山上,是西汉中山国第一代诸侯王刘胜及其妻窦绾的同茔异穴合葬墓,现为全国第三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1968年,解放军工程兵某部在陵山施工时意外发现,后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和河北省文物工作队对其进行了发掘。两墓均凿山为陵,墓内布局完全模仿宫殿建筑,堪称一座豪华的地下宫殿,随葬器物十分丰富,共出土金、银、铜、铁、玉、石、陶等材质的文物1万余件,其中,金缕玉衣、长信宫灯、错金博山炉等文物堪称国之瑰宝。在数以万计的文物中,金医针、银医针、“医工”铜盆、银灌药器、铜滤药器、水晶砭石、铜药量等24件医疗器具是祖国传统医学的宝贵遗产,为研究汉代的医疗科学技术提供了重要的实物依据。

有关满城汉墓出土的医疗器具的研究著述,1972年《考古》杂志第2期曾发表有钟依研先生的《西汉刘胜墓出土的医疗器具》一文,对其中一些器物有过论述。除此之外,其他著述尚少见。现笔者根据出土器具实物和文献记载,将满城汉墓出土的医疗器具一并介绍如下,以期对其做进一步的研究和探讨。

金、银医针(图1)。金针4枚,长6.55~6.9厘米;银针5枚,残长5.4~5.8厘米。金、银医针的针柄部均为方柱体,比针身略粗,宽0.2厘米。针身有尖、钝、圆、三棱等形态,针柄上端有圆形小孔。根据古代医学著作《黄帝内经》中记载的不同形制的9种针具,对照得知,满城汉墓出土的金银、医针有毫针2枚,鍉针、锋针、员针各1枚,其余4枚因残损不能辨识[1]。

针灸疗法是我国古代劳动人民创造的一种独特的医疗方法。它通过经络、腧穴,辅以一定的手法,来治疗全身疾病,适用于多种疾病的治疗,效果明显,痊愈快。特点是治病不用吃药,只是在人身体的一定部位用针刺入,或者用火的温热刺激、烧灼局部,以达到治病的目的。前者称为针法,后者称为灸法,统称为针灸疗法。几千年来,针灸疗法始终是我国医学中的一个重要的医疗手段。

图1 金、银医针

关于针灸疗法的起源,至今仍没有定论。在古代文献《山海经》和《黄帝内经》中,有用“石篯”刺破痈肿的记载;《孟子》中有“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的说法。结合出土文物考证,针灸疗法可以追溯到距今数万年乃至数十万年的旧石器时代。那时还没有专门的针刺工具,用作生产的刮削器、尖状器等器物也被用来治病。新石器时代,人们造出种类较多而又比较精细的砭石和骨针。商周时期开始使用玉石针,周以后,出现了金属的针灸针。战国时,出现青铜砭针和精通针灸疗法的医生。《史记·扁鹊仓公列传》中记载:扁鹊路过虢国,让弟子磨研针石,刺百会穴,又造出能入体五分的熨药,治愈了虢国太子的“尸厥”症。

附:《黄帝内经》中关于“九针”的记载[2]

我国关于针灸的记载和针灸学文献专著很丰富,成书年代在战国至西汉的《黄帝内经》是记载针灸经络理论的最早论著。汉代出现了我国第一部针灸腧穴专书——《黄帝明堂经》,它总结了包括《黄帝内经》在内的大量的汉以前的针灸治疗文献。此外,马王堆三号墓中出土的《足臂十一脉灸经》《阴阳十一脉灸经》,甘肃武威旱滩坡东汉墓出土的竹简也有关于针灸学的论述。虽然有大量的有关针灸的专著存世,但考古出土的实物及遗存却很少。满城汉墓出土的这9件金、银医针是我国目前见到的最早的古代金属医针,为研究针灸学的发展演变提供了十分重要的实物例证。

“医工”铜盆(图2)。高8.3厘米,口径27.6厘米。敞口,沿外折,浅折腹,平底,假圈足。盆口沿和底部两处曾经修补,皆用铜片以小铜钉铆合,可见该器物是使用时间较长的实用器。盆外壁距离盆口3厘米处有水平线一道,线上铜色较黄,线下铜色较黑。盆外壁下部铜色也较黑,由此推断它可能是用来隔水蒸煮药物的医疗专用器皿。

此外,此盆的盆身、盆沿和盆外壁3处分别刻有“医工”字样(图3),除口沿上一处镌刻工整外,其余两处均潦草。《说文》中说“医,治病工也”,古时医者通称为“医工”“医匠”。“医工”之名最早见于战国时期的《黄帝内经·素问·疏五过论》①《黄帝内经·素问·疏五过论》:“医工论之,不在藏府,不变躯形,诊之而疑,不知病名。”,“医工”是古代对医生的称呼,属“百工”之一。《汉书·燕王旦传》和《后汉书·第五伦传》中都提到的“医工长”,指的是汉代诸侯国主管医务的官吏,下率医工。此盆为中山内府的实用医疗器具,是我国目前发现最早的医用器具。

银灌药器。共3件,皆为银质。其中1件为圆盒形(图4),也被称为长流银匜。通高3厘米,口径6.4厘米,流长6.6厘米,敞口微敛,腹浅,口沿出一长流,矮圈足桃形。盒作子口承盖,盖合后非常严实,四周有弦纹,中心有一乳钉,盖、身之间有活动的环纽相连。另2件为漏斗形(图5),其中1件出土时残,高5.2厘米,口径3.8厘米,敞口,折沿,深腹渐收,尖底,尖底上出漏。漏口扁圆形,略歪向一侧,腹部饰有宽带突弦纹一周。根据《金匮要略·杂病方》中“救猝死方,煮沸灌喉”“捣薤汁灌耳”的记载,这3件灌药器可单独使用,也可配合使用,用于对危重病人进行急救时将药灌入喉中或鼻中[3]300。

铜滤药器。共2件,大小相近,出土位置接近,可能为一套器具。其中1件口径16厘米,高6厘米,直壁圆底,底部分布很多圆形小孔。另1件口径17.8厘米,高6.7厘米,折沿,敛腹,圆底。在汉代的《伤寒论》中有汤剂煎服“去滓”的记载,这两件器物应作滤净药渣之用,使用时还可在筛篦上再附加丝麻织物,以滤净药滓[4]。

水晶砭石(图6)。共2件,长2厘米,宽0.6~1.3厘米,皆为水晶质,呈斧形,刃部锋利,用来刺激体表某些部位,割除疥疮,或刺破皮下血管放血、切开脓包排脓,相当于外科手术刀。

图2 “医工”铜盆

图3 “医工”铭文

图4 圆盒形银灌药器

图5 漏斗形银灌药器

图6 水晶砭石

《说文·石部》中说“砭,以石刺病也”,《素问·导法方宜论》中说“东方之城……其病皆为痈肿,其治宜砭石”。砭石是一种锐利的石块,作为后世刀针的前身,可谓我国古代最原始的医疗用具,早在距今约3400年的河北藁城台西商代文化遗址中,就出土过古老的医用手术器械石质砭镰。为了适应穿刺或切割的需要,砭石的制作或有锋,或有刃,所以古代又称砭石为针石(有锋)或石(有刃)。考古发现的砭石有各种形状:剑形、刀形、针形等,石、陶质居多。满城汉墓出土的这两件砭石,质地为水晶,具有独例特征。

铜手术刀(图7)。共4件,残长5.9~9.6厘米,呈月牙状,一侧明显可看出刃部,为外科手术所用的手术刀。

铜药量(图8)。勺形,口大底小,口沿处平伸一细长把,把端有一椭圆形环,出土时环已残。该药量与汉代的量器撮、籥相近,实测容积为7.77立方厘米,与西汉量器“大半籥”①中国历史博物馆藏一件西汉量器,刻有铭文“大半籥”。参见紫溪:《古代量器小考》,《文物》1964年第7期。容积相当,应用于计量药量。与之器形类似的还有河南省三门峡市陕州区东川东汉墓出土的一件铜药量。

铜药匙(图9)。长19.2厘米,口径4.6厘米,匙身扁平,头作瓢形,柄微曲,呈舌状,用于挑取药末,与今天使用的药匙相似。

铜捣药杵(图10)。长21.8厘米,径2.8厘米,杵两端鎏金,中段饰有图案花纹,由浪花和云雷纹组成。《杜预奏事》中将“药杵臼”列为民间急用之物,在汉代画像砖中也多见羽人或玉兔用杵臼捣药图[3]300。该器形与铜山小龟山西汉崖墓出土的铜杵[5]相仿。

综上,满城汉墓出土的医疗器具,器类多,保存较为完好,涵盖了内科、外科、针灸等门类的医疗器具,可谓器形全、种类多,且均为墓主人生前医疗实用器具,这在已发掘的墓葬中是十分罕见的,与《治百病方》提到的药物要用的铜器冶合的要求相符[3]298,具有显著的科学性、实用性的特点。这些医疗器具是我国医学考古的重大收获,是我国古代医疗科学技术水平的实证,为研究具有悠久历史的祖国医学史提供了一批宝贵的实物依据。

图7 铜手术刀

图8 铜药量

图9 铜药匙

图10 铜捣药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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