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若辰
2018年10月23日的《泰晤士报文学增刊》网站上,刊载了卡西亚·圣·克莱尔讨论女性、纺织术与历史的文章,题为《尴尬的晦暗不明》。
人们都知道美国宇航员阿姆斯特朗登月的壮举,这其中的关键,就是宇航服技术的巨大进步,它使得宇航员们能够在外太空生存下来。然而鲜为人知的是,这些宇航服几乎都是女工手工制成的,而她们所拥有的纺织工艺,却常常被人看轻——负责组装宇航服的公司员工手指灵活,她们或是裁缝或是裁剪师,在缝纫机上一针一线、煞费苦功地将宇航服密密缝制。NASA最终接收了制成品,但这些女工的方法和遗产,却被全部由男性组成的工程师队伍“转译”成了技术性术语和图表,并以“科学”的面目展现在世人面前,而女工们的贡献,则从此被人遗忘。
圣·克莱尔认为,我们借此可以理解女性、纺织术与历史之间的有趣关联:一方面,纺织术的历史一向晦暗不明,因为考古学家向来只相信保存下来的文物,而纺织品却极难在历史长河中留存至今,尽管我们可以通过其他出土文物来做推断,但最终的制成品究竟如何,却是很难想象的;即使有文物留存,要理解古人的针织技艺——特别是其实用目的和文化意涵,也依然困难重重。另一方面,女性与纺织术之间的文化关联久已有之,诸多女性神灵即以此获得命名——古埃及的奈斯、希腊的雅典娜、挪威的弗里格以及中国的嫘祖,因为“针线活儿”在许多文化中都被视为女性价值与生俱来的一部分,而中国俗话所说的“男耕女织”,就是对这一性别分工的最好说明。除了用于市场交换,纺织品还是深具个人价值的自我表達方式——中国古代的女性试图“以针为笔”;地球另一边,魏玛德国时期的包豪斯艺术家安妮·亚伯斯经验却是反例:包豪斯学院的负责人告诉她,根据“成规”,女性一般不研修木工这样的重体力活,而去研修纺织技艺或者陶器制作“显然”更为合适。
然而,我们在关于服装和缝纫的历史记载中,很难看到这些活生生的经验;主要由男性撰写的历史,最为关注的是事情的结果,而非为达成结果所必须的琐碎工作。而对于服装的严肃研究,仍需面对两个不利因素:第一、过去两百年间,机器大规模取代人工,许多技艺因此失传;第二、缝纫和制衣被看成是低端产业,不需要太多知识和理性思考能力。但在圣·克莱尔看来,不把纺织业当回事,这显然是愚蠢之极:因为它不仅对工业革命而言至关重要,且构成了早期工业部门的核心之一;而且对于杜邦之类的全球性公司的崛起来说,它也是关键。即使到了今天,制衣业依然雇佣着无数人口,并构成了全球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2015年,纺织业的市值达到了8300亿美元——并且不要忘了,如果没有它,人类就根本无法达到月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