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良超
(苏州大学 商学院,苏州 215000)
塔尔科特·帕森斯是美国现代社会学的奠基人,在《社会行动的结构》一书中,他运用结构功能主义的理论与方法,综合行动者、社会和文化等因素的关系,提出了社会行动基本单位的分析模型。他认为,个体行为的基本影响变量是人的意志,同时,人总是生活在一定的社会环境中,不可避免地受到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等因素的影响。因此,从社会行动的基本单位分析,个体行为的影响因素可以由四个部分的内容组成:一是行动者,即任何社会行为,首先具有个体自我价值和自我思维的内涵,是个体的自我意识指导下的行为;二是目标,人是有需求、有理性判断的高级生物,任何社会行为,总是离不开自己设定或者预期的目标;三是情境,即人的社会行为受到社会情境因素的制约,从分类看,情境可以分成可控制情境和不可控制情境两种类型;四是规范,即人的行为受到社会文化、社会规则等因素的潜在影响,这种影响是软性的,但是具有很强的制约力。
大学生政治认同是大学生群体的一种政治文化,它反映了大学生群体的政治心理倾向与情感归属,表现为大学生群体对当前政治系统(包含政治价值、政治制度、政治实体和政治效能)的认可、同意和支持。运用帕森斯结构功能主义理论关于社会行动基本单位的方法,可以从四个维度分析影响当代大学生政治认同的基本变量。一是行动者变量,即大学生个体本身,大学生群体的价值观是影响政治认同结构的重要因素,从一定程度看,它规定了大学生政治认同的性质和方向;二是目标变量,大学生群体产生一定方向和一定程度的政治认同,总是建立在自己对政治系统满意度的基础之上,这种满意度的达成,一方面是因为相关利益的实现,另一方面是非利益因素的促成;三是情景变量,生活在当今世界,大学生的政治心理倾向总是受到外围环境的影响,如大学生政治沟通与交流、大学生群体政治参与的程度等;四是规范变量,即大学生政治认同的过程中,无时不刻不受到制度、文化的制约和调整,规范变量使大学生政治认同在一定的制度框架和文化传统内发生发展。
“从新时期的时代特点来看,大学生价值观主要包括政治价值观、人生价值观、道德价值观、职业价值观以及科学观等多个方面。”[1]当代大学生的价值观包含多个层面的含义,是关于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的综合性主体意识,价值观对大学生政治认同的影响轨迹在于价值观包含并影响政治价值观,而政治价值观是政治认同的核心要素,深刻地影响着大学生政治认同的结构。价值观表达了大学生对当今社会中是与非、善与恶、先进与落后、美好与丑陋等的价值评价,价值观与政治价值观是整体与局部的关系,两者的关系也是相互影响、相互作用的关系,在不断地运动中辩证发展。可见,大学生的综合性价值评判必然影响其政治价值观,如他们对美好生活方式、合理制度安排、良好社会治理等的理解和追求必然影响自身的政治价值观念,影响其对当今政治系统的认同感受。
价值观深藏于大学生的内心,通过一定的社会实践活动表现出来,当价值观与当今中国社会的转型升级和多元发展相碰撞,便能在大学生的政治、经济和文化活动中发挥其独特的作用。一是导向,价值观本身就是关于理想和信念的主体性意识,因此,它对大学生群体具有明显的导向作用,大学阶段不同以往,往往是大学生心理不断走向成熟和稳定的阶段,一旦价值观形成,便会主导大学生的思想意识和心理倾向,能引导大学生的政治价值观念;二是激励,价值观形成之后,便能在内心深处激励大学生朝着自己设定的美好目标前进,如对民主政治的追求、对公平正义的向往等,由于价值观产生的激励作用往往是自发的、强劲的,随价值观而来的理想、信念、意志等心理倾向,能不断激励大学生群体产生强烈的行动力量,并支持大学生在实现目标的过程中不断奋斗;三是评判,价值观使得大学生群体在社会生活中,能不断地结合社会实践进行价值性评判,这种评判往往带着主体性意识,一旦社会行为与自身的价值观不符合,便会自然而然地产生厌恶或者反对的情绪,因此,这种价值评判对大学生的思想与行为具有很强的指导性。可以看出,大学生价值观的导向、激励和评判功能无时不刻不影响着大学生的心理活动和主体行为,影响着当代大学生政治认同的发生发展。
对大学生而言,利益时刻存在,也无处不在,只要生活在一定的社会中,只要大学生有物质和精神文化需求,就会有利益的产生与发展。现代社会中,大学生的利益满足是其政治认同的直接来源,他们对政治系统的认同感受源于其利益得到了实现,或者他们的利益有实现的预期。“正是政治利益的强大引诱,人们才必须思考如何来看待自己和自己的选择,利益途径是获得政治认同的关键性因素。”[2]在高校思想政治教育工作中,要获得大学生的政治认同,不仅需要政治理论的灌输和政治素养的培育,更需要在各个层面满足大学生群体的实际利益需求,这些利益需求不仅是政治方面的,也体现在经济方面和文化方面。当代大学生个性鲜明,对政治经济文化的需求也更为强烈,他们对利益的追求是“经济本能”,也是“政治本能”和“文化本能”。只有满足了大学生的物质利益和精神利益,才能在最大限度上获得大学生的经济、政治和文化认同。
“这是将理性选择原理扩大到信任关系的一种解释, ‘就某一事情而言,说我信任你,意味着关于该事情我有理由期望你为了我的利益行事,因为你有充分的理由这么做,这些理由以我的利益为基础’……你的利益暗含我的利益。”[3]可以看出,信任和认同来源于隐含的利益,利益是产生政治认同的根源。对大学生而言,政治认同表现为大学生群体对现行政治运行方式的信任,表现为个体和集体、国家利益的有机协调,政治认同的达成也在个体利益和国家利益的互动中。利益是多样化的,每个个体都有自己的利益需要,这些多样化的利益需要相互碰撞,必然产生矛盾和分歧,也正是基于此,便有了政治整合的需要,只有通过政治系统的权威性分配,通过制度和规则的制定,使每个大学生的行为在一定的范围内活动,使他们的个体利益和国家利益在权利和义务互动中实现共生,才能更好地保障每个大学生的利益,才能获得更多大学生的政治认同。
大学生处于政治系统的输出端,他们对政治系统的满意度是政治系统是否健康有序运行的重要参考,也是获得大学生政治认同的重要内容。只有大学生群体对社会产生一定的满意感和好感,才能更好地推动和加强大学生的政治认同。满意度的产生在于大学生的目标或者期望是否得到满足。从类别看,大学生的满意度可以分为政治满意度、经济满意度、文化满意度等,这些子满意度之间并没有清晰的界限,它们之间往往相互渗透和影响,经济满意度和文化满意度的实现将有效地影响政治满意度的达成。大学生政治满意度的获得首先来源于利益和需求的实现,同时,其他非利益性因素也是影响当代大学生政治满意度的重要内容。一是伦理因素,即政治系统的运行要符合一定的社会伦理,要满足大学生群体对政治系统的道德和正义期待。如在大学生心目中,公务员是高尚、廉洁的岗位,公务员的职业素养、道德水平在很大程度上代表着政府的形象。在参与政治活动的过程中,大学生能接触到各种类型的政府工作人员,他们的工作态度、办事效率等会在大学生心中打下深深的烙印,而由此产生的满意或者不满意,也将深刻地影响大学生个体的政治认同感;二是政治亚系统因素,即大学生群体对现实环境的政治感受会扩大化,他们对高校本身的政治满意度会延伸到对整个政治系统的满意度。大学生活中,大学生会不断地参与学校的政治生活,他们通过思想政治教育课程、班级选举等方式感受、感知高校政治亚系统,并在政治参与的过程中形成自身的政治满意度。由于大学生群体社会阅历相对不多,他们很容易把高校政治亚系统的满意度等同于对政治系统的满意度,并影响其政治认同感受的形成与发展。
值得注意的是,满意度是一种心理状态,是大学生群体在政治、经济和文化需求被满足后表现出来的一种积极感受,这种感受一旦实现,就会产生新的更高层次的需求;同时,满意度作为一种主观评价,会随着评价客体的不断变化而变化。由此可以看出,满意度作为影响大学生政治认同的直接变量,对大学生政治认同的影响是不断变化的,也是不够稳定的。
这里指的政治沟通是指政府部门与大学生群体的双向沟通过程,主要包括政治价值的传递、政治舆论的导向、政治信息的公开和反馈等。现代社会中,大学生的政治诉求不尽相同,他们对政府政治行为的看法和评判也各有千秋,如何在这个多元化的社会中获得大学生群体的政治认同,关键之一便在于有效的政治沟通。
政治沟通对大学生政治认同的影响在于它是获得政治认同的润滑剂,政治沟通对政治认同和社会稳定具有重要的推动作用。“美国有两位著名的政治学家,一个是阿尔蒙德,他把政治沟通当成是‘政府的血脉’;还有一个非常有名的政治学家叫做卡尔·多伊奇,他把‘political communication’当作是‘政府的神经’。”[4]对大学生的政治认同而言,有效的政治沟通能够在群体中培养起他们对政治行为和政治信息的关注,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大学生群体对某些政府不当行为的负面情绪,从而促进他们对现实政治制度和政治实体的支持态度;另一方面,良好的大学生政治认同状态也能在很大程度上激发大学生的政治沟通需求,从而促使他们能够与政府职能部门加强沟通,表达诉求,并使大学生群体的政治沟通与政治认同步入一个良性循环。
要在与大学生的政治沟通中获得政治认同,需要注意方式方法。一是保持一种平等的姿态,即政府职能部门要把大学生视为平等的政治主体,通过公开、公平、理性的互动加强沟通和交流,要注意尊重大学生群体的活跃性和创新性,合理合法地回应大学生的政治诉求;二是拓展政治沟通的途径,如在高校亚政治系统中,如果能在政治沟通的渠道上下功夫,通过学校政事公开、大学生民意收集、定期的互动座谈等方式加强沟通和交流,就能更好地满足大学生的政治诉求,实现政治沟通应有的功能和作用;三是重视网络化的政治沟通手段,现在的大学生喜欢网络,也聚集于网络,因此,在政治沟通中,要促进政治沟通手段的科技化、网络化,要通过网站、微博、微信、BBS等,实现政治信息公开化和政治沟通网络化,发挥新媒体在政治沟通中的积极作用,实现大学生对当前政治系统的及时回应和有效认同。当然,在利用网络化手段的及时性、便利性等优势时,也要特别注意网络化过程中带来的消极作用,要通过加强和改善管理,尽力消解网络化政治沟通的负面影响。
大学生的政治参与是指大学生群体在政治生活中,运用一定的方式和途径参与政治活动,通过他们的介入和影响,对现有政治系统的构成、运行、发展等发生作用的政治行为。政治参与推动大学生在政治实践的过程中感知和融入政治系统。“大学生在政治参与中不但能够表达自身利益,而且往往比其他人更容易站在大多数人的立场上去思考问题,往往能够代替更大部分群体表达利益诉求,使他们容易成为更广大群体的代言人。”[5]当前阶段,大学生政治参与的重要动力来源便是利益表达,当然,他们的先进性和对政治的天然热情也促使大学生群体比其他群体更加注重政治参与。塞缪尔·亨廷顿认为:“我们所说的政治参与,是指平民试图影响政府决策的活动。参与可以是个人的参与或群体的参与,可以是组织的参与或自发的参与……”[6]通过大学生不同类型、不同方式的政治参与,通过大学生参与政治选举、公共政策制定等活动,能够有效地增加大学生对政治系统运行的认知,而这,正是大学生增强政治认同的前提和基础。
政治参与推动大学生政治认同的进程,同时,只有通过政治参与,即通过相应政治行为的表达和实践,才能在大学生心中建立持久的、有生命力的对现存政治系统的认同感。“在社会主义条件下,通过不断推进和完善社会主义民主法治建设,规范民众有序政治参与,使民众的权益不受侵害,得到有效维护,就可以实现民众从利益认同到制度认同,最终实现价值认同。”[7]可见,政治参与和政治认同在实践中是相互作用、共同推进的。对大学生而言,只有在一定的认同感作用下,才能进一步激发他们对政治的热情,激发他们政治参与的动力,推动大学生更多地参与政治选举、政治公示、社会听证、社情民意反映等政治活动。相应的,随着大学生更多地参与政治实践,他们能逐渐强化对政治系统的认知,同时培养起一定的政治情感,从而有效地推动大学生的理性政治认同进程。
制度即强制性制度,是公民在政治、经济和社会生活中规范化和制度化了的行为导向,包含经济制度、政治制度、文化制度等类型。制度的本质是秩序,它是一种规则的组合,在为人的行为提供合法性保障的同时,制度也对行为主体的相关活动做出一定的限制,使人的行为在一定的框架内活动,以实现社会的稳定和权益的保障。“制度绩效表征的是‘意’的现实化,或者说,反映着IJ[8]与IS[9]之间的一致性,即制度在其实施过程中,其所欲实现的目标是否得到实现或在多大程度上得到实现,其反复的日常体验能不断增进社会成员对它信赖。”[10]可以看出,制度实施过程中的反复验证能不断强化大学生对现有制度的思考,因此,制度的好差优劣能直接作用于大学生的政治心理感受,从而影响他们对社会的认知和判断,影响他们政治心理倾向的形成。体现公意的制度往往能切实增强大学生对社会的信赖,提升大学生对现有政治系统的认同感。现代社会中,制度首先指向公正和正义,而公正和正义恰恰是大学生所公认的价值理念,好的制度及实施是大学生形成政治认同的重要基础。
金天军和姚虎在讨论制度与国家认同的关系时曾指出:“制度组织系统之所以被视为国家认同支撑体系的基本内容,原因在于:制度组织系统在提供个体本体性安全的同时,也向个体渗透价值观念;同时,在制度组织系统下,资源的稀缺性导致一方利益的满足和另一方利益的忽视,而这种满足与忽视正是个体对其自身国家认同时的重要考量因子和价值走向。”[11]这几种考量同样可以应用到制度与大学生政治认同的关系构建。在现实的政治系统中,任何涉及政治认同的制度设定,总是源于已有的经济、政治和文化的现实环境,同时,这种制度肯定包含着一定的政治价值导向,以引导民众的政治价值认同;另一方面,任何制度的诞生和运用,必将对大学生的政治经济生活产生影响,这将或多或少地影响个体的实际利益,也势必影响大学生的政治心理倾向,即产生正向或者负向的政治认同。
从发生机制看,政治认同首先是人的主观意识行为,它的发生与发展是伴随着人的心理机制轨迹而运动的,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人的心理机制必然受到外围环境的影响,而文化作为一种弥散性的、持久性的软环境,它对个体的政治心理形成具有非常重要的影响作用。在思想政治教育过程中,高校和相关职能部门历来重视文化的作用,思想政治教育工作的目标也是努力使大学生的思想道德品质、政治价值理念等与现有政治系统的宗旨、使命等呈现出的文化要求保持一致性,从而激发大学生的文化认同和政治认同。
从现实看,改革开放以来,随着西方思维和西方价值观的不断渗透,大学生的政治价值观念在无形中发生着微妙的变化,而信息技术的发展和多元文化的交流更加速了这一进程,以个人主义、自由主义、享乐主义为内容的西方政治文化观念在大学生群体中得到一定的扩散,影响着大学生对政治系统的认知和感受。“我国中产阶层人士在日常生活中不断受到西方文化及价值观的冲击。如网络热播的美剧《纸牌屋》《美国女国务卿》等,以一种潜移默化的方式影响着我国中产阶层的文化取向和价值观。”[12]可以看出,外来文化对中产阶级等知识分子群体产生了一定的负面影响,大学生群体也是类似的。大学生的政治敏感度相对较高,他们也有充足的时间接触网络、接触多元世界,而西式的文化和价值观必将对部分大学生的政治认同产生一定的影响。
如何在实践中消解外来文化对当今大学生政治认同的负面影响,不仅是文化和政治相互交融的理论问题,更是亟待解决的时代命题。“当代中国政治认同的文化构建需跳出西方化的普遍叙事,以中国特色的话语与自身文明的精华回答‘主体性中国’式文化要素,在集体性无意识与集体性自我反思的双重渗透下构建中国式认同图景,于反思性的自我理解与想象中彰显‘中国价值’与‘中国意义’。”[13]可以看出,要加强当代大学生的政治认同,就要不断加强“主体性中国”文化建设,在大学生群体中牢固树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和文化自信,尤其要突出中国文化和中国价值对当今大学生政治认同的养成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