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向暖总有情

文/风萧蓝黛

她曾执念不想生孩子，可是有了他后，她才学会了爱和付出。

因为不要孩子，她离了婚

陈锦在市人民医院做护士，她打算嫁给钱少峰，一个比她大八岁的大叔。陈锦虽说离过一次婚，但因为没有生养过，还是水灵好看，大家都挺纳闷，为什么找个大叔。

陈锦却嘻笑着说：“嫁给钱少峰划算。房子、车子、孩子一下齐活。”陈锦和前夫之所以分道扬镳，就是因为她不愿生孩

子，跟钱少峰就不存在这个问题。

钱少峰和前妻有个儿子，前妻生病去世的时候，曾经让他赌天发誓，再婚可以，但不能生孩子。她是怕他们有孩子，会虐待自己的孩子。当妈的用心良苦，钱少峰眼泪汪汪地答应了。将死之人的嘱托，他不能不应。

陈锦和钱少峰恋上一段时间后，听旁人说，钱少峰这人特有责任感，他老婆在床上瘫了五年，他任劳任怨伺候了五年，现在这样靠谱的男人不多见。

陈锦被靠谱俩字打动了。而且和钱少峰相处，慢慢也有了感情，又不需要她再生孩子，两全齐美。所以陈锦冒着当后妈的风险，嫁了。

陈锦第一次见到十岁的小土豆，那孩子穿了一身运动衣，明显小了一个号，白色的球鞋上还破着一个小洞。陈锦心疼，钱少峰工作忙，又当爹又当妈，他再心细，没妈照顾的孩子还是可怜。

可能钱少峰交代过，吃饭的时候，土豆一直没说话。夹给他菜他就吃，不吃的时候就老实坐着。陈锦没发现这孩子有多拧巴。

吃完饭，她专门去商场给土豆买了套耐克运动衣，和一双运动鞋。

后来陈锦和钱少锋结婚后，把小日子热气腾腾地过起来，陈锦才见识了后妈的难当。

陈锦搬进钱少峰家第一天，这熊孩子给她来了个下马威。三个人吃第一餐饭，是土豆点的菜，油焖大虾和红烧鸡块。然后，他把亲妈用过的碗筷，摆到了饭桌上。

土豆给那副空碗里夹了两只虾，又夹了几块鸡肉，说：“这都是我妈爱吃的。”

那气氛搞得很怪异，陈锦差点被噎到，钱少峰赶紧给她倒杯水解释：“孩子想他妈了，你别介意。你来了，他一时半会儿还没适应，过一阵就好了。”陈锦也不是不通情达理，当然能理解土豆的感情。笑笑，也就过了。

因为有孩子，多了许多事

有天晚上，俩人刚刚上床，土豆就在外面猛拍卧室的门。

钱少峰把门打开：“啥事？”

土豆一本正经地说：“我妈今晚要回来睡觉，你们得给我妈腾地方，不然三个人挤不下。”

陈锦听了，心里特怄。

钱少峰骂他：“小兔崽子，欠揍啊。”他的手还没抬起来，土豆冲陈锦做了个鬼脸，一溜烟跑了。

其实陈锦知道，钱少峰也只是在她面前做做样子，他哪舍得真打土豆啊。孩子本来没有妈就够可怜了，他这个当爸的得多疼疼才对。土豆再搞恶作剧，再捣蛋，他也只是吓唬吓唬。

“土豆还小，他就是闹着玩的。”钱少峰反过来安慰陈锦。陈锦能说什么，和一个小孩计较有损大人的度量。

半夜，陈锦去卫生间时，听到钱少峰在土豆的房间里说话。

土豆说：“今天是我妈妈的生日，她肯定会回来的。”

钱少峰说：“你妈妈在天堂有了新的生日，她以前的生日已经不过了。”

“哪天是她的新生日？”

“就是她去天堂那天。”

陈锦没有再听下去，土豆今晚那样做是有原因的，他是想他妈妈了。但男孩子表达的方式不是哭闹，而是对抗。陈锦想，人与人，都是讲心的，来日方长，土豆总会懂的。可她对病号有一套，对付土豆真没经验。

那次，钱少峰要去外地出差两天，照顾土豆的任务落到陈锦头上。

陈锦特意和同事调了班，下午去接土豆放学。为了缓和关系，陈锦问土豆：“想吃什么呀，阿姨请你吃？”

土豆想都没想，直接说去麦当劳。薯条、炸鸡、全家桶、可乐、冰激凌，乌央央点了一桌子东西，他故意要浪费陈锦的钱。

陈锦说：“你点这么多，吃不完多浪费呀。”

土豆哼了一声：“你舍不得了？”

“没有。”

他大口往嘴里塞着汉堡，大口喝着冰镇可乐。陈锦劝他慢点吃，他反倒吃得更快更多。到了晚上，土豆开始上吐下泻。陈锦吓坏了，带孩子吃顿麦当劳，还把肚子吃出问题来了。

她在医院上班有经验，虽然看着像急性肠胃炎的症状，又怕是急性阑尾炎，这可不敢马虎，她赶紧带土豆上医院。结果真的是急性阑尾炎，要不是及时做了手术，后果不堪设想。

钱少峰赶回来直奔病房，见到陈锦口不择言地发火：“你怎么能给他吃那么多垃圾食品？”

陈锦想辩解，又觉得好无力。看着土豆缩在床上的可怜样，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真是越在意越出错！父子二人惺惺相惜，似乎和她这个局外人无关。陈锦走出病房大楼时，外面正下雨。春天的雨不大，却能淋湿人心。小土豆住院的日子，陈锦尽心尽力，熬得眼睛都红了。

钱少峰觉得自己冲她发火太过分，跟她道歉：“是我不好，当时着急上火，以后有什么事，咱们多沟通。”看钱少峰给自己道歉，陈锦委屈地瘪瘪嘴，没让眼泪掉下来。

有了这次教训，陈锦再不敢带土豆出去吃饭了。

为了给土豆调理肠胃，陈锦做饭特别上心。半个月下来，土豆胖了好几斤，连钱少峰也跟着沾了不少光。

土豆妈妈祭日那天，正好赶上钱少峰单位加班。陈锦特意买了生日蛋糕，带土豆给他妈妈扫墓。到了墓地，陈锦让土豆和她妈妈在那里说悄悄话，她离得远远的。

她看见土豆给他妈妈点生日蜡烛，唱生日歌，唱着唱着，那个小男孩的肩膀战栗起来。因为是背对着陈锦，他看不见土豆的表情，但她知道，他哭了。山顶的风，吹乱了陈锦的头发，吹得她眼睛里进了沙砾，酸涩得难受。

回家的路上，土豆靠在车窗上睡着了。阳光穿过车窗玻璃，将他脸上的两道泪痕照成了两束亮光。陈锦的心也跟着亮了起来。

陈锦和同事聊天时，几个女同事问她，钱少峰的儿子有没有为难她，陈锦好面子，没说实话。

有人马上说，陈锦运气好，没遇到那些调皮捣蛋的。谁谁给人家当后妈，那小子坏的很，在她饭碗里藏毛毛虫；还偷偷把她自行车闸剪断，害得她下雪天摔了个骨折。现在夫妻俩正协议离婚呢。后妈不好当！

陈锦听得心里微颤。结婚前，只考虑不生孩子的问题，可后妈真不好当啊。分寸拿捏不好，重了说你苛刻，轻了没有效果。

没过多久，土豆却干了一件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大事。

那天陈锦感冒，吃了药在床上补觉。迷迷糊糊闻见糊味儿，把她瞬间呛醒了。

她推开卧室的门，一股浓烈的黑烟扑面而来，厨房着火了！她一边大声喊着“土豆，土豆！”一边打119。

屋里没有土豆，火也很快灭了，可消防员的话也往陈锦心里楔了颗钉子。火是有人专门点的，他们在厨房找到了打火机和酒精，才引发了这场火灾。可能土豆也被吓到了，他死活不承认这事儿是他干的。

陈锦再也忍不住，和钱少峰吵起来：“平时就是你太娇纵他，他才敢这样无法无天，连房子都敢点！”

钱少峰说：“你想得太严重，土豆才多大，哪有那么多心眼。”

然后，两人就土豆的教育问题，发生了一次激烈的争执。陈锦口不择言，说了句：“没妈的孩子缺管教。”这话戳到了钱少峰的痛处，他气结，抬手甩了陈锦一巴掌。

两个人都愣住了。钱少峰，居然打人！陈锦的心像浸泡在一团冰水里，她为他们所做的所有努力，换来这样的结果。到底人家是父子，她是外人。她再费心费力巴结，还不是落得这下场。

钱少峰马上后悔了，等他反应过来，陈锦已经哭着冲出了家门。

又因为孩子，又离了

陈锦暂时搬走了，她说胜任不了后妈的角色。家里安静极了，只剩大小俩爷们，大眼瞪小眼。

后来，土豆向钱少峰承认，那天的事是他干的。他看到陈锦感冒咳嗽，记得以前他咳嗽时妈妈会给他煮冰糖梨水。他想给陈锦煮，但不会用煤气灶。

看见了打火机和酒精。课堂上讲了酒精的可燃性，他就想试试，结果火着了起来。他当时太害怕，没想起来陈锦还在床上睡觉，吓得跑了。

钱少峰去找陈锦，向她道歉和解释。

陈锦说：“我想过了，还是算了吧，我从后妈的职位辞职，这活儿我干不了。”

钱少峰说：“上次都是我不好，你别和我这混球计较。你看咱俩走一起挺不容易，如果再……那不是让人家看笑话啊。”

陈锦冷冷笑了一下：“既然知道不容易，就得学会珍惜。既然能离第一次，又怎么会害怕再离一次！”

陈锦拗脾气，钱少峰去找了几次，她都没松口，看来是铁了心要分开。

那天，钱少峰又去医院找陈锦时，看到一个长得挺帅的男人，正和陈锦说话，男人还十分亲昵地拍着陈锦的肩膀。钱少峰明白了陈锦坚持分手的原因。也是，陈锦明明可以找到条件更好的，何苦跟着钱少峰吃苦受罪。

钱少峰给陈锦打了个电话：“咱们哪天去把手续办了吧。”

陈锦拿着手机，半天才“嗯”了一声。其实，她已经想通了，给钱少峰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如果钱少峰再打电话，她就顺台阶回去了。可是，钱少峰没有坚持那一下。

他们去民政局办了手续。钱少峰拿了三十万给陈锦，几乎是他全部的积蓄。陈锦不要，他说：“你嫁给我一场，我却什么都没给过你，还害你伤心了，一定要拿着。”

那天正好下了雨。陈锦没带雨伞，在民政局门口，钱少峰把自己的伞给了她。陈锦举着伞，说了声“谢谢”，转身走了。钱少峰站在+千年的古训是对的，后妈是出力不讨好的职业。

倒是有人给钱少峰又介绍了几个。家里没有女人，他一个人真是又忙又孤独，他吸取了教训，去相亲先要经过土豆的允许才行，不然害人害己。

土豆和钱少峰去相了两次亲，把对方直接吓退。钱少峰想：得，咱爷俩相依为命着过吧，苦点累点没事，为了儿子，这辈子不结婚了。

这样混了两年，土豆小学毕业，上了初中，住了校。钱少峰空出一堆的无聊时光。他开始和以前疏于联系的老同学，加强联络感情，整日聚餐吃吃喝喝。

刚开始还新鲜，时间长了没啥意思。别人都拖家带口，衬得他形单影只更孤独。不仅如此，他还把身体喝坏了。

有天晚上，钱少峰喝完酒回来，吐的七荤八素，把胃吐空了，又吐出了血。自己打了120。到了医院，碰巧是陈锦值夜班。这才两年，钱少峰苍老了许多。他的目光里是对光阴的妥协，是对生活的逆来顺受。陈锦看着他，有些心酸。

听说他自己在家打的急救电话，说明他还一直单着。陈锦心里不是滋味，这男人越活越倒回去了。毕竟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半年，陈锦公事私办，不仅替钱少峰交了费用，还照顾了他一夜。

过了几天，钱少峰打着还陈锦钱的旗号，约她吃饭。陈锦犹豫一下，还是答应了。可是她没想到，土豆也来了。两年没见，那小子个头蹿高一大截。

也许时间久了，陈锦对土豆的那份恨和气，竟然不知道何时丢了。她觉得哪里不对头，看了一会儿，才发现土豆穿的衣服小了两个码，裹在他发育起来的身体上十分滑稽。

钱少峰解释：“这身衣服还是你给土豆买的，土豆今天特意拿出来穿，结果小了。”陈锦不觉心酸，生活本色好残忍，委屈了她，也委屈了这个孩子。他们都在拼尽努力，想在这份残酷中，找到一点温暖。如果当时她再等等，等着土豆走出失去亲妈的痛楚，等着他从内心接受她，结局或许会不一样。

因为孩子，复婚

三个人默默吃饭，钱少峰时不时给陈锦夹个菜。土豆一直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饭局快结束时，土豆突然抬起头对陈锦说：“阿姨，对不起。”

陈锦很意外，不知道该说什么，傻愣愣地看着脸红得像锦缎的土豆。

钱少峰接话：“土豆这两年一直想向你道歉，但找不到机会。我说今天和你一起吃饭，他一定要跟着来。”陈锦的鼻子有点酸，眼眶红了红，竟一时哽咽。

土豆像憋足了勇气，接着说：“阿姨，你回我们家吧。以前都是我不懂事。你带我去看我妈，我真的特别感激你，那天我觉得你有点像我的妈妈了。其实后来我是想给你煮冰糖雪梨汁，没想到会把房子点着，以后我保证听你们的话。”看来，人个子会长高，思想也会成长。

陈锦听钱少峰说，土豆的改变是因为他后来见的相亲对象，都觉得他是拖油瓶。只有陈锦，真心实意对他好，没有半点嫌弃。人心都是肉长的，谁对谁好，连孩子也能拎得清。

陈锦对土豆的提议没有什么表示。钱少峰还没说话，土豆急了。

“别考虑了，要是因为不想看见我，我周末也不回来，实在不行放假我去辅导班，也不在家里，不让你看见我。”土豆说得一套一套，把陈锦说笑了。

钱少峰呵斥土豆：“大人的事，你个小孩子懂什么。你陈阿姨已经有男朋友了，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陈锦一愣，说：“我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

这爷俩一听高兴得手舞足蹈。

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每天来医院给陈锦当外卖员，成了钱少峰的第二职业。这两年他一个人照顾土豆，厨艺倒是长进不少。他记得陈锦喜欢吃的每道菜，变着花样给她做。陈锦多少被他的执着感动了。

可是有一天，钱少峰遇到了情敌。两年前，他见过的那个长得挺帅气的男人，又来找陈锦了，浮荡在他心尖上的酸味儿捂都捂不住。

看到那个男人，陈锦高兴得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她一把搂过他的肩膀：“哎呀，我弟从美国回来了。”这人是陈锦大姨家的孩子小凯，两年前全家移民美国。上次是来道别，这次是来相聚。

看到在一旁吃干醋的钱少峰，小凯问：“这是姐夫？”

钱少峰尴尬地笑笑，却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陈锦嘟囔了一句：“是前任姐夫，早过期了。”小凯没听见，钱少峰却听得真真的。

第二天，钱少峰出差，土豆接替他爸给陈锦当外卖员。他做的饭不如钱少峰好吃，但耐力比他爹要好，因为是寒假，他有的是时间，他整天整天地陪陈锦一起上班。

这父子俩扎着架势要和陈锦死磕到底。陈锦的那些同事都看不下去了，替这对痴心的父子俩劝陈锦。看着已经比她高出半头的土豆，陈锦心里的那堵墙哗啦啦地倒了。

陈锦是在大年三十搬回去的，钱少峰和土豆在家门口，像迎接新娘一样用喷彩和花瓣欢迎了她。

三个人坐下来吃饺子，喝团圆酒。陈锦对土豆说：“再多摆副碗筷吧。”土豆默不作声地摆上了。

“来吧，今年最团圆，咱们干一杯。”钱少峰端起酒杯，三个人碰了杯。窗外正好有烟花燃起，映亮了天空。

土豆说：“我今年许的新年愿望是，爸爸妈妈，如果你们愿意，可以给我生一个弟弟或者妹妹，我想我亲妈，一定也会同意的。”

陈锦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她曾执念不想生孩子，可是有了土豆后，她才学会了爱和付出。

她把一直存着没动的三十万银行卡拿了出来，霸气地往桌上一扔：“以前的事啥也别说了，以后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