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物医生的日常修行

毛亚楠　张哲

每天早上8点左右，彭鑫会将动物医院里住院、寄养的宠物狗带出去遛遛。

定时为生病的猫狗喂药也是彭鑫重要的日常工作之一。

一名助手与彭鑫配合，整场去势手术持续了近半小时。

诊室内，两位宠物主人和彭鑫预约好了时间，前来为家中的雪纳瑞犬做去势手术，彭鑫正在为其称重。

借助显微镜，彭鑫观察宠物狗耳内分泌物情况，同时将画面投送到上部的显示器上。

今年28岁的彭鑫2015年的时候入行成为一名宠物医生。在这之前，学习动物医学专业的他曾在内蒙古一家牧场里做实习兽医，那家牧场建在沙漠里，他整天的工作是在牛圈里转着圈给七八百头牛治病，因为条件太差，坚持了半年的他回了北京，毕业后通过执业兽医考试，在朝阳区的一家宠物医院找到了工作。

他赶上了宠物医疗行业蓬勃发展的好时光，入行第二年，他就深刻感觉到整个行业爆发式的增长，有了资本进入后，各家宠物医院纷纷开起了分院，他所在的宠物医院从以前的20家扩展到40多家，直到整个城市的宠物医院趋近饱和的状态，一番优胜劣汰后，彭鑫也成了所在医院元老级的人物。

5年下来，他给几百只猫狗做过手术，也见证了养宠之人就医观念的转变，“比如‘细小这种动物传染病症，之前的狗主人里10个有5个都选择不治，一个是觉得价钱贵了，另一个觉得它不值得自己给花那么多钱，现在就不同了，养育的意识在提高，大家觉得这是一种自始至终的责任”。

宠物医生是太多生离死别故事的见证者，今年7月里，他给一只圣伯纳犬做了安乐，那是他見过最有仪式感的一场告别。那只圣伯纳犬得的是一种叫子宫蓄脓的病，手术后过了些日子，又因骨质增生致全身瘫痪。狗的体重有100多斤，60多岁的狗主人没法带它下楼，叫了4个人用拖车拉着下来看的病。10岁的狗狗相当于人类70多岁的年纪，身体的各个器官功能下降，再加上严重的瘫痪，无力回天，狗主人最终选择了让它安乐死。彭鑫给狗做安乐的那天，老人家里的6个人都来了，围着狗拍了最后的照片，彭鑫听说狗火化后这家人还给做了超度，事情做得非常庄严郑重。

手术室内，彭鑫整理手套的同时，通过仪器密切观察着手术动物的各项指标是否正常。

手术前，彭鑫在给生病的宠物狗做身体检查。

彭鑫手拿手术刀，在手术台上熟练地操作着，全程几乎一言不发。手术结束后，彭鑫问记者：“挺简单的吧？”

小黑是彭鑫从狗贩子手中收养的一只小宠物犬，刚来时，小黑非常敏感，不让任何人接近，现在它已和大家慢慢熟悉了，性格温和活泼了很多。

动物医生也分为多个科室，只是在多数的社区类动物医院里，就不会分得那么细了，彭鑫笑称自己为“全科大夫”。

这不是彭鑫第一次给动物们做安乐。2015年他给做安乐的第一针是一只得了犬瘟的金毛，一个特别乖的小狗，但就是因为疾病导致肢体不受控制地抽搐，彭鑫把药给它推了进去，一个小生命眼看着就那样没了。从那之后，他知道，自己做的是一份拷问人性的职业。

动物的世界里，人占绝对主导权的地位。有养了20多年的猫主人，因为移居美国要求把猫安乐死，那只猫根本没一点病症。碰到这种明明不到安乐死地步却非要给安乐死的情况，彭鑫都会拒绝，他希望尽其所能帮这些生命一把，尽管它们最后的命运，他不得而知。

与极端的抛弃相对的，还有极端的溺爱。彭鑫讲，这些年来，由于免疫意识得到了增强，患猫瘟、狗瘟这种传染性疾病的情况越来越少，但随之而来的“富贵病”的情况也大幅增加，糖尿病、肥胖症，成了猫狗动物的主要疾病。

“动物主人们会觉得猫胖了好看，狗胖了没亏待它。怕它们累着成天抱着不动。人吃啥动物跟着吃啥，久而久之，加重的是它们心脏、腰椎的负担”，彭鑫还说，就像夫妻俩在一起两个人会有相像一个道理，“什么主人喂出什么动物，胖的主人他的动物也瘦不到哪里去”，久而久之，宠物的发病形势也与人趋同。

年轻人倒是懂得科学养宠的道理，在这偌大都市中，独居养宠的比例占大多数，动物的陪伴帮他们驱赶着孤独。彭鑫发现，因为养狗要遛，猫就不用，“现在养猫的人感觉要超过狗了”。而年轻人快节奏的生活方式同时也挑战着猫狗的神经，抑郁症、分离焦虑症随之而来。

时间能拉近两个物种之间的距离，宠物医院就是这种情感的见证场所。无论如何，看病就需要花钱，而随着养宠成本的增高，这份情感也面临考验。但彭鑫觉得，金钱并不是唯一的度量器，给动物看病，有时候凭的不是主人多有钱，而是主人有没有这份心。

他见过没有多少钱的主人拼了命也要救宠物一命的事，也见过穿戴不菲的人随意就将动物弃掉的情况。动物们的生死，全部凭靠的是主人的态度。而在这个过程中，作为动物医生的他被伤心欲绝的主人质疑过、辱骂过，也被感恩的主人信任过感激过，对于他而言，这些都是职业生涯中不可避免应该承担的部分，他并不为被误解而过度苦恼，也不为被感谢而过分骄傲，“一切都是分内之事，习惯就好”，彭鑫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