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想培养孩子刚健的人格,那么请和他一起去读——
战争题材儿童小说历来是儿童文学的重要类型。《小英雄雨来》《鸡毛信》《小兵张嘎》……近年来,随着红色文学作品兴起,新时期战争儿童文学作品也逐渐繁荣了起来。它们带着厚重的历史文化感和鲜活的地域生活气息闯进了小读者的阅读空间。
不忘历史,用“童年视角”展开历史童年叙事,让今天的孩子体会那“战火连天”的艰苦岁月,薛涛的“少年满山”系列是值得我们推荐的优秀作品。
薛涛的“少年满山”系列选择“儿童视角”和“自然视角”相融通的“边界伦理”立场来构建东北林海雪原上的“人性化”童年叙事。
比如,《满山打鬼子》中,开篇即采用了“自然视角”叙事:“日本人的到来”,让灌水镇的鸟和虫子们活得很紧张。“日本兵的皮靴子踢里踏拉,也不懂得轻点儿走路。他们一过来,家雀儿飞得高高的,都要累吐血了。……蛐蛐也哑巴了,不敢拉胡琴了。”在这里,作家借家雀儿和蛐蛐的反应,巧妙地揭示了日军的侵略本质和野兽暴行。这样的写意性间接描述给阅读带来了丰富的“再叙述”想象空间,这比起直接了当描述日军所到之处的暴虐行径,更富有文学的质感和审美的意味。
同样是这一段,接下来的叙述却很快转换成了“儿童视角”:满山就不信这个邪,挺着胸脯站在路边,眼看着日本兵的队伍开过镇子。……满山仰起头跟家雀儿喊:“你们跑啥?有什么怕的?”满山还蹲在草丛边上,跟蛐蛐喊:“都出来,该拉琴拉琴,该唱歌唱歌,你们怎么哑巴啦?”
这样的句子,极富人物身份感和童稚意味,不仅写出了男孩满山的懵懂、单纯、胆大妄为,还将童年与战争的“异质”关系烘染得细腻、饱满。
满山的故事不仅是一个好玩的故事,而且是在铸造刚健的人格。通篇都在书写一个男孩如何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人,担当起道义和责任。可以说,这是一部男生的成长之书。
足足两个月,满山都是一个没有武器的战士。满山跟端午抱怨自己连一只螳螂都不如,给配一把大砍刀也行啊。端午告诉满山,螳螂的双刀也是自带的,有能耐自己也带一件武器过来。满山把一肚子的话憋回去,学着螳螂的样子出了营房。他真希望自己变成一只螳螂,跟李东华学学刀术。
满山忌妒那些扛枪的战友。
他最忌妒机枪手孙有道。这家伙霸占着全营最厉害的武器,子弹也多,每次战斗都是可劲儿打。满山又去找端午给孙有道提意见,说他浪费子弹最多,经常打空,该换换机枪手了,不能总是他一个人用那挺机枪。
端午瞪了他一眼:“你一个小孩懂什么战术?那不是浪费子弹,那叫火力压制,目的不是要打死多少敌人,是让他们不敢太嚣张。”
满山没话说了,只是坚决不再做孙有道的弹药手。满山问过别人,弹药手将来不一定成为机枪手,何苦趴在机枪旁边受气呢?
朱文范用的是中正式步枪。这支长枪总是擦得油亮,黑夜里都能闪光。这个朱文范总是故意当着满山的面擦枪,还一脸的得意。他就喜欢用这个方式折磨满山。满山难受得坐卧不安,冲出营房,身后传来一阵坏笑。这还不算,里面的人还大声提醒他:“忘记带家什啦!回来取走!”
朱文范站在营房门口,手里举着大弹弓。没错,这就是满山的武器。满山入伍前用这个武器,入伍后还是用这个武器。所以,他心里一直不平衡。
后来,满山连炊事班班长李双田也忌妒上了。不怪满山小心眼儿,一个做饭的还给配枪呢,虽然只是一支鸟铳。鸟铳也是枪嘛!有一天满山终于爆发了,怒气冲冲地站在端午面前。端午一把推开地图,等着满山发难。
“李双田的任务是做饭,为啥也给配枪?那支鸟铳不能发给我吗?”满山问。
“你一个小孩,过日子的事你懂什么?那只鸟铳在李双田那儿用途大着呢……”端午说。端午刚说到这里,李双田扛着鸟铳从营房门口经过,鸟铳上挑着一只小野鸡。
李双田朝里面喊了一句:“今天给大伙儿开荤!打了一只小野鸡!”
营房内外顿时响起一阵欢呼声。
端午收起笑脸,对满山说:“瞧见没,这就是鸟铳的功劳,炊事员用它打鸟,有能耐你就别吃。”
满山不吭声了,闷了一会儿才说:“我天天梦见枪,都要得相思病了。”
端午说:“再等等,等武器充足了,你想要什么就给你什么。你这把大弹弓不是挺气派嘛!”
满山叹了口气,对这件武器是又爱又厌。这件武器在队伍里简直成了人见人乐的笑话。
这件武器的威力不用说了,打出的弹丸飞不过百步,打在树上顶多吓飞俩鸟,碰巧打在人身上,也跟挠痒痒差不多,打在脸上火辣辣的,只会让人非常恼火,不一定有什么好处。有一次满山跟端午侦察鬼子的炮楼,他们埋伏在一幢炮楼下面。满山忍不住射出一颗弹丸,正好打中哨兵的脸,疼得哨兵一声怪叫。满山刚要跟端午显摆,哨兵就开始放枪,子弹乱飞,擦伤了端午的肩膀。侦察进行不下去了。回去的路上,端午一直在盘问谁暴露的目标,还用怀疑的眼神盯着满山,吓得满山不敢吹嘘刚才的“枪法”了。
一个多月后,抗联袭击了日军在灌水镇的军火库。战斗取得胜利,缴获了一批武器弹药。李双田得意地告诉满山,这几天要分配新武器了,他要“鸟枪换炮”了。
“我要是换了枪,肯定把鸟铳让给你。”李双田变得非常大方。
满山撇撇嘴,不接受李双田的这份好意。满山期待的是一杆长枪,比他还高的长枪,跟朱文范手里的长枪一样。以后,只要朱文范擦枪,他也跟着擦枪。朱文范不擦枪,他也要擦枪,就比比谁的枪更亮堂。当然,还要比比谁的枪法准。想到这个,满山有点儿顾虑。他不担心枪口瞄准敌人,他担心真正要将子弹射出去时会犹豫。满山杀过耗子,杀过虫子,还没有杀过人。
满山又站在端午面前,他明确地表示想要一杆长枪,不要别人淘汰的鸟铳。
端午又用笔在地图上比画,没理他。满山说:“那个图上没啥啊!没有枪,也没敌人,你总盯着它看,有用吗?”端午说:“图上有国家,有城镇,有你我脚下这片土地。你知道吗?”满山说:“我看不见……反正我不要别人扔的东西!”
端午佯装生气扔掉笔:“你就知道要枪,要好枪!回去等着,明天就有结果了!”
满山一扭头走了。端午的态度不好,谈不下去了。
当晚,满山失眠了。他平生第一次发现一个夜晚究竟有多长。他第一回看窗外,月亮刚升起来;再看,月亮在桦树梢儿上;又看,月亮还在桦树梢儿上;第十八次或者十九次爬起来再看时,月亮才到西边,夜晚还没到头。睡在旁边的李双田终于被他折腾醒了,迷迷糊糊地问:“你这是烙饼还是碾豆子啊?”
满山嘟囔着:“天快亮了,等着瞧吧。今天就有结果,别再小瞧我。”
第二天,全营列队分发武器。
李双田并没有换来新枪,他继续使用鸟铳。满山小声告诉李双田,打野鸡、兔子用鸟铳就行了。李双田很尴尬,双手不停地挠着脑袋。李双田的如意算盘落空了,真是大快人心!满山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结果被李双田说人品不好。
上次战斗中,王老歪的汉阳造枪托打坏了,这回他换了一支七成新的三八大盖儿。王老歪激动得满脸通红,跟他的汉阳造道别。他的汉阳造立马被送到修械所“疗伤”去了。李东华出身武林世家,一直用大砍刀战斗,屡立奇功,今天他也得到了一把三八大盖儿。李东华挥挥拳头,真是如虎添翼,满山打心眼里佩服。论起李东华,人家是应该得到一支好枪了。
满山等待奇迹,希望自己也分到一支长枪。前面还有三个人,他的心脏像孙有道的机关枪,突突上了。
终于轮到满山了。端午大声喊满山的名字。满山全身抖了一下,响亮地回答“到”,并向前踏出一步。端午从枪械中拿起一把南部十四年式手枪,递到满山面前,大声喊道:“满山接枪!”
满山瞧瞧那把难看的“王八盒子”,有点儿犹豫,没接。端午明白满山的心思,说:“你长得还没枪高呢,要什么长枪?这个不要也行,继续用弹弓吧!”满山赶紧接下了这把手枪。他也明白,野心太大容易吃亏。端午又把三颗子弹递给满山,嘱咐道:“省着点用吧。”
满山把子弹压进弹夹,弹夹才装到一半,根本没满。满山伸手还要,端午双手一摊,表示这种型号的子弹只有这么多了。“这么少?不过瘾。”满山嘟囔道。
“别跟我要,有能耐跟鬼子要去。”端午不耐烦地说。
满山无话可说了,把“王八盒子”挎在身上。李双田小声对满山说:“你别不高兴,当官的才配手枪,配这枪的至少是个营长呢。”满山说:“那你管我叫营长吧。”李双田说:“现在早点儿,你就等到头发白了吧。”满山哼了一声,对这“王八盒子”怎么也喜欢不起来。更何况就这三颗子弹,够干什么的?简直就是个摆设。队伍解散后,满山问朱文范这把手枪能不能打别的子弹。朱文范说这枪矫情,打不了别的子弹。接下来,满山就疯了,一会儿把子弹从弹夹里退出来,一会儿又装上去。
满山生怕这三颗子弹自己飞了。
子弹自己也能飞出去,满山的担心有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