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吉岛游船倾覆事件后的180天：泰国旅游业冷暖自知

□ 文/本刊记者 黎敏

每天早上7点之前就得洗漱完毕，7点半左右带队出发，在车上给大家简单介绍一天的行程，然后陆续走完各个景点、吃饭、购物、看演出……待收工基本已经是晚上9点多——对于导游庞博来说，早出晚归就是自己的工作节奏。

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将两侧的头发剃短中间留长，再整齐地往后一梳，30多岁的庞博总保持着精神的状态。2018年是他在泰国做导游的第9年，但就在几个月前，庞博带团的日子明显变少了。不带团的日子庞博大多会到公司坐班，一坐就是一天。虽然不用像带团一样早晚奔波，但每天没有任何团队的计划，自由行也少得可怜，让工作日显得有些百无聊赖。庞博用发呆或者玩手机打发点儿时间。手机屏幕快速划过五花八门的资讯，跳动的色彩透过镜片刺激着庞博的眼球，却让他越发感到迷茫，他甚至开始考虑如果不做旅游自己以后要干嘛。

庞博突然被打乱的工作节奏背后，是泰国旅游业极不平静的2018年。“7·5普吉岛游船倾覆事故”打碎了47名中国游客的美好家庭，也打破了泰国旅游业原本的状态。如同经历了一场地震，泰国不得不在稍显忙乱的节奏中进行着自身旅游业的“灾后重建”。

从2018年7月5日到12月31日，这180天中，泰国旅游业感受过暖意，更经历过寒冬。

01 / 泰国旖旎的海岛风光

泰国旅游的一场“寒冬”

地处热带的泰国常年炎热，可谓“四季如夏”，然而2018年7月5日之后，泰国旅游业无疑经历了一场“寒冬”。回忆起当时的情境，庞博直言可以用“很惨淡”来形容。“毕竟这属于重大事故，加之一些人的不当言论，让很多想来泰国的中国游客感到寒心，因此‘沉船事件’对于普吉，乃至整个泰国的负面影响还是很大的，当时各个景点只有零零星星几个人。”庞博认为，此后的登革热疫情和不稳定的经济形势也让泰国旅游业“雪上加霜”。

而在中国国内，大多数组团社也感受到了这股“凉意”。广西南宁中国旅行社有限公司行政人员磨燕明在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表示，“沉船事件”后，该社赴泰国旅游的人数锐减，特别是普吉岛一线的组团受到影响，而这样的情况在事件发生一个月后尤为明显。

实际上，2018年8月，赴泰的中国游客同比减少了12%。泰国旅游业协会会长Ittirith Kinglake无奈地表示：当时从中国飞往泰国甲米的包机数量缩减了一半以上，有时候机上只有两三名乘客。人们曾一度寄望于10月的中国国庆黄金周，然而现实却不尽如人意，2018年10月赴泰中国游客比2017年10月减少了19.8%。

旅游业的负面情绪甚至影响到了泰国经济发展的预期和投资者信心，毕竟旅游业收入占该国GDP的20%。泰国证券交易所里，旅游与休闲指数下跌14%的数字令人担忧。眼看着泰国旅游滑向冰点，泰国政府和旅游业者再也坐不住了。

想尽办法表达“泰国欢迎你”

头发花白的泰国副总理颂奇笔直地站着，用略显生涩的普通话对着镜头说了一句“中泰一家亲”，然后微微低头贴近合十的双手。这是2018年11月，泰国国家旅游局曼谷总部官方微博推送的一则宣传视频里的画面。

02 /2018年11月17日，“7·5普吉岛游船倾覆事件”后的136天，事件中倾覆沉没的凤凰号游船被打捞出水

03/ “7·5普吉岛游船倾覆事件”发生后的“头七”，一位幸存者到码头悼念（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对于国家副总理亲自为泰国旅游做代言，泰国国家旅游局局长育塔萨·素帕颂在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表示：“我认为颂奇副总理传达了泰国人民的心声，让中国朋友能够直接感受到‘中泰一家亲’，感受到我们的情谊，希望借此能重拾中国游客赴泰旅游的信心。”据悉，在2018年中国电商推出的“双十一”购物狂欢节上，颂奇副总理也获得了时长20秒的推广视频福利，以期改善泰国的旅游形象。

“普吉游船倾覆事件对中国游客的出行选择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但是我们也在努力完善各项事宜。”育塔萨局长说，“除了从旅游形象方面着手之外，我们还不断改善工作方式，包括号召旅游运营商给予配合，更加重视中国游客，加强旅游安全措施，对中国游客的关照，从他们踏入泰国的那一刻起就开始实行。”

当我们往前翻几个月的新闻报道，不难发现这些对中国游客的“关照”具体包括：自2018年8月3日起，在泰国国内5个主要机场设置中国入境旅客VIP专用通关走道；11月13日，批示推行对包括中国在内的21个国家和地区的游客免2000泰铢（约合420元人民币）落地签证费的措施；11月21日，正式向上述21个国家和地区的游客推出电子落地签证（E-VOA），并紧接着以中国为首个试用国，推行覆盖世界多国的全业务电子签证系统（E-VISA）……

在这些举措中，免落地签证费政策的敲定过程稍微有些耐人寻味——不仅各方在“要不要推”这个问题上存在意见分歧，而且在“什么时候推”上也朝令夕改，政策有效期一度从2018年12月1日～2019年1月31日，调整为2018年11月15日～2019年1月13日。

很难说这一政策一波三折推进的背后没有各利益方的角力与平衡，但结果大家都已看到。而最直接的“让利”显然能表达最直白的“欢迎”。随着该政策的施行，效果立竿见影。2018年11月下旬以来，中国赴泰人数暴涨了20%，曼谷素万那普国际机场又恢复了人山人海的状态，有些游客排队时间甚至长达6小时。

“根据以往的经验，无论发生什么事件，政府实施免落地签证费这一措施，一直以来都会获得明显成效。当然，我们的重点并不是在于减免手续费或者签证费，而是通过各项举措让人们看到泰国政府非常重视中国朋友。希望中国朋友喜欢泰国，继续来泰国旅游。”育塔萨局长这样说道。

但在泰国华裔李电明看来，不同人感受到的“欢迎”程度或许不同。“免落地签证费对团队游的吸引力比较大，但对自由行的影响可能相对有限，毕竟普通团团费较低，能少一点是一点，但是选择自由行的游客一般不差这几百块钱。”李电明11年前就在泰国经营自己的旅行社，主要做中国游客的生意，他的观点或许能代表一些自由行游客的想法。

当然，泰方推行这一举措时也并不指望能赢得所有人的点赞，能吹糠见米，带来游客数量上的增长已基本完成了它的使命，至于提质增效还得从长计议。

泰国电子签证：新选择还是新麻烦？

或许是出于泰国旅游业提质升级的长远考虑，或许是为了缓解免落地签证费政策施行期间游客暴增的通关压力，2018年11月21日当天，泰国移民局宣布，向包括中国在内的21个国家和地区的游客正式推出电子落地签证。相对于短期的免落地签证费，这一举措显然来得更长效、更普惠。因此，这被一些媒体称之为泰国政府给中国游客的“新年大礼包”。

然而，这礼包好不好用，得试了才知道。

该电子落地签系统主打在线申请、24小时快速出签，可随着一些中国游客的试水，关于该系统的“吐槽”也纷至而来。据泰国网报道，近期中国游客在申领泰国电子落地签时最常“吐槽”的问题一个是有可能被拒签（服务费不退）；二个是无法保证24小时内回复，需要反复通过客服或邮件跟进或催促。

目前，泰方还没有就拒签的细节进行回应，但客观来说，申领各国签证本来就有被拒签的可能，只是在拒签退费上，有的国家会退还服务费，有的则不退，但大体上签证费都是不予退还的。

而对于等待过久的问题，泰国国家移民局方面给出的回应是：电子落地签网站刚上线开放，大量游客递交申请，签证官员审核量巨大，因而难免时有延迟。

眼下，为了解决申请过载的问题，泰国国家移民局几乎每天都在其官方微博上更新多条电子落地签证办结的信息，并在申请网页增设客服微信，有专业人员24小时提供服务。记者通过扫二维码添加了客服微信，在晚上10点依然能得到客服比较及时的答疑服务。

随着相关服务的逐步完善，泰国电子落地签也算是渐入正轨，为一些游客的快速通关提供了便利。在此基础上，泰国领事事务部门宣布：2019年2月15日开始，泰国将以中国为首个试用国家，推行电子签系统，届时，泰国对华全部种类的签证都将进入“电子在线操作时代”。而在中国首先试用后，该系统还将陆续推行到所有与泰国建立了使领级外交关系的国家中。

目前打开泰国电子签申请网站，页面只有该系统即将上线的预告

目前，打开泰国电子签申请网站www.thaievisa.go.th，主页只有系统即将推行的预告，我们暂时无从知道，它上线后是否会因为申请过载而再度“时有延迟”，又或是汲取了现有的经验而使得运营更加顺畅，只是当我们再回头看泰国过去180天中采取的一系列举措时，我们必须承认，泰国旅游业正在发生着积极的变化。哪怕这些变化伴随着波折、“吐槽”或应接不暇，但究其根本，都是希望泰国旅游业能逐渐回暖并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它们或许是因中国这个赴泰旅游最大客源国而起，但终将惠及泰国旅游业本身与世界各国人民。

未来发展 冷暖自知

其实，泰国旅游和体育部负责人早在2017年1月24日就宣称泰国计划于2018年全面推出电子签证。只不过突发的安全事件似乎打乱了其原本的节奏，让系统的上线并不如想象中从容。

正像签证官们要慢慢“消化”掉已堆积成山的电子落地签申请一样，泰国旅游业也必须不断“消化”掉飞速发展过程中的问题与焦虑，这包括超负荷的旅游承载、鱼龙混杂的导游群体、屡禁不止的小费问题……以及重中之重的旅游安全问题。

旅游安全始终牵动着人们敏感的神经与情感。在本刊记者发起的一次在线调查中，282位受调者里，有200位表示旅游中最关心“旅游安全”，远超第二位的“便利/舒适度”（149人）。足见旅游安全在人们心中的重要性。

如果说过去180天里，泰国推出的各项举措营造了“热烈欢迎”中国或者世界游客的热闹景象，那么从此往后，泰国在旅游安全领域的高度重视与实际行动才是人们最迫切看到的冷静自省。

当面对一个崭新的2019年，面对又一个旅游黄金周，人们不禁要问：泰国的旅游安全现在怎样了？

“我们注意到，一段时间以来，泰方在强化旅游安全方面出台了许多措施，如严格营运船只检查、加强出海船只管理、建立海上救援中心等，我们希望这些措施能够为游客提供安全和服务保障。”中国驻泰国大使吕健在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说，“安全是旅游业的生命线，安全问题再怎么强调也不为过。下一步，我们将继续与泰方深化旅游安全合作，进一步提升涉水安全保障、加强陆路交通监管、加强社会治安管理、强化应急救援能力建设、完善中文安全标识、打击宰客欺客乱象等，以保障来泰中国游客的安全与正当权益。”

“泰国多部门的确对船家进行了严查，而我们现在出团都会更重视提醒游客要特别注意安全，比如，凡是坐大巴就得系好安全带，路上也会不时有交警上车检查。”结束了度假的庞博最近刚回到泰国，准备再忙活一阵，对于2019年的春节黄金周，庞博希望团队游的质量能有一个提升。而磨燕明也开始跟她的同事制订春节和寒假的报价计划。她说：“春节期间泰国的气候宜人，交通也便利，不少朋友打2个小时的‘飞的’就可以去度假了。因此，结合泰国推出的各方面举措，我们对春节赴泰游客的组团预期还是比较乐观的。”

似乎一切又回到了欣欣向荣的模样。

但就如一剂局部的麻药，热闹欢腾的“药效”过后，负重前行的泰国旅游业是痛定思痛，还是疮好忘痛，希望在已体验的冷暖中，它已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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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刊驻泰国首席记者陈晓丹对本文亦有贡献

东南亚旅游安全小贴士

1.出行前了解目的地天气状况，特别是台风、季风、地震、暴雨等

2.遵守当地交通规则和安全规定，不少东南亚国家都是右舵驾驶、靠左侧通行，且行车速度较快，因此行人尽量与汽车异侧行走

3.遵守集合时间和景区规定

4.购买人身意外伤害保险

5.妥善保管好随身携带的物品

6.要做好流行性传染病的预防，例如登革热、疟疾等

7.与国内亲友保持密切联系，重要材料与行程可发亲友备份

8.提前留存当地领事保护相关信息

9.留存当地联系人/导游联系方式

10.体验项目谨遵教练指导，视身体情况科学选择，不做冒险行为

素万那普国际机场又恢复了人山人海的热闹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