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铭,谢晶日,王海强
(1. 黑龙江中医药大学,哈尔滨 150040;2.黑龙江中医药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哈尔滨 150040)
谢晶日教授从事中医临床、教学、科研工作40余年,是第六批全国名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教师,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重视从肝脾论治内科疾病,注重情志因素对疾病的影响,在治疗消渴病方面有自己独到的诊疗方法。
消渴是指因禀赋不足、饮食失节、情志失调及劳欲过度等多种因素引起的以多饮、多食、多尿、形体消瘦,或尿有甜味为特征的病证。根据其临床表现,与现代的糖尿病症状基本一致。朱震亨[1]系统提出三消之说:“上消者,肺也,多饮水而少食,大小便如常;中消者,胃也,多饮水而小便赤黄;下消者,肾也,小便浊淋如膏之状,面黑而瘦”。故后世医家大多从三消论着重入手治疗消渴病。谢晶日教授根据多年临床经验认为消渴病的发病机制除了与肺、胃、肾三脏有关,肝、脾在消渴病的辨治论治中同样起着关键作用,也应着重从肝、脾两脏论治消渴病,并取得一定疗效,现将其学术经验总结如下。
1.1 通古论今 谢师在病因病机方面重视饮食与情志因素对人体的影响,认为现代糖尿病的发生与饮食不节、情志失调等因素密切相关。《素问·奇病论》[2]曰:“夫五味入口,藏于胃,脾为之行其精气,津液在脾,故令人口甘也。此肥美之所发也。此人必数食甘美而多肥,肥者令人内热,甘者令人中满,故其气上溢,转为消渴”。长期过食肥甘厚腻之品导致脾的运化转输功能受损,体内的水谷精微化生为湿浊之气,不能排出体外,日久郁热,导致消渴病的发生。张锡纯[3]在《医学衷中参西录》中指出:“消渴一证……皆起于中焦而极于上下”。由此得知是脾脏的功能失调导致了肺、胃、肾 3 个脏腑的病变,消渴病的发生是脾脏病变的结果。《医宗己任·消症》[4]指出:“消之为病,一源于心火炽炎……然其病之始,皆由不节嗜欲,不慎喜怒。五志过极皆可化火,情志不舒又郁遏气机,导致肝失调达,郁而化火,灼伤津液。同时各项研究表明[5],消渴病患者大多发病前有抑郁、焦虑、烦躁等不良情绪,并且在疾病治疗过程中,情志的变化、不良情绪的刺激同样会导致血糖的波动。
1.2 现代佐证 现代研究表明[6],肝脏是胰岛素发挥生理功能,维持血糖正常的重要器官。精神刺激,情绪波动会引起与胰岛素对抗的激素如生长激素、去甲肾上腺素等的分泌,以致血糖升高。现代流行病学调查发现,部分糖尿病患者有疲倦乏力、多食口干、大便不畅等症状,提示了脾虚、胃热在糖尿病形成的重要作用。
1.3 谢师经验 古代大多医家提出消渴病的病机主要是阴津亏损,燥热偏盛,以阴虚为本,燥热为标。谢师根据多年临床经验,发现阴虚燥热是消渴病发展的中后阶段病机之一,多数患者在早期并无明显消渴病症状,大多数患者出现倦怠乏力,食少便溏,急躁易怒,情志不舒等肝、脾两脏的症状,故谢师认为肝气郁滞,脾气虚弱是消渴病的基本病机之一。
随着人们物质条件的改善,交通工具的便捷,工作压力日益增加,导致糖尿病发病率逐年升高,发病年龄趋向年轻化,并伴有严重的并发症,严重影响患者的生活质量。西医治疗主要通过健康教育,运动治疗,病情监测营养支持治疗及药物治疗。降糖药物主要应用磺胺类、双胍类、噻唑烷二酮类、胰岛素等药物进行治疗,但是西医治疗大多不能阻止糖尿病的发展,对于其并发症的治疗也很局限。中医治疗本病从整体出发,辨证论治,同时运用中药、针灸、耳穴压籽、食疗等系统治法,体现了中医对于治疗消渴病特有的优势。谢师基于本病的病机特点,认为辨治应立足于肝、脾,从两脏入手治疗消渴病,提出疏肝解郁,益气健脾养阴之法;谢师同时按照依人定法,依法定方,依方定药的基本原则进行对症治疗。
2.1 疏肝理气,调畅气机 《灵枢·五变》曰:“怒则气上逆,胸中蓄积,血气逆留,髋皮充肌……故为消瘅”。肝失疏泄,气机郁滞,郁而化火,火性上炎,灼伤肺脏,津液不能敷布而直趋下行,引发口渴,小便频数等消渴症状;谢师以柴胡疏肝散为基础方加减。腹部胀满者加佛手、苏子、厚朴、榔片以行气除胀;胁肋疼痛者加延胡索、乌药以行气止痛;寐差者加夜交藤、合欢花、柏子仁以解郁安神;呃逆甚者加代赭石、旋复花合用以平肝降逆;气为血之帅,血为气之母,气虚燥热内灼,煎熬营血,使血液黏稠,血液运行不畅致血瘀,出现腹部胀痛有积块,疼痛部位固定不移,急躁易怒等症状,谢师主张用身痛逐瘀汤进行加减;血瘀痛经者加当归、川芎、丹参以活血止痛;若瘀痛入络者加三棱、莪术合用以达破血消积止痛之功。
2.2 健脾益气,养阴清热 《医学入门·消渴论》[7]曰:“治渴初宜养肺降心,久则滋肾养脾,盖本在肾标在肺 ……然心肾通于脾,养脾则津液自生”。脾失健运,水谷精微失于输布,不能输津达肺,则渴而多饮;水津直下,则小便频多;不能为胃行其津液,则多食而消瘦。应运用健脾养阴之品对症治疗,以参苓白术散为基础方加减。口渴甚者,加石斛、北沙参、天花粉、玄参以生津止渴;盗汗者,加麻黄根、浮小麦以固表止汗;气短乏力者,加黄芪、太子参以补益脾气;黄芪兼能补益肺气,以滋水上之源,为治疗消渴病的要药;食少纳呆者加焦三仙、鸡内金、陈皮健脾助运;恶心呕吐者加藿香、佩兰以化湿止呕;若出现小便频数,神疲乏力,畏寒,四肢不温,性欲差,不欲饮食等脾肾阳虚的症状,谢师多用金匮肾气丸为基础方加减。小便频数者加金樱子、芡实、椿皮以固精缩尿;泄泻者加诃子、肉蔻、山药、补骨脂温中止泻;畏寒甚者加桂枝、炮姜、小茴香以温补阳气。
杨某,男,52岁,2017年3月16日初诊。主诉:口干口渴2年,加重3周。患者两年前出现口干舌燥,饮水量多,多食易饥等症状,未予重视。3周前患者出现多食易饥、口干口渴症状加重,夜间尤甚,面色晦暗,形体偏胖,腹胀,胃脘不适偶伴刺痛,呃逆,寐可,平素急躁易怒,乏力倦怠,大便黏滞不成形,日1次,小便频数。舌紫暗,苔少津,脉沉弦。2017年3月11日2诊,生化检查:糖化血红蛋白9.5 mmol/L,空腹血糖9.1 mmol/L ,餐后血糖12.6 mmol/L。经谢师辨证诊断为消渴(肝气郁滞,脾气阴虚型),治以疏肝解郁,健脾益气养阴之法。处方:柴胡10 g,炒白术20 g,香附10 g,苏子15 g,佛手15 g,厚朴15 g,焦槟榔10 g,黄芪25 g,太子参20 g,石斛15 g,北沙参10 g,麦冬15 g,天花粉15 g,川芎15 g,当归15 g,丹参15 g,芡实20 g,金樱子15 g。7 剂,水煎服,早晚分服。7剂后患者复诊:腹部胀满好转,口干口渴减轻,仍有呃逆症状,上方去佛手、苏子加代赭石25 g,旋复花15 g,10剂,水煎服,早晚分服。3诊:稍有腹部胀满症状,胃脘不适症状减轻,呃逆消失,上方去代赭石、旋复花加香橼10 g,豆蔻15 g,10剂水煎服。4诊:患者复查糖化血红蛋白6.9 mmol/L,空腹血糖7.1 mmol/L,餐后血糖9.7 mmol/L。乏力症状好转,腹部胀满消失,上方去香橼、豆蔻、香附、紫苏子加葛根15 g,14剂,水煎服,早晚分服。5诊:患者诸证好转,按上方加减服用1月后,诸证皆除。血糖降至正常范围。
按:该患者平素急躁易怒,肝失疏泄,郁而化火,灼伤津液,出现口干口渴、舌红少津等阴虚症状,胃内燥热导致患者多食易饥;肝脏疏泄功能失常,难以调畅全身气机,导致腹胀、胃脘不适伴呃逆症状;肾阴受损,封藏失职,则出现小便频数、量多等症;患者平时嗜食肥甘厚腻之品,形体偏胖,故有脾虚痰湿的征象,出现乏力倦怠、大便黏腻不成形等外在症状;气为血之帅,气滞则血瘀,出现舌质紫暗,胃脘刺痛之征;辨证准确,用药精炼,全方共奏疏肝解郁,益气健脾养阴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