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贾平凹的《极花》描写了一个被拐卖到乡村的女性胡蝶从最开始的挣扎反抗,到逐渐倦怠颓废,再到恢复平静,最后妥协接受的情感变化过程。本文主要从作品中的意象切入,分析被拐妇女胡蝶情感变化的线索。
关键词:心灵沟通 情感寄托 双重绝望
贾平凹的小说往往一面写历史与现实的复杂、人性恶的潜藏、野蛮暴力的纷争、杂乱宣泄的破坏,一面又勾勒出中国世相与乡土情状、日常生活的琐碎和对人性人心的体察。《带灯》如此,《老生》如此,新出版的《极花》也是这样。《極花》看似在描述拐卖妇女的故事,实则凸显了许多两难境地,如被拐妇女胡蝶的经历是情、理、法的纠葛碰撞,又如拐卖事件的背后又隐藏着城市与乡村的割裂对立。我们看到的是乡村只能用野蛮暴力来延续自己的血脉,人性恶的一面暴露无疑。但是,乡土大地仍然潜藏着我们所浑然不知的文化深意与伦理情感,因此我们难以用好与坏、进步与落后这样的字眼做简单的评判。
随着胡蝶自身思想、经历的转变,由最初的敌意、反抗,试图逃跑,鄙夷村子里的一切,到被凌辱致怀孕后被迫融入,再到最后不由自主地融入,叫黑亮爹,学会骑毛驴,做各种菜,参与到家里的事务中来。我们通过胡蝶的叙事视角的不断深入,看到了乡村的日常生活、经济状况、政治生态以及风土人情,而被拐妇女胡蝶情感变化的线索也逐渐显露出来。作品以“逃走未遂——被迫怀孕——梦中获救——‘重返乡村”为线索,揭示了“人的烦恼和痛苦往往来自不了解自己的身份和位置”的道理。农村让胡蝶反感,可城市早已经无法接纳她。城市让胡蝶无所适从,或许只有圪梁村的人情风物可给予她安慰。
如果说写实性的人物生活细节、情节等构成了一种事象,那么,极花、剪纸、星星等则是物象。事象的叙述具有真切的现实性与客观性,而物象则更具象征性与隐喻性,这些意象也构成了胡蝶情感变化的线索。
一、极花
“极花”,作为文本中反复提及的一种植物,贯穿整个小说情节,带有蕴含感染力的隐喻气场和象征力量。“极花”生长在黄土高原上,冬天是虫、夏天开花,类似于“冬虫夏草”,因此常被黄土高原上的小商贩拿来冒充名贵草药,也成了村里人的经济来源。故事一开始,老爷便道出了胡蝶与极花之间神奇而难解的缘分,后来胡蝶也一直把极花当作自己与母亲心灵沟通的媒介。最后极花的极速减少与衰败,也与胡蝶的命运牵连在了一起。
二、窗花
剪窗花在这里被作者赋予了一个神奇的意义,好像可以随意控制自己剪刀下的世界,这反映在麻子婶和胡蝶身上便有了更深层的意义——掌控命运和精神寄托。麻子婶作为作品塑造的苦命的外来者,喜欢剪纸,甚至达到痴迷的程度,也就不足为奇了。她是个虔敬命运的人,因认为自己怀孕、偶遇老婆婆学习剪纸都是庙遗址的老槐树所为,所以她坚信剪纸是命运对她的补偿。此外,麻子婶不屈服一生命薄如纸的命运,刻意地把纸张剪得栩栩如生,逼真传神,寓意着自己要用手里的剪刀剪掉厄运,把个人命运牢牢握在手里,变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后来胡蝶成了麻子婶的童子,这说明她也接受了麻子婶的这种灵魂寄托、掌握命运的方法,这也说明她的内心并没因眼前的生活而麻木,仍然向往着精神上的追求。
三、星光
抬头望星这样闲适的语境,被贾平凹巧妙地嫁接到了小说人物的命运中,“寻星”也就成为胡蝶在这个陌生的村庄里的希望。她在那个看到了一大一小两点星光的走山之夜,就立刻确信:大星是自己,小星是腹中的孩子。
“我那时心里却很快慌起来,我就是那么微小昏暗的星吗? 这么说,我就是这个村子的人了,我和肚子里的孩子都是这村子的人了? 命里属于这村子的人,以后也永远属于这村子的人?”通过这段描写,笔者可以深切地感受到,此时此刻,胡蝶内心有一种既彷徨复杂又痛苦的感觉,这一连串的问句正好是胡蝶心理的最佳体现。重返城市的希望,就这样被突然出现的两点星光硬生生地斩断了。那颗象征着孩子的小星,让胡蝶品尝到了将永远在农村为人母、无法在城市为人女的双重绝望。当光明不能带来希望的时候,唯一的选择就只剩下重归黑暗。因此,从那一夜寻到星光开始,胡蝶原本狂躁、哭闹的状态似乎一夜之间被星光改变,她开始接受“希望带来的宿命安排”,变得平静,甚至还能去主动融入村里的生活,变得越来越像一个农村妇人,一个即将成为母亲的农村妇人。她此时的意识里已经清醒地认识到了自己与城市的距离,也被迫认同了这个农村小小的生活共同体,体悟到自己终究是属于这个村夜空里的一颗星。
胡蝶从逃离到妥协的过程实际上是适应农村、获得自我归属感的过程。她情感的微妙变化,映射了“逃不出去”的最终结局,并使这一结局获得了自然而然的合理性和必然性。“胡蝶”是“黑亮”一家子的药,“兔子”又是“胡蝶”的药。作者用“在哪还不都在星下啊”“待在哪还不是中国”“睡在哪里都睡在夜里”这样几句话逐渐地动摇了胡蝶的反抗。从城市边缘人到黑家媳妇,再到兔子的母亲,“胡蝶”作为个体开始被认可,自此才不再是游走的浮萍。
(作者简介:陶慧,女,沈阳师范大学2016级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责任编辑 葛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