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鸡
在我们舜和小镇,赵二狗可是个名人,十里八乡没有不知道他的。他是我的发小,混了个初中毕业,就到社会上闯荡去了。如今,成了小镇上的首富,过上了土豪生活。不过他对我仍很看重,并未因我只是一名小公务员而“狗眼看人低”。
但凡名人,都必然是个能人,要有过人的本领或不凡的言行,赵二狗也不例外。他出名,主要原因倒不是开饲料厂发了大财,而是因为这些年来他一直喂养着一只“神鸡”。
他的这只鸡有多神,从外表还真看不出来,不过就是一只普通的红公鸡而已。但这只貌似平凡的鸡,却有着超凡的“神通”。在全县斗鸡大赛上,已连续三年雄踞冠军宝座,没有谁能够撼动。这给赵二狗带来了莫大的荣耀。每次赛事,他都会带着专门定做的巨幅海报,上面除了那只雞的伟岸肖像外,当然没忘了借机为他的饲料厂大肆宣传一番:“喂赵二饲料,养冠军神鸡!”下面缀着他的厂名、厂址和联系方式。
这本来也没啥大不了的,但更神的是,他这只鸡能和赵二狗“对话”,还会“唱”好多流行歌曲。他一喊“红毛”,这鸡就会向他飞奔而来。他一伸手,这鸡就会飞到他手上,眼巴巴地看着他。他说:“给大伙唱个歌听听呗?”这只公鸡就会抖抖翅膀,引吭高歌,什么《好汉歌》《纤夫的爱》《在希望的田野上》《滚滚长江东逝水》等等,只要赵二狗不说停,这鸡就一首接一首地“唱”个不休,直到赵二狗一指肩膀,发话:“休息!”这只鸡才飞到他肩膀上,卧在那假装睡觉。
可这还不是最神的。这只鸡,还能够按照赵二狗确定的时间准时打鸣,误差从未超出三分钟。所以赵二狗就把这只鸡当成了“定时闹钟”。他经常早起办事,无论是三点、四点、五点,从未因这只鸡报时不准而误事。
这可不是赵二狗自己瞎吹的。有几个曾和赵二狗一起早出办事的老乡,都曾见识过这只神鸡的能耐。所以这只鸡的大名不胫而走,又为赵二狗的饲料厂做了很好的免费宣传。他的生意越来越红火。
今年清明假期,我回老家祭祖。当晚,赵二狗就邀我到他家叙旧,并约好第二天凌晨四点起床,一起跟旅行社到云台山旅游。酒足饭饱之后,我们抵足而眠。因为确信神鸡会准时叫我们起床,也就没用手机定闹铃。
然而,一觉醒来,却发现都六点多了!我一脚跺醒赵二狗,气急败坏地嚷道:“咋回事?你的报晓神鸡咋不神了呢?好不容易有个出去旅游的机会,又泡汤了!这个点儿人家旅行社早都跑出几百里外了!”
他揉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傻笑着,“哎?这是咋回事儿?该不是我们睡得太死,没听见鸡叫?”这时,被他撵到闺女房间睡觉的老婆进来了,没好气地说:“你个蠢货!喝了二两马尿,就不知道给鸡喂添加剂了,它咋还能按点儿叫你?!”
我还是不解,追问赵二狗,“咋回事儿?喂添加剂就能准时报晓吗?”他不好意思地讪笑道:“兄弟你也不是外人,就不瞒你了。我是经过长期喂养和钻研,总结出来一套经验,通过控制自产添加剂的用量,来让这只鸡按时打鸣的。”
“那斗鸡冠军和听你使唤、会唱歌又是咋回事儿?”我继续追问。
他呵呵傻笑,“这还不简单?靠兴奋剂操纵的呗。我的添加剂就像兴奋剂一样,能让它上瘾,然后稍加训练就成了!”
父亲
“爸,妈,我主意已定,就是要嫁给他!”
“他哪儿好?没工作没地位不说,还好吃懒做。爸妈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就是为了让你嫁给一个小混混?光是长得好看能当饭吃吗?”父亲坚决反对。
“你们根本不懂爱情!我和他早已私定终身,我非他不嫁,他非我不娶!”
“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掉泪!你要嫁给他,就别再进这个门儿!”父亲暴跳如雷,母亲在一旁垂泪。
“不进就不进!没见过你这么绝情的父亲!”她摔门而去。母亲赶紧撵出来,望着女儿的背影哭喊:“小菊,你爸说的都是气头上的话,可别当真啊!”性情刚烈的她头也不回。
她就这样草草地嫁给了他。然而,爱情是花前月下心相许,婚姻却是柴米油盐酱醋茶。面包和爱情,对婚姻生活来讲是一个都不能少。如果连肚子都填不饱,哪还有心思卿卿我我,这样的婚姻又能维持多久呢?
儿子出生后,他们的日子过得更是捉襟见肘。她开始抱怨他没出息。他开始自暴自弃:吃、喝、嫖、赌、抽都学会了。她感到十分绝望: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啊?
一天,他赌输喝醉后又拿她出气,拳打脚踢。她再也受不了了,终于哭着跑回娘家。
“爸,妈,我后悔死了,得和他离婚!”
“离婚?婚姻能是儿戏吗,说结就结、说离就离?”父亲阴沉着脸。
“可是他现在变了,真不是人!”
“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就是个鸡、是个狗,也不能离婚!”
“我实在没法儿和他过下去了,必须离!”她态度坚决。
“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你离也好,不离也罢,都不能再进这个门儿!”父亲再次暴跳如雷,母亲还是在一旁垂泪。
“不进就不进!真没见过像你这样绝情的父亲!”她又摔门而去。母亲急忙追上来,扯住她的衣襟啜泣,“小菊,你爸就是这么个炮筒子脾气,刀子嘴豆腐心,他说的话你可千万别当真啊!”她咬住嘴唇,噙着眼泪,一扭头,倔强地走了。
婚,终于还是离了。不到半岁的儿子归她。那个充满了爱恨情仇的旧窝巢还给了他。抚养费?她就没指望他能拿出一分一文!她不能再回娘家,更不想看见父亲那张冷酷无情的脸,就和儿子租房而居,日子过得实在紧巴。
母亲心软,三天两头给她打电话,叫她带儿子回家吃顿热乎饭。一开始她还不想去,可是看着面黄肌瘦的儿子,她终于还是在问清父亲不在家的时候,带儿子回了趟娘家。从此,隔三岔五,她就会乘父亲出门之机,悄悄回趟娘家,开次“小灶”。
冬天又到了,娘家的“小灶”使她和儿子不至于饥寒交迫。一天午后,母亲又打来电话,“小菊,你爸又出去了,快带孩子来吃顿热乎饭吧!”
北风冷嗖嗖的。阴晦的天幕播撒着细碎的冰雹,砸得窗棂啪啪作响。她也顾不了那么多,用自行车驮着儿子径自向娘家驶去。不一会儿,就拐入通向娘家的那条小路。突然,她看到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正蹒跚着脚步朝南面那个小公园走去。那身影是多么熟悉啊!咦——这不是我那绝情的老父亲吗?她赶紧转身停了下来!
“老李,这大冷天的,又下着雪,还出门干啥去?”她听见有人在向父亲打招呼。她扭脸看见父亲抬起头,苦笑着,“哦,是老王啊。今天俺闺女和外孙要上家来吃饭!”
她的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
作者简介:王圣礼,笔名珠子、珠光,系山东省菏泽市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星星》《知音》《骏马》《参花》《小说月刊》《精短小说》《北极光》《小小说大世界》《新青年》《国际日报》《伊利华报》《阳光导报》等中外报刊,有作品入选《诗选刊》《中国诗人档案》《杂文选刊》《微型小说选刊》《齐鲁文学作品年展》等权威选本,作品多次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