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婵 焦雅萍 万 波
(湖北大学资源环境学院,湖北 武汉 430000)
我国目前尚未建立国家公园体制,而是建立了一套以风景名胜区、自然保护区、森林公园、地质公园等为主体的多部门管理的保护地体系,该体系在实践过程中面临着生态碎片化、公益性缺失等问题。我国在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建立国家公园体制,有效保护和合理开发自然资源,保障公民观光游憩的需求,有效贯彻生态文明理念。笔者对近30年来我国国家公园研究进行梳理归纳,总结出主要的研究方向及其进展情况,以期为我国国家公园建设与发展提供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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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内对国家公园的研究始于1980年,为学者见闻介绍与概况引入,直至1991年,研究开始走向系统化,提出我国建立国家公园的思考。
通过论文数量分布可知,相关论文主要发表在 《中国园林》《旅游学刊》《环境保护》《旅游科学》 等 10 余种期刊上。通过统计历年期刊刊载相关文章的总被引频次发现,《中国园林》 总被引频次最高,达1 800多次。中国风景园林学会主办的《中国园林》期刊在国家公园研究中具有重要地位,也是学者发表国家公园研究成果的主要学术阵地。
经统计分析相关文献的基金来源发现,研究经费来源呈现多元化趋势,且大致可将其归纳为世界级基金、国家级基金、省级基金、部门项目基金四大类。从资助论文数量来看,研究经费以国家级基金为主,包括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国家社会科学基金,尤其以国家自然科学基金为主,是支持国家公园相关研究最主要的经费来源。世界级基金来源于世界自然基金会(WWF),属于世界自然基金会自然资本项目投入。省级基金以国家公园试点单位所在省为主,如浙江省和云南省。部门项目基金主要集中在原环保部、住房和城乡建设部城市建设司、林业局,虽然和国家级基金相比明显减少很多,但这些基金对总体和地区国家公园问题研究起到一定促进作用,丰富了国家公园研究层次。
从统计结果来看,清华大学是国家公园研究的主要机构,清华学者发表了大量研究成果,不论在总篇数上,还是总被引频次上,均远远高于其他单位,占据国家公园研究的半壁江山。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国家林业局、同济大学、北京大学、西南大学和中国科学院地理科学与资源研究所等10余家单位也保持对国家公园研究的关注,并取得了较为丰富的成果和实践积累。
对国家公园研究团队进行识别发现,以杨锐、苏杨、唐芳林、吴承照、王连勇和钟林生等近30位学者为首的学术团队是中国国家公园研究的主要团队,分别从不同视角丰富了国家公园相关理论及应用研究。2003年清华大学风景园林方向的杨锐、张振威、廖凌云团队开始跟踪国家公园领域研究,研究关注面广。从早期的英美国家经验探究及国家公园框架架构,追踪其发展缘起趋势,后期在国家公园立法、规划、游客管理、试点地区研究方面均取得成果。该团队所发文章总被引频次高居榜首,研究成果对国家公园相关研究产生了重大影响。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的苏杨、汪昌极,国家林业局林产工业规划设计院的陈叙图,世界自然基金会北京市办事处的王蕾团队早期关注自然保护区,14年之后投入精力研究国家公园。研究集中在国家公园体制问题上,如对体制建设、体制改革、体制政策、体制试点进行了深入研究。国家林业局昆明勘察设计院的唐芳林、孙鸿雁、王梦君团队的研究始于2013年,研究内容多关注国家公园顶层设计,如国家公园体制、布局、体系等,研究区域集中在云南省。中国科学院地理科学与资源研究所的虞虎、周睿、钟林生、肖练练团队在2014年开始关注国家公园,2017年试点方案提出,该团队主要关注试点区域,尤其是钱江源国家公园,关注点相较于其他团队较新颖,主要有社区管理、增效融资、社区旅游、试点路径等方向。虽然不同学者的研究各有所长,但都对国家公园研究具有重大意义。
目前,在国家法律层面上,国家公园的概念没有明确的定义。在地区层面,云南省的《云南省国家公园管理条例》以及中国台湾的 《国家公园法》明确定义了国家公园。
国家公园研究初期,学者对我国国家公园的定义还存在着较大分歧,对国家公园的认知出现偏差,将我国国家公园概念等同于风景名胜区,少许学者认为风景名胜区性质功能上与外国国家公园相类似,但拥有更深厚的文化内涵(李景奇等,1999)[1]。部分学者也认为地区建立的国家公园是真正意义上的国家公园。还有部分学者认为,七种自然保护区形成的体系构成我国国家公园体系(李经龙等,2007)[2],但也有学者对此持否定态度。随着对国家公园认识的深入,大部分学者采用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对国家公园的定义,即 “保护大尺度生态过程及其典型物种、生态系统的大型自然或近自然区域,同时在环境和文化方面具有精神、科学、教育、游憩和游客体验兼容性的区域”。在国家公园概念的探索中,均强调国家公园的资源保护、休闲游憩、科研教育功能与政府的主导性(唐芳林,2010;罗金华,2013)[3-4]。国家公园的生态概念的提出,强调资源的生态基底和保护利用的生态要求,丰富了国家公园的定义(陈耀华等,2016)[5]。
国际经验的比较与借鉴方面,主要包括三种方式:单个地区经验研究、多地区对比研究、中外比较研究。研究主要结合我国实际,提出相应的建设发展建议。研究方向主要集中在四个方面。
2.2.1 国家公园规划设计
国家公园早期规划研究只作为国家公园研究内容的一部分,2003年出现以规划为主题的专项研究。国家公园规划既包括国家公园体制建设的总体规划,也包括国家公园参与因素规划如解说系统规划、社区规划与管理规划。早期多借鉴他国规划经验,侧重对规划体系的评述和比较研究,近期开始关注国家公园的利益相关者,规划逐渐走向复杂化,关注面逐步细化[6-7]。研究也主要侧重划分规划阶段,解读规划体系,探讨和改善我国风景名胜区规划管理和自然遗产保护体系等的发展(王晓鸿,2006;张延,2010;严国泰等,2015)[8-10]。
2.2.2 国家公园管理与建设
国家公园管理研究中主要关键词为“管理模式”“ 管理经验”“管理制度”“管理机制”“管理体系”等。研究方向为管理机制、机构设置、经验借鉴、绿色管理、管理改革与创新等,涉及对象为社区、游客、资源、规划、志愿者等。研究集中在与国外管理的对比及经验借鉴,前期多为风景名胜区与自然保护区提供建议与服务,结合我国国家公园进程推进状况及地方实际,提出自己的管理方案。学者将世界上国家公园的管理总体上分为中央政府集中垂直管理、中央与地方结合管理、地方管理三种治理方式。经过比较研究后,结合《三江源国家公园体制试点方案》,大部分学者认为我国国家公园应采取政府垂直管理方法,加大政府管理力度,有效整合社会资源。也有部分学者认同中央与地方结合的管理方案(朱华晟等,2013)[11],还提出了构建中国国家公园系列部际联席会议制度的“自组织系统”管理模式,实行专业化分置管理(严国泰等,2014)[12]。
随着国家公园发展,学者开始多角度分析管理研究,如针对某一个国家公园,构建指标体系,针对其存在问题来提出分区管理建议(朱勇,2013)[13],并开始从微观上对国家公园管理单位体制建设、行政管理体制等具体管理难题进行综合分析,认为我国应建立统一的管理机构,规范管理制度,形成高效的管理模式(王蕾等,2016;陈娜,2016)[14-15]。
2.2.3 国家公园法律法规
国家公园法是国家公园资源保护、管理建设的必要手段,可以解决我国国家公园多头管理问题,缓解旅游压力,鼓励公众参与。由于我国国家公园发展尚处于起步阶段,研究内容多为国外法律经验的启示及中国特色法律的思考,大部分学者认为可借鉴国外成熟的经验,制定《国家公园法》,设定国家公园的选定标准,规范经营管理(戴秀丽等,2015;赵灿,2016)[16-17]。
学者借鉴国外国家公园立法的成功经验及我国云南等省市的立法探索,从立法模式、产权界定、立法原则,构架我国国家公园法律框架(杨果等,2016)[18],分析国家公园建设的核心主体间的利益冲突,构建协调和平衡各方利益的法律机制(陶俊生,2017)[19],最终来解决地方法规不足(张一芡,2010)[20]和试点地区矛盾(张立,2016)[21]。但部分学者对地方实验性立法抱有消极态度(沈寿文,2017)[22]。也有学者采取独特视角,认为可以公物法为依托提出在我国范围内建立一个国家公园法法律制度,以期改善我国目前各地对国家公园的管理混乱状况(冯庆俊,2017)[23]。
2.2.4 国家公园融资与运作
国家公园的运作建设离不开资金的支持。国家公园的公益性和保护性要求建立合理的资金保障机制。专门研究国家公园融资与运作的文献数量较少,但许多研究都针对国家公园的融资和运作提出了建议,研究主要探讨国家公园增效融资策略与资金保障机制[24]。学术界普遍认同多元化资金机制,即以财政支持为主,特许经营为辅,社会积极参与。学者总结外国国家公园融资方法,结合经济学理论(张金泉,2006)[25],以具体地区为例,分析国家公园建设过程中各类资金需求,比较各融资渠道对各类资金筹集的重要性,依据国家公园试点探索和稳定发展的两个不同发展阶段,调整三种资金来源比重(李俊生等,2015)[26]。
国家公园利益相关者研究集中在社区与游客两方面,对商业经营者与投资商研究较少。
国家公园社区研究始于2009年的国外国家公园社区问题综述。国家公园社区研究方向集中在社区管理、社区旅游、生态补偿、社区参与等方面。对中外国家公园社区居民旅游发展期望与旅游影响感知进行比较分析(程绍文等,2010)[27],或分析某一国家公园的具体社区问题,如社区生态补偿(张一群等,2012)[28]、社区旅游参与(游勇,2013)[29]、社区冲突(高燕等,2017)[30]、社区感知(周睿等,2017)[31]。研究认为试点区管理部门应从不同地域社区居民的发展诉求出发,推进保障居民福利、旅游特许经营制度、社区发展规划和多主体共同参与管理政策,从而充分体现国家公园的公益性。
我国国家公园游客研究起步较晚,但发展速度较快。研究前期重点关注国家公园游客管理与解说系统方面,后期多侧重游客感知、游客生态补偿意愿、游憩需求、游客行为方面,研究不同背景、偏好以及不同外因作用下游客在国家公园内的行为表现。国家公园游客研究与行为地理学、旅游学、社会学、经济学等学科联系紧密,研究多为实证研究,宏观上分析借鉴国外经验,分析游客管理模式。微观上分析国家公园旅游吸引力系统对游客的影响(杨文娟等,2013)[32];对游客安全事故危险源进行了识别和评估研究(徐之雄,2015)[33],并专项评价解说系统对游客环境行为意向影响(郭海健,2016)。[34]
国家公园体制机制研究始于2007年,早期研究数量较少,集中在管理领域,多为借鉴美国、德国等国家公园体制经验,后期学者逐渐提出自己的思考,认为要建立中国特色的国家公园体制,并非套用统一的模板。早期研究集中在国家体制机制中的逻辑结构、旅游管理、立法、规划设计、资金保障等问题,后期研究走向以人为本并重视环境保护,对社区旅游、社区居民感知、扩源增效融资策略、生态旅游系统构建与运行机制建设等具体方向。学者在选择性借鉴海外国家公园体制基础上,对国家公园体制建立的关键有两种不同观点,一方面认为中国建立国家公园体制的首要任务是设立准入标准(朱春全,2017)[35],另一方面认为国家公园体制建立的根本是明确国家公园的“公益事业”定位(魏民,2014)[36]。同时研究内容中关注制度等硬件方面,强调管理机构、规划管理、资金保障、法规监管支撑性作用,设置统一管理机构,开展立法工作,建立国家公园治理模式(沈员萍,2017)[37]。软件方面则重点关注相关关系处理,如自然与文化关系,强调自然保护;部门关系,强调多方参与协调;国家公园与地方民众的关系方面,加强民众对话(庄优波,2014)[38]。
《建立国家公园体制总体方案》实施后,国家公园研究转向国内十个试点地区,集中在三江源国家公园、钱江源国家公园以及城步南山国家公园。研究方向一是对国家公园试点的思考,国家公园试点的总体框架、建设实践与意义、相关政策解读等基础性理论研究,探讨相关概念、政策背景和技术难点(黄沐林等,2015[39];苏杨等,2015[40]),参考外国成熟国家公园经验,来解决试点一系列矛盾(张立,2016)[21]。二是对国家公园单一问题进行针对性研究。
在试点研究中,学者均强调国家公园的国家性、公共性和公益性,坚持生态保护优先原则,其中陈叙图(2017)率先提出依托国家公园体制试点区配套建立生态文明制度的观点[41]。在管理方面,马洪波(2016)提出建立多元共治的管理体制[42]。钟林生、周睿、虞虎等(2017)对试点路径选择与研究议题进行了分析,并以钱江源国家公园体制试点区为例,对其功能分区进行探索,探求扩源增效融资策略与社区居民感知,并对国家公园社区旅游发展的空间适宜性评价与引导途径进行研究[43]。庄优波、杨锐(2017)对国家公园体制试点区实施方案初步分析[44]。
目前我国国家公园的发展处在起步阶段,发展与建设还存在一些问题,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在理论研究方面,笔者提出国家公园未来研究方向:
第一,国家公园的概念定义。梳理和重构我国保护地体系,明确国家公园的意义和内涵。同时注重国家公园主体的多元化,研究建设多类型的国家公园,思考不同国家、不同社会文化背景下国家公园发展规律,对研究成果进行归纳总结,为我国国家公园发展提供参考意见。目前学者研究多关注国家森林公园,还应加强对其他类型的国家公园(如历史文化型和地质景观型)的关注。
第二,国家公园生态研究。其中包括国家公园生态概念、环境影响、生态环境评估与检测等问题,同时关注气候变化与物种入侵的影响,运用模型进行趋势模拟与预测,维护生态系统完整性。
第三,利益相关者研究。研究对象为社区居民、企业及行政单位,关注利益与权责分配、资源调控、人员流动问题。研究多考虑社区居民自身利益与国家公园开发的冲突与矛盾、居民参与机制、企业投融资及管理、特许经营制度、管理机构设置、管理制度安排、对国外先进经验的借鉴等。在利益相关者研究中,要多学科参与、多角度研究国家公园,从生态学、社会学与文化学的角度深度挖掘国家公园,拓展研究的深度与广度。
第四,国家公园与旅游关系研究。包含国家公园分区研究及游客监测与管理研究 ,综合运用3S等现代技术手段,重点关注游客对国家公园的消极影响,如土地破碎化、土壤退化等现实问题。
第五,法律法规及规划研究,整合现行法律,为建设管理提供框架性指导。探索中国特色的国家公园发展道路,研究不应该仅仅局限于对他国国家公园经验的借鉴,更应从中国实际出发,考虑我国在立法、行政体制、土地管理等方面的独特性,研究中国的资源、文化、社会、行政体制等对国家公园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