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语料库的“希望”隐喻研究

安 昌 光

(中国石油大学(华东) 文学院,山东 青岛 266580)

一、引言

莱考夫和约翰逊在《我们赖以生存的隐喻》中首先提出了概念隐喻理论。[1]蓝纯对这一理论进行了概括,主要涵盖5个方面:隐喻“无处不在”;隐喻在本质上是一种思维方式和认知方式;隐喻是比较具体的始源域到一个相对抽象的目标域的映射;映射是系统的;隐喻是建立在体验哲学的基础之上,植根于身体经验。[2]

以概念隐喻理论为框架,许多学者对情感概念隐喻进行了研究。林书武,彭懿,袁红梅等对英汉“愤怒”隐喻概念进行了对比研究;[3-5]张立英运用心理合成理论,考察了英汉“爱情”情感隐喻模式的异同;[6]张笑难,覃修桂等对“愁”概念隐喻进行了研究;[7-8]李孝英研究了“悲伤”情感隐喻。[9]综合这些关于情感隐喻的研究发现:“愤怒”概念隐喻的主要始源域是“火”和“气”;“悲”和“愁”概念隐喻的主要始源域分别是“液体”和“丝絮”;“爱情”概念隐喻的主要始源域是“火”和“流体”。在这些情感概念隐喻中,借助始源域具体的意象,人们对目标域抽象情感概念有了更加深入的理解。目前对情感隐喻的研究多集中在情感概念的典型成员上,如“愤怒”“悲”“愁”等。

“希望”概念与情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13世纪,古希腊哲学家托马斯·阿奎那区分了11种基本情感,其中最基本的有4种:希望、高兴、悲伤、恐惧。[10]希望在实现过程中,情感和认知相互作用,情感影响认知,认知调节控制情感。当代心理学比较认可的观点是:“希望”概念是一种情感和认知的结合体。[11]

刘孟超等归纳了26种有关希望的观点,将其分成两类:希望的情绪观和认知观。[12]李爱华利用日语和汉语的语料库,解读了自然现象为始源域的情感隐喻,将希望看作“正向情感”。[13]

本文利用美国当代英语语料库(Corpus of Contemporary American English,以下简称COCA),对“希望”隐喻进行研究,考察其始源域的构成,探求希望隐喻的认知理据。

二、研究设计

(一)语料来源

本研究的语料来源于COCA。语料库由书面语和口语语料组成,包含5.6亿词汇,题材广泛,小说、杂志、报纸和学术语篇等均衡分布,语料具有代表性。

(二)隐喻表达结构

在英语中,我们经常见到诸如an angel of a girl 这样的隐喻表达结构,这一结构可以写成DET+Noun1+of++Noun2的形式。介词of后接Noun2,对Noun1进行描述,介词of具有“以类比物”的功能。

束定芳在《隐喻学研究》中提到A is the B of C句式,the B of C是隐喻表达形式。[14]the B of C可以表达为DET+Noun1+of++Noun2。早在1984年,汪榕培对这一隐喻表达结构进行了分类,并且探讨了其用法。[15]

在DET+Noun1+of++Noun2的隐喻表达结构中,Noun1是隐喻的始源域,Noun2是目标域。始源域中的概念特征映射到目标域中,部分特征得到认知凸显,成为我们关注的焦点。始源域的概念特征,可以帮助我们深化对目标域概念的理解。在英语a ray of hope,a seed of hope,a beacon of hope等隐喻表达结构中,Noun2(hope)是目标域,Noun1始源域分别是ray(光线),seed(种子), beacon(灯塔)。

利用DET+Noun1+of++Noun2结构对隐喻进行研究,为考察隐喻的始源域提供了便利,为隐喻的研究提供了一条新的途径。

(三)研究过程

在COCA检索页面,输入of hope 为检索对象进行检索,从检索到的语篇中,获得DET+Noun1+of++Noun2表达结构。

本研究采用2007 年Pragglejazz等隐喻研究专家提出的隐喻识别法(Metaphor Identification Procedure,以下简称为MIP),来判断检索到的语料是否为隐喻表达。[16]此识别法是一套隐喻性话语识别程序,按照4个步骤对词项是否具有隐喻义进行识别:(1)整体阅读语篇了解其大意;(2)确定需要识别的词项;(3)确定该词项在语篇中的意义,确定该词项在其他语境下是否具有更基本的意义;(4)如果回答是肯定的,该词汇的语境意义则是隐喻性的。

隐喻识别法由于操作步骤详细清晰,可信度较高,成为学者们常采用的隐喻识别方法。[17]利用这一隐喻识别法,可以将a Project of Hope, a moment of hope,a mix of hope and despair,an element of hope等不是隐喻的表达结构从检索结果中剔除掉。

三、结果与分析

经过检索,得到4990例语篇资料。利用MIP进行隐喻识别,共获得“希望”隐喻1171例。“希望”隐喻的始源域分类如下(见表1)。

表1 “希望”隐喻的始源域构成

(一)表示幸福和神圣的始源域

1.概念隐喻:希望是光

It's a program that's offering educators a ray of hope after a grim year. (COCA)

经过令人沮丧的一年之后,这项计划给教育者带来了一线希望。

As long as there is a glimmer of hope, we will not give up. (COCA)

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就不会放弃。

glimmer表示闪烁的微光,出现次数最多,有395例;其次是ray,有169例;spark,flicker,light,flash,gleam, glint, flare, twinkle共有121例。

“光”的基本含义是积极的、正向的,它带给人温暖、舒适和愉悦感。“光”寓意幸福。在西方,女子到了婚龄,要准备一个储放嫁妆用的箱子,称作hope chest,它寄托了人们对幸福婚姻的憧憬和希望。

与“光“相关之物共有127例。灯塔最多,有109例;火把、窗、光环等共有18例。光具有方向性,具有引导作用,光寄托着人们的希望。马丁·路德·金发表的著名演讲《我有一个梦想》,将希望喻作发光的灯塔。领袖人物也常被比作灯塔。

Ali was a beacon of hope for oppressed people all over the world. (COCA)

阿里是全世界被压迫人们的希望的灯塔。

希望比作灯塔,不仅因为灯塔发出的光有引导作用, 而且因为“光”在西方文化中具有神圣色彩。《创世纪》中,上帝第一天创造了光,光在宗教中的重要地位就得到确立。耶稣自称是“世界的光”,信徒在他的指引下获得救赎。火把、窗、光环等与光有关的事物也被赋予了神圣寓意:火把除了照明,在宗教仪式上还用来驱魔、赶走灾害和疾病;哥特式教堂的彩色玻璃投射出五彩斑斓的光,寓意上帝降临;基督和圣母玛利亚的画像披着神圣的光环;水晶用来占卜,宝石镶嵌在十字架上,人们认为其发出的光具有超自然的力量。“光”的神圣特征映射到目标域上,“希望”概念的这一特征得到凸显。

2.概念隐喻:希望是火

flame有12例,scintilla有1例。希望被喻作实体化的光和火,是以生理现象为基础的。每当人们心中燃起希望,就会激动不已、红光满面,这与燃烧的火焰及其发出的光有相似之处。另外,火可以用来取暖,能够带来光明,映射到心理层面,让人振奋。神话中普罗米修斯为人类盗取天火,体现了人类对火的渴求和火的神圣地位。希望的大小和光、火的强弱在结构上构成对应关系。光和火的摇曳不定映射了希望的不确定特征。

“光”和“火”为始源域的“希望”隐喻占了总数的70.5%,共825例。希望的“光”隐喻与“火”隐喻从数量上进行比较,前者占更大优势。

“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人们在社会实践中通过感觉器官对“光”和“火”进行感知,获取了具身经验。始源域“光”和“火”到目标域的映射,受“恒定原则”的制约,保留了始源域的意象图式结构,使抽象的目标域“具象化”。“光”和“火”具有积极正向的意义内涵和神秘色彩,也具有“摇曳不定”的特点,当认知者聚焦于某一显著特征时,这一特征就会得到认知凸显。

(二)表示渺茫、弱小的始源域

概念隐喻:希望是细小、绵长之物

这一类的始源域共有112例。表示微小之物的有sliver,scrap,crumb,grain等。表示绵长之物的有shred,thread, trail等。

We are in day three now. But, even then, there is hope, a sliver of hope. The longest reported case of an earthquake survivor being rescued is 14 days. (COCA)

我们坚持到了第三天。即使在那时,还有一点希望。报道过的实例中,地震幸存者能够获救的最长时间是14天。

There was still a shred of hope that someone would be nearby, someone who'd guide him out of the fields so he could avoid trouble. (COCA)

他仍然抱有一线希望,或许有人就在附近,带他走出这片旷野,化险为夷。

“点”“颗粒”“线”和“细条”等表示“微小”“细长”物体的特征投射到目标域,“希望”概念“渺小”的特征得到了认知凸显。

(三)表示力量和变幻的始源域

1.概念隐喻:希望是水

Four years ago, he became the first African American elected president, riding a wave of hope and promises of change. (COCA)

四年前, 他乘着希望的浪潮,做出变革的许诺,成为第一位非裔美国人当选的总统。

“水”作为始源域有67例。英国诗人亚历山大·蒲伯就曾经把希望比作泉水，Hope springs eternal in the human breast(希望之泉永远流淌在人们心中)。波涛、海啸、激流、涟漪、漩涡等蕴含着能量,又具有变幻莫测的特征。这些特征映射到目标域,凸显了希望是一种力量,但又难以控制,不可捉摸。

2.概念隐喻:希望是风

The play may or may not have been any good and the physical situation was certainly not the best, but the old spirit of "let's put on a show" had returned in a breeze of hope to the arts-starved city in Afghanistan.(COCA)

戏演得好不好暂且不论,演出条件当然也不是最好的,但是,“让我们演上一场”的古老精神,承载着希望的轻风,回到了这座对艺术极度渴望的阿富汗城市。

“风”作为始源域有18例。雪莱在《西风颂》中,对西风有热烈的赞颂。风充满了动能,孕育着力量,摧枯拉朽,带来希望。风向的多变则映射了希望变幻莫测的特征。

3.概念隐喻:希望是幽灵

Despite his aching feet, his loneliness, his year of grief, he clung to hope, or the ghost of hope.(COCA)

他尽管双脚疼痛,处世孤独,终年悲伤,但仍然坚守飘渺的希望。

幽灵(ghost,phantom)神出鬼没,没有固定的、具体的形状,这些特征投射到目标域上,凸显希望隐隐约约、难以捉摸的特征。

(四)表示生命力和美好事物的始源域

1.概念隐喻:希望是种子

We're trying to just plant a seed of hope in people's hearts. (COCA)

我们试图在人们心中播下希望的种子。

希望是人们对美好的未来事件的积极期待。种子是生命力的化身,种子发芽、成长、开花、结果的生命历程映射希望从萌生到实现的整个过程。

2.概念隐喻:希望是花朵

A thin gold vein is struck. Buds of hope crack through the dry white earth.(COCA)

人们发现了薄薄的一层金矿。希望的蓓蕾于是在白色干燥的大地上绽开。

含苞欲放的花蕾充满了生命的气息。花朵不但鲜艳美丽,而且还是高贵品质的象征。花朵的这些特征映射到目标域上,凸显希望的美好。

3.概念隐喻:希望是春天

It was the season of Light, it was the season of Darkness, it was the spring of hope, it was the winter of despair, we had everything before us, we had nothing before us. (COCA)

这是光明的季节,也是黑暗的季节;这是希望的春天,也是绝望的冬日;我们拥有一切,抑或一无所有。

一年之际在于春,冬去春来,万物复苏。春天是美好的季节,春天播种，寄托着人们的希望。春天的这些特征映射到目标域上，凸显希望令人期待。

4.概念隐喻:希望是飞鸟

Gina murmurs Good Morning, takes in the aroma of coffee, and feels a sparrow of hope. (COCA)

吉娜低声道了早安,嗅着咖啡的香味,心中升起了希望。

飞鸟凭借翅膀轻盈地飞入高空,与苍穹浑然一体,飞鸟寄托着人们摆脱束缚,进入自由自在、幸福快乐境界的希望。飞鸟在古希腊和古罗马占卜中起着重要作用,人们把飞行状态解释为神的意志。人们把希望比作飞鸟,是因为飞鸟的上升状态。

飞鸟在诗歌中也有美好的寓意。艾米莉·狄金森有一首描写希望的诗,她将希望比作一只长着羽毛的小鸟。雪莱的《致云雀》表达了对大自然的崇敬和希冀。燕子是希望的象征,燕子的出现,预示着冬天的结束和春天的到来。鸽子则寄托着人们对和平的希望。

5.概念隐喻:希望是奔马

Do you want your tax dollars to be invested early on in the cycle, when they can still improve a child's life, or at the end of the cycle, when all that is left to do is to lock the cell door after the horse of hope has bolted?(COCA)

你希望纳税的钱投资在人生的早期,还是在后期?在早期投资,孩子的生活还能改善;到了人生末路,希望如脱缰之马,已经逃走,唯一可做的就是关闭厩门,但为时已晚!

马在人类历史上的地位不容小觑,不但广泛用于生产,而且驰骋于战场。人们习惯把马和胜利联系在一起,马是美好的化身。神话中也有美好的传说,太阳神驾着马车,划过天际。

(五)表示拯救和保障的始源域

1.概念隐喻:希望是救生索

If she could have an intensely loving dream, it would be a lifeline of hope for her. (COCA)

她要是有热烈的爱的梦想,就有了获救的希望。

救生索(lifeline)被寄予生命的希望,映射到目标域,凸显了希望的拯救功能。

2.概念隐喻:希望是岛屿和绿洲

But today, the fighter aircraft have either been sent below or pushed to the sides, clearing center stage on this flight deck for two squadrons of helicopters that have transformed the U.S.S. Abraham Lincoln into a floating island of hope in a desperate sea of despair.(COCA)

但是到了今天,战斗机要么派驻下层甲板,要么分列两边,为两个中队的直升机腾出甲板的中央位置,这些直升机已经让深陷绝望的美国林肯号变成了一座漂浮的“希望之岛”。

The Skyland Recreation Center serves as an oasis of hope in this bleak setting. (COCA)

在这个荒凉的环境中,“苍穹娱乐中心”成了希望的绿洲。

浩瀚海洋中的孤岛和无边无际沙漠中的绿洲给处于困境中的人带来生存的希望。

3.概念隐喻:希望是药

This whole plan has given me a fresh dose of hope. (COCA)

整个计划仿佛一剂良药,给了我新的希望。

To have the team back amid everything that still is unfixed since Katrina—the devastation of the Lower Ninth Ward, the abandoned cars, the boarded-up businesses and houses, the shortage of labor, the lack of housing, things that just don't work—is an elixir of hope that this depressed region is gulping down eagerly. (COCA)

卡特琳娜飓风过后,所有的事情都还没有得到妥善处理,比如,下九区造成的毁坏、废弃的汽车、停滞的企业和被木板封住的房屋、短缺的劳动力和住房,很多事情都处在瘫痪状态。这种情形下,这只运动队归来,就像一剂及时的灵丹妙药,给这个萧条地区带来了希望。

dose指一剂药,elixir是万灵药。很多情况下,希望在困境中产生。希望仿佛一剂良药,治愈人们心理上的创口,帮助人们度过难关。

(六)表示重要价值及传承责任的始源域

1.概念隐喻:希望是山

Starting with just a plot of land, but a mountain of hope, these families are starting to build a better future already together. (COCA)

自从拥有了这块土地,这些家庭就有了很大的希望,开始共建更加美好的未来。

山体高大的特征映射希望在人们心目中的重要价值。希望与人的切身利益有关,希望的目标是具有价值的,是重要的,在人们心目中的形象如巍峨屹立的高山。

2.概念隐喻:希望是传承物

But the 1990s can also be an exciting period in which nations redeploy some of the will, talent, and resources being liberated along with Eastern Europe to deal with massive environmental problems. If that happens, we can leave a legacy of hope to the new century, a gift of a planet that is mending. (COCA)

但是20世纪90年代也是一个激动人心的时期。在这个时期,各国与东欧一道,重新配置获得解放的意志、才智和资源,应对大规模的环境问题。如愿以偿的话,能给新世纪带来希望,献上一份厚礼——康复中的地球。

希望如同传承之物,不但具有价值,而且还要求传递者有责任心,希望才能传承下去。

(七)表示梦幻的始源域

概念隐喻:希望是梦

That dream of hope inspired us, and that's why we are doing all that we are doing now.(COCA)

希望梦幻般鼓舞了我们, 这正是我们致力于目前所做这一切的原因。

希望是一种面向未来的开放状态,与未来相联系。未来所发生的事却是难以把握和控制的,希望如梦幻一般,具有一定的非现实性。

(八)表示脆弱及破灭的始源域

1.概念隐喻:希望是泡沫

The bubble of hope following General Guéï's coupd'tat last Christmas Eve had already burst. (COCA)

去年平安夜,盖伊将军发动政变之后,希望如同泡沫般破灭了。

泡沫是容易破灭的,泡沫的这一显著特征映射到目标域,希望虚幻、容易破碎的特征得到凸显。

2.概念隐喻:希望是余烬

He said that even in the bluest moments of life, there's always an ember of hope. (COCA)

他说即使在生活最沮丧的时候,也总留有一点希望。

The bombing, the worst inside Israel in four years, shattered what vestiges of hope remained for peace. (COCA)

这次轰炸是以色列四年内最严重的一次,打碎了人们对和平仅存的一点希望。

希望很少带有消极的成分。但是,当希望即将落空、转向失望的时候,人的情绪就会走向低落。余烬(ember)或遗迹(vestige)映射即将要破灭的希望。

值得一提的是，余烬和遗迹虽然带有消极的意义成分，但余烬也表示“一息尚存”，遗迹也并非“荡然无存”。由此可以看出其意义并非完全消极的，是有积极意义存在的。

(九)表示负担和痛楚的始源域

1.概念隐喻:希望是负担

Throw that master switch and feel the relief spread through your mind and body, feel the burden of hope lift from your shoulders, feel the freedom of no longer needing to make anything happen for anybody, including yourself.(COCA)

抓住了事情的关键,身心感到宽慰,感到希望的重担从肩头卸下,自由自在,无需勉为其难为任何人做事(包括自己)。

希望往往产生于逆境,与挫折、失败有着联系。易于实现的希望目标被称为积极的目标,不可能变为现实的目标是消极的目标。持有希望的人在实现目标的过程中,如果遇到的困难和障碍过大,就会感受到压力,希望就成了一种负担。

2.概念隐喻:希望是棘刺

I moved out of Flagstaff when I was seventeen, the years after my sister's disappearance being comparatively tolerable, the thorn of hope having been removed from my father's paw. (COCA)

我十七岁时,从弗莱格斯塔搬了出来,这离妹妹失踪已经有些岁月,分离的悲痛逐渐减轻,重聚的希望不再如“掌中之刺”让父亲受着刺痛的折磨。

thorn字面意思是“棘刺”,用来比喻烦人的事物。情感可以是一种痛的感觉。[18]希望迟迟得不到实现,会让人焦虑不安,希望如同扎进了手掌的棘刺,让人难受。

希望带有的消极情感有深厚的文化土壤。古希腊悲剧家欧里庇得斯认为希望是“人类的诅咒”,因为希望会让人类受到诱惑而迷失方向。[19]1尼采把希望看作“恶中之恶”,因为希望延长了人类遭受灾难的痛苦。[20]康德把希望比作一种疾病,因为希望会让人违背理性而鲁莽行事。[19]2

四、结语

人类生存方式的物质性决定了最初的语言表达是建立在具体的事物基础之上的。随着认知能力的发展,人类有了抽象思维的能力,隐喻随之产生,隐喻成了人们认知世界的一种方式。隐喻是以体验哲学为基础的。体验哲学强调人的体验对认识客观世界的重要性。[21]

隐喻是从比较具体的始源域到抽象的目标域的投射。[22]目标域的抽象概念是以始源域具体概念为基础的。“光”和“火”,“水”和“风”等流体是自然界中最基本的物质存在形式。光的微弱特征映射希望弱小的特征,强烈的光映射强大的希望。光和火的闪烁摇曳以及水和风等流体的变化多端,映射希望变化莫测的特征。希望这一抽象概念,正是建立在对始源域概念体验认知的基础之上的,希望的概念特征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始源域概念特征的规约。

在希望隐喻中,人们通过类比和联想,把始源域的概念特征单向性、选择性地映射到目标域,使某些特征得到彰显。表示“美好”事物的始源域,如“花朵”“春天”“飞鸟”“奔马”映射希望美好、正向的概念特征。 “负担”“棘刺”等事物的始源域,则映射希望消极、负面的概念特征。

“希望”隐喻体现了认知主体的基本认知经验,同时也具有丰富的文化内涵。在西方文化中,“希望”概念与浓厚的宗教文化是紧密联系的。著名德国神学家莫尔特曼在《希望神学》中,把“希望”概念作为神学思想的基础和内核。[23]希望隐喻是不能脱离文化单独存在的,它是人类社会实践经验和文化积淀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