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力涛
没错,屁股决定脑袋。一般情况下,一个人坐在什么样的位置上就会自觉不自觉地在思想、言行上打上所处位置的标签。
已经去世多年的姥爺,曾有两句话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第一句话大约是在1995年的夏天,在院里的树阴下陪姥爷闲聊听收音机。主持人当时正说假药,姥爷说:“假种子比假药坑人啊,假药最多是不管用,假种子是夺人的口粮啊。”
另一句话是2006年春天,姥爷来市里小住。晚上我带着姥爷、父母去艺术中心看京剧。打车回家的路上,姥爷感慨:“都11点多了,大街上还亮这么多的路灯做什么啊?这些电在村子里得浇多少地啊......”
没办法,姥爷是农民,只能想到有关种地的利弊,考虑不到离他很远的那些受假药危害的人,姥爷更想不到什么是“亮化美化”“政绩工程”。
“这房价真要人命,涨个没头儿!”——买房子之前的我。
“房价怎么一直不动弹啊,地段虽然偏了些,也该随行就市涨价啊……”——买了房以后的我。
每每想起诗圣杜甫的“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的诗句,总是觉得羞愧,二十几年的圣贤书真的读进了狗肚子啊!
可是惭愧之余,又不免给姥爷和自己辩护,我辈升斗小民,无力兼济天下,无能闻达诸侯,只求衣食无忧,只求风调雨顺,只求有个安稳的小窝。王安石《读蜀志》诗云:“千载纷争共一毛,可怜身世两徒劳。无人语与刘玄德。问舍求田意最高。”如此说来,“求田问舍”,何惭之有?只不过是小人物的“屁股决定脑袋”罢了。
后来又发现,世间某些诸如官长、学者之类的“大人先生们”也是“屁股决定脑袋”——屁股方面有些动静,就开始拍脑袋,然后抬嘴就胡说八道。比如:个别代表的雷人提案、官长老爷的唬人政策、不负责任媒体的虛假新闻、专家学者的指鹿为马论调、愤青网友的快嘴吸睛帖子……
屁股决定脑袋。那么。什么决定屁股呢?
翻史册,阅世情,数千年文明,四个大字说明缘由——既得利益。
当然了,世间也有更多不受屁股左右的高贵脑袋。
比如,同样是一个“求田问舍”的典故,在太平时期宰相王安石的诗中,我们看到的是他对经济繁荣的企盼,并非追求私利、漠视民生。而南宋辛弃疾则在词里写道,“求田问舍,怕应羞见,刘郎才气(《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则表达了渴望恢复失地、收拾山河的慷慨悲壮,跟当年刘备以“求田问舍”来鄙视许汜的本意(《三国志.魏书.陈登传》)基本一致了。
车尔尼雪夫斯基说过:“要使人成为真正有教养的人,必须具备三个品质:渊博的知识、思维的习惯和高尚的情操。知识不多,就是愚昧;不习惯思维,就是粗鲁和蠢笨;没有高尚的情操。就是卑俗。”
屁股决定脑袋。
但是。屁股决定不了高贵的脑袋。
刘子波/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