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我们的姑姑周海涛烈士

周凭栏　周冰洋　周太和

曲德秀（周海涛的嫂子）、苏明（杨蔚屏的夫人）、周玉冰（周海涛的妹妹）（从左至右）三人合影

1933年3月1日前后，我们的大姑姑周海涛在上海涟文学校以教书为掩护做党的地下工作时，不幸被捕。她在国民党江苏第三监狱（即狮子口监狱）中受尽折磨，包括残酷的电刑等，始终坚贞不屈。在酷刑折磨和监狱的恶劣条件下，姑姑染病惨死狱中。

由于姑姑被捕时是做党的地下工作，牺牲时没有公开报道，加上年代久远，周海涛烈士的名字现在已鲜为人知。但我们从小就听父亲周肃清和小姑姑周玉冰多次讲到过她的英勇事迹。父亲去世后，曾三伯伯也曾向我们讲起姑姑的英勇牺牲。他当时负责党史的征集工作，曾谆谆教导我们一定要把姑姑的英雄事迹写出来。今年是亲爱的大姑姑周海涛烈士牺牲86周年，我们撰写此文以资纪念。

周南女校徐特立的得意門生

周海涛出生于湖南省益阳县沙头镇赵家湾。她和小姑姑周玉冰都毕业于著名的长沙周南女子师范。该校由朱剑凡于1916年创办。徐特立、张唯一、周以栗、熊瑾玎、陈章甫及著名诗人吴芳吉都曾在此任教。向警予、蔡畅、陶斯咏（陶毅）曾被誉为“周南女校三杰”，而丁玲以及父亲周肃清的亲密战友、原莫斯科中山大学同学帅孟奇等都曾在此读书。据周南女校毕业生花名册记载，周海涛1930年毕业于周南女校旧制第九班。由于家境不佳，周海涛上学主要靠堂哥周光等亲友资助。她勤奋好学，是周南女校非常出名的学生，曾经是徐特立得意门生之一。

父亲周肃清在南昌起义时就是徐特立的亲密战友。是时，徐特立任20军3师政治部主任，周肃清任3师6团指导员（党代表）和党支部书记。起义军到长汀，周恩来任命周肃清为20军招募处处长。同时由于陈赓伯伯在会昌受伤，周恩来还指派周肃清接替陈赓协助李立三镇反。当父亲提到妹妹是周海涛时，徐特立大吃一惊，竖起大拇指说：海涛是我最得意的学生！她各科学业都是最优秀的，为人十分正直，思想觉悟非常高。

周海涛早已是秘密党员，入党比周肃清（1927年2月）和徐特立（1927年4月）都早。徐特立和父亲周肃清还曾是莫斯科中山大学的同学。徐特立1928年10月底入校，周肃清1929年2月初入校，他们同一个年级。徐特立与林伯渠、董必武等在老年特别班，周肃清则和周保中、陈明、陆更夫、唐有章等在第九班。那时，徐特立也曾多次和父亲周肃清谈起大姑姑周海涛，对他的得意门生赞不绝口。1955年，在战友陈赓和曾三伯伯的努力和帮助下，经周恩来总理和贺龙元帅批示，周肃清由中组部调回国。后来，曾三伯伯、堂伯父周光和小姑姑周玉冰，也都讲述过周海涛姑姑在周南女校时是优秀的学生之一，深得徐特立喜爱。

参加革命 鞠躬尽瘁

父亲周肃清和曾三伯伯曾多次提到大姑姑周海涛入党比父亲还早。周肃清是经周恩来批准，于1927年2月由胡秉铎、周邦采和胡轶凡介绍，与李清泉（李木庵）、蒋仕祥一起北伐时在杭州入党的。那么周海涛应当是1927年初或之前大革命时期入党。按时间推算，她应当是在周南女校时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曾三伯伯自1925年就一直在湖南做党的工作，1927年曾任中共湖南区执委秘书，据他讲，周海涛曾是湖南地下党交通员。

1932年前后，周海涛被上级安排到上海涟文学校以教书为掩护做党的地下工作。当时恰好左联党团书记丁玲派她发展的党员著名作家艾芜（原名汤道耕）也到涟文学校，以教书为掩护做着与周海涛不同的革命工作。艾芜以及左联著名作家沙汀（原名杨朝熙）等都在他们的回忆录里记述了周海涛一家在上海做工人运动和党的地下工作的部分事迹，以及后来周海涛被捕到英勇牺牲的过程。日本长崎大学著名汉学家中田喜胜在翻译编写《艾芜传》及与艾芜的通信中，也对周海涛烈士的英雄事迹及宁死不屈的壮烈牺牲进行了描述。艾芜在回忆中特别提到周海涛一家对艾芜早期参加左联工作的“帮助和开启”。

艾芜回忆：一个叫周海涛的女教员，听说是长沙周南女校毕业的，湖南益阳人。经常戴副近视眼镜，一看就是一位教师。但对革命很热情，常常同我们深夜出去贴标语，散传单，有时也在白天参加“飞行集会”。给巡捕追赶的时候，也像男子一样飞跑，躲开警棍。她的丈夫叫陈鉴光，江苏宜兴人，大家则叫他阿尹，是个搞工人运动的知识分子。她的嫂子，记不清名字了，也是知识分子，在一家纱厂做工。嫂嫂的丈夫（周肃清）则在莫斯科学习。她的妹子（周玉冰）中学毕业后，正在设法进入绸厂做工。我开始认识了这个与工人接近的知识分子家族，接着便由他们的关系，认识了许多在工人群众中活动的男女知识青年，有的已成为工人。他们是有写作能力的，要迅速发展工人文艺通讯员，我觉得他们是一部分重要的对象。

艾芜由此跟周海涛慢慢熟悉起来，周海涛等人也知道了艾芜是左联派来的教员，而且暗中做文艺通讯员工作。于是，就有人自动找上门来，说自己会写文章。有个工人装束的人来找艾芜，说是用“匡庐”的笔名在《北斗》上发表过文章;还有一个在工厂做杂工的魏辛……都是通过周海涛的介绍，支持了艾芜的革命工作。

艾芜通过周海涛的革命家庭，结识了许多在工人群众中活动的知识分子，动员他们尽可能抽出时间从事文艺写作。他还扩大了活动范围，不仅在杨树浦，还步行到曹家渡、梵皇渡，以至黄浦江上游的周家渡。有时，组织他物色到的培养对象到虹口公园开会。当时，左联党团书记丁玲也曾出席指导过。艾芜回忆这一段为党工作的经历时曾说：周海涛这个英勇的女战士，为我的工作打开了一条通道。

艾芜回忆，周海涛还跟互济会有关系。1925年中国共产党在上海领导成立革命团体中国济难会，主要任务为营救被反动派逮捕的革命者，并筹款救济他们的家属。1929年12月，改称中国革命互济会，并在一些重要省市设有分会。1930年9月，互济会被国民党查封，转入地下，1933年至1934年遭国民党彻底破坏。1931年至1932年黄励、1932年11月至1933年5月邓中夏先后任总会主任。其中，黄励是周肃清的湖南益阳小同乡，在莫斯科中山大学的同学并和王明宗派进行斗争的战友;邓中夏则曾和王若飞一起受共产国际东方部委托，在理论上帮助周肃清为共产国际撰写中共的武装斗争报告。周海涛1932年至1933年在上海的部分与互济会有关的地下工作，应当是在黄励和邓中夏领导下进行的。

不幸被捕 英勇牺牲

邓中夏在极其困难的条件下接任互济会的工作，恢复了很多组织，互济会工作有较大的发展。然而，由于党内的极左路线，经常要求搞“飞行集会”、大游行、散发传单、贴标语等公开的冒险活动，把地下党的同志置于非常危险的境地。在1933年三四月间，上海中央局和中共江苏省委决定于五一节在上海市中心举行“飞行集会”和大示威，并命令邓中夏发动革命群众参加。由于“左”倾冒险错误的危害，在该活动中就有60多位同志被捕，包括曾任互济总会主任、时任江苏省委組织部长的黄励。他在五一节前因奉命主持一次大规模的抗日集会，被国民党当局逮捕。邓中夏听到这些不幸的消息后万分悲痛，气愤地对身边的同志说：“这简直是拿同志们的生命当儿戏！不知什么时候，我们的这些所谓‘理论家们，那些自命不凡的同志才懂得，只有长期积蓄力量，才能与敌人进行决战这条真理！”

艾 芜

根据艾芜的回忆，周海涛在1932年至1933年也奉命参加了很多类似的“飞行集会”、散发传单、贴标语等公开的冒险活动。非常不幸的是，周海涛、黄励和邓中夏分别于1933年3月、4月、5月被捕。这三位湖南革命志士都在1933年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艾芜在涟文学校没有教满一学期，便暴露了身份，由左联著名作家李辉英代替他教书。周海涛由于党的地下工作，不顾个人安危，仍然在涟文学校以教书为掩护坚持完成党委派的工作。这个时候，国民党特务已经盯上了她。

1933年3月1日前后，国民党特务突然袭击了涟文学校，大姑姑周海涛被捕。艾芜于3月3日下午得知了周海涛被捕的消息，立即跑到曹家渡一家绸厂，去通知为了革命工作而在那里做女工的周玉冰。原来，周玉冰是艾芜的恋人，他在涟文学校工作时与小姑姑周玉冰已经有了感情。没想到，特务早已知道周玉冰是周海涛的妹妹，艾芜被预先埋伏好的便衣特务抓去，同时被抓的还有五个工人，一起被关在南市的上海市公安局拘留所。

不久，周海涛及随后被捕的丈夫陈鉴光、妹妹周玉冰以及艾芜和几个受牵连的人先后被押解到国民党江苏第三监狱。

小姑姑周玉冰曾和姐姐周海涛被关在一个监狱里，目睹了姐姐所经受的严刑拷打和折磨。她说周海涛是被确定了的政治犯，所以受到了严刑拷打和百般折磨。姐姐的案情和其他受牵连的人不一样。后来被保释出狱的每一个人的案情也不尽相同。艾芜因为没有暴露身份，经左联营救，由鲁迅出资50块大洋，聘请史良等著名律师出面，经任白戈找了一个家境殷实的亲戚作保，得以出狱。小姑姑周玉冰当时是秘密共青团员，但没有暴露身份，她是因为是周海涛妹妹的亲属关系而被捕的。周海涛牺牲后，周玉冰由当时在南京中央大学工作的堂哥周光出重金才保释出来。

周海涛在监狱中受尽折磨，包括残酷的电刑等，始终坚贞不屈。在酷刑折磨下，同时在监狱的恶劣条件下染上了伤寒，最终为了中国的革命事业献出了宝贵年轻的生命。

周海涛烈士永垂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