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美文学教学“文化研究”新视域的转换

2019-02-09 12:15
关键词:文化研究英美跨文化

(山东科技大学 外国语学院,山东 青岛 266590)

一、引言

近二十年来,国外教学研究领域出现的“文化学”取向, 表现为运用“文化学”的概念和方法研究教学中的文化现象, 其内容涉及教学文化的内涵、民族文化传统与教学、文化变迁与教学、文化冲突与教学、多元文化与教学等。国内对教育领域的文化学研究最早的代表性评论,始于2005年9月吴黛舒的《文化学和教育学中的“文化”研究》[1]。截止到2018年11月为止,从中国期刊网检索到的关于文化学视角的教学研究的CSSCI期刊论文共有如下几篇,肖正德的2篇论文《国外教学研究文化学取向述评及启示》[2]和《教学的文化研究:价值、进展与方向》[3],张应强的《中国教育研究的范式和范式转换》[4],董蓓菲的《语文课程文化理论建构与实践创新》[5],赵光磊、于伟的《教育文化研究:走向教育生活与教师发展》[6],黄文红、崔刚的《外语学习文化概念述评》[7]。上述论文有效地推动了国内教育文化学的研究,都侧重于理论的探讨,涉及整个文化的问题,尤其是中国本土文化的特殊性及其构建的问题,但在实践层面,在具体的教学场域中,特别是英美文学教学的场域中如何发挥“文化学”的具体作用却没有被探讨。

自20世纪后期开始,随着后现代历史情境的生成以及阿多诺(Adorno)做出“文化失败”的定论,文学就跨越了所谓语言、文学性、审美功能等学科边界,不可逆转地走向了文化。文学研究领域发生了整体的“文化诗学”转向,亦即将“文化研究”介入到文学研究领域中去。在今天,文学研究整合了大众文化研究,并渗透到哲学、历史学、社会学和心理学等其他领域,跨学科成为常态,因而文学研究的疆界范畴也被无限扩大了。因此,本文认为应当在英美文学教学中引入国外教学研究中的“文化学”研究视野,结合英美当代文学的“文化研究”方法,致力于英美文学教学的“文化研究”新视域的转向。所谓“文化研究”新视域,指运用西方文学批评中的“文化研究”理论与方法重新审视英美文学教学现象或教学问题,并在外语教学中贯穿文化立场与价值观的教育,从而培养既有外语技能也拥有自觉的文化意识的人才。

本文考察了“文化研究”新视域转换的理论依据,并讨论了“文化研究”新视域的具体转换,涉及人文精神、文学外部研究、发散性研究、跨文化研究等诸多方面。本研究不仅在理论层面为英美文学教学研究提供了一个新的学科视角的支持和论证,而且对于如何在具体的英美文学教学场域中提升学生全面的人文素养提供了实践思路。

二、“文化研究”新视域的理论转换依据

英美文学这一学科包含了文化、哲学、美学、政治和历史等多种人文社会科学价值。今天,英美文学的教学较多年前而言己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但依然有“重语言轻文学”的现象。2013年7月《英语专业本科教学质量国家标准》进一步强调英语专业人才应以“文学素养”的培养为主要抓手。[8]2000 年教育部颁布的 《高等学校英语专业教学大纲 》(以下简称“《大纲》”)明文指出:“文学课程目的在于……掌握文学批评的基本知识和方法……促进学生语言基本功和人文素质的提高”[9]。由此,在外语教学内容中应当贯穿文化立场与价值观的教育,实现学生人文素养的提升,从而促进学生人格的发展。这就需要在新视域的教学实践中做到如下几个方面。

首先,在英美文学课程中,应以文学史为依托,贯穿文化和价值观等情感教育,也就是采取“内容与语言融合型教学”(Content and Language Integrated Learning,简称“CLIL”),但教师能够达到这一点并非易事。正如阿库迪斯所说,在课堂教学中教师往往通过自身学科来界定教学知识,而无法将语言与内容进行系统的整合[10]。也就是说英美文学教师通常把英语作为他们讲授的重点和主要内容,而对这一语言所传达的文化意识却视而不见。因此,英美文学教师应当突破语言教学的视野局限,融合文化教学,使语言与语言所传达的文化合二为一。

其次,体验性文化学习使学习经验更为有效。教师应尽可能地让学生感受作品,使学生与原著产生一种情感体验和审美体验。美国人本主义学习论的代表人罗杰斯(Carl.R.Rogers)的学习理论认为,学习是一个有意义的心理过程,是学生自身内部的感觉。他认为真正有价值的学习是“意义学习”,指一种使个体行为态度、个性以及在未来选择行为方面发生重大变化的学习。[11]在英美文学课堂教学场域,学生通过文本的学习来确立自我意识,关注自己的价值观、经验感受,从而提出问题,产生思想和判断。在这种体验性文化学习中,学生参与、阐释、回应 、思索和批判作品,这种情感体验使学习成为一个有意义的心理过程,通过这种体验性学习,学生逐渐走入并沉浸在文化学习的课堂教学模式中,从而掌握所学的文化内容。赛普勒斯(Cyprus) 大学的查鲁拉·安杰利(Charoula Angeli) 教授和尼克斯· 瓦拉耐兹(Nicos Valanides)博士认为,这种沉浸式的教学模式对学生批判性思维和认知能力的发展有着巨大的促进作用[12]。

本文以山东省外语教学改革研究专项为依托,对本人所教授的山东科技大学外国语学院的两个班级进行了教学改革实验, 尝试出一条英美文学教学的新思路。文本从认知阅读的培养介入,探索出一条体验性文化学习的新路, 并取得了非常好的实践效果。在方法上,把教学重点放在如何引导学生领会文学作品所传达的文化与思想上;在路径上,以“问题”为切入口,通过提出问题,带领学生通过分析文学作品来解决这一难解的疑问, 在这个过程中进行师生互动;在内容上,结合当代西方文学“文化研究”的思维,从文本的思想文化内涵多方位阐释经典作品,将文学视为一种观念文化,并将英美文化与当下时代所存在的社会问题、人的问题相关联。例如,在讲授菲尔丁(Henry Feilding)的《汤姆·琼斯》(TomJones)时提出“为何作者塑造一个有缺点的好人的主人公形象”这样一个问题作为引导,在引导学生揭开谜底的过程中,启发学生思考两个人物所犯的imprudence与villainy这两种错误(follies)之间的巨大差别,形成思想,进而判断,再返思自我该如何做人的问题,触发学生的深度思考。教学过程中以幻灯形式呈现了作品原文的几个重点段落,不仅引导学生去理解几段话所蕴含的思想内涵,还让学生做出英译汉的文学翻译练习,从而使学生的英语语言技能学习与思辨能力的培养有机地融为一体。经过半学期的“文化研究”转换的教学实践,所教授班级的大学生们对英美文学作品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和感受,学生认识到英美文学是一门复杂的“人学”,与生活和社会现实紧密相关,而不只是语言技能的学习。“文化研究”转换极大地拓展了英美文学教学的模式和内容,对推动英美文学教学颇具借鉴意义。

三、英美文学教学“文化研究”新视域的具体转换

(一) 人文精神与英美文学教学

“文化研究”蕴含最为丰富的是人文精神,它强调每个个体的尊严,突出人人平等的观念。正如康德所说,在实践活动中人是目的,而不应当把人视为达到目的之工具。在超越性上,强调精神至上超越于物质,追求对人的终极关怀,包括自由、平等、博爱、正义、信仰等价值,而这些是塑造大学生人格的关键,又与我国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相吻合,都是人文精神的体现。总之,人文精神体现为一个人精神与心灵的高度、深度以及宽度,[13]而“文化研究”转向使大学生们更好地理解英美文学中的“人文精神”,认识到语言文学是文化最集中的体现。例如,莎士比亚作为一个理性主义者,其作品含有强烈的人文主义色彩,哈姆雷特复仇行为的延宕体现了哈姆雷特作为文艺复兴时代的一个人文主义者所具有的高度理性主义精神,而约翰·邓恩(John Donne)所代表的玄学派诗歌则体现了一种精神对物质的极大超越。人文精神和文化涵盖了英美文学与文化绝大部分内容,其重要性不言而喻,而只有通过“文化研究”转向才能深刻挖掘英美文学作品中的深层内涵,理解其所体现的文化功能。

(二)文学外部研究与英美文学教学

兰陶弗(Lantolf)认为,理论研究与课堂实践之间的存在二分现象,他倡导一种基于社会文化理论的实践教学法。那么如何将实践原则应用于真实课堂,这就需要一种学科内容语体,即完成任务所需要的语言。课堂内容越贴近专业内容,学生越感兴趣,就越觉得有用[14],同时这些内容又可提高学生的语言技能。这种社会文化历史理论就是文学的外部研究,而“文化研究”的转向则更加凸显了文学的外部研究,如消费文化、视觉文化等,它们使文学呈现新的面目,成为英美文学教学的全新命题,在建构学生的人文素养方面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例如,在讲授消费文化与道德观时,教师可以带领学生阅读德莱赛(Dreiser)的《嘉莉妹妹》(SisterCarrie),让学生感受美国随着城市发展所带来的人们消费意识变化,及其在日常生活中对人们的塑造。早在20世纪80年代,在意识形态结构领域,英美国家由大众消费的消费社会过渡到个性化消费的“雅皮士”文化,并渗透到每个个体的生活行为之中。这样,消费以一种无意识的社会制约机制凌驾于个体之上,无形地操纵着个体,消费的性质也就发生了质的变化。正如鲍曼所言,“消费是一种主动的集体行为,是一种道德,一种制度,一种价值体系,一种社会控制功能。”[15]这样,嘉莉妹妹的个体行为其实就被城市消费的意识形态所操控,离不开她所处时代的城市化进程。由此可以从西方的消费文化延伸到当下的中国消费文化。通过研究消费文化背景下的文本现象,引起对道德问题的关注,其中既有对过度消费的否定也有对享乐纵欲的质疑,这些趋势的影响已延展到人们的交往方式中,尤其是青年伦理观当中,以快乐为交友方式的青年符号游戏的文化现象日趋显著。[16]贝尔认为现代主义对超越常规的支持和对所有价值的侵蚀,已经通过它与消费主义的联合而进入了当代文化的主流,转向了消费、游戏和享乐主义,对传统价值和宗教道德的危害在后现代主义中进一步升级。[17]在鲍德里亚(Baudrillard)看来,我们生活在一个无穷无尽的符号之流中,无法诉诸道德的评判。[18]

这些思想观念与英美的社会现实紧密相关,也与我们当下社会具有不同程度的相关性,这是我们学习外国文学的基本出发点,它为我们提供了解决当下问题的参照,这是我们把学生吸引到课堂中来的关键性因素。这种不同观点的碰撞可以引发学生深度思索,引导他们对后现代伦理观进行重估,从而探寻新伦理观的重建。这是培养学生思辨能力、解决问题能力,发展学生全面人格的一个良好契机。由此可见,社会文化环境在人类意识形态发展中具有塑造作用,个体与社会环境之间存在一个动态关系。环境通过内化与模仿对人的发展起作用。而“文化研究”转向是以社会文化语体为内容依托的文化教学,它可以最大程度地提升学生的认知能力,是建构文化素养的内容要素。

(三)发散性研究与英美文学教学

“文化研究”是发散性思维方式和研究方式的体现,对多种途径解决同一问题和对大学生分析能力的加强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大纲》也提出了对学生进行多种能力培养的要求,这就要求英美文学教学不能再拘泥于线性思维和还原性思维方式。而“文化研究”中的发散性思维研究模式,如新批评、结构主义、女性主义、后殖民主义、新历史主义、大众文化等西方现代文学理论, 可以使学生从不同的视角来分析问题,利用多种方法进行批判性思维,有效地拓宽了他们的视野,提高了学生们阅读、欣赏、理解英美文学原著的能力。例如,《哈姆雷特》作为一个可多重阐释的文本可以从多维视角进行发散性的分析:从哈姆雷特对待女性的态度可以进行厌女症阐释,从小人物侍卫的名字可以进行西方中心主义和殖民主义的阐释,从哈姆雷特的延宕行为可以进行人文理性主义分析、新历史主义分析以及精神分析。

而发散性思维模式离不开探究性和创新意识。我国课程创新的基本目标是让课程具有探究性,而创新取决于问题意识,有了问题意识以后,需要进行深度思辨和严谨论证,使问题得到解决或得到新的发现。[18]这就需要教师采用苏格拉底发问式教学,让学生进行分组讨论,调动学生的自主参与性,从而形成教师与学生之间的互动循环。例如,在讲授《哈姆雷特》时,本人提出“哈姆雷特为何在复仇的过程中不断地延迟复仇”这一问题,这极大地激发了学生去探究奥秘的心理,引发了学生探究谜底的兴趣本能。在讲授《李尔王》的时候提出“为何李尔王犯下如此严重的错误判断,以致国破人亡”的问题,从而引发学生对罗格斯(logos)的本源意义——“言词”的双面作用进行探讨,从家庭中家长与子女的伦理问题的探讨,以及从“声音和无声”艺术角度的探讨等进行多重“文化研究”。可见,发散性研究作为“文化研究”的一个重要方法是训练并提高学生认知能力、批判性思维和创新能力的关键。

(四)跨文化研究与英美文学教学

在一个全球化经济和科技发展的时代,从跨文化视角来看,东西方不同文化传统相互交织,近年来在这个大背景下,高等教育国际化已成为全球化发展趋势的一部分。《欧洲语言共同参考框架》指出,学习外语是为了让本国人民“更好地理解其他国家人民的生活方式、思维形式和文化传统”,“促进人们相互理解和宽容,尊重各自的民族特性和文化多样性”[19]。然而目前,“虽然各级外语教育大纲对跨文化交际能力的重要性均有所提及,但对各教学阶段如何培养该项能力却没有提供明确、细致的导向性安排。”[20]

在“文化研究”转换之中,英美文学课程为跨文化视野的融合和拓展提供了一个非常实用有效的框架,是英美文学教学的新命题,它涵盖了文化诸多现象,是建构文化素养的内容要素。在“文化研究”视角之下,后殖民语境下的身份重构,包括拉美人们解殖后的求索,美国黑人与犹太人等边缘人的身份认同,女性文学中重建两性和谐,还有印第安裔文学研究、流散文学研究文学;在更大的范畴中“文化研究”还包括伦理转向、空间转向、审美回归以及后人类主义的转向等文化现象。这些文学理论都是分析当前全球文化现象的理论依据,体现了深层的文化功能,涵盖了涉及文化认同的价值、观念、伦理观等多元价值观,这些价值观念都在不同层面之中拓宽了学生已有的知识边界和思维模式。比如,后人类主义重新思考人与自然、人与环境、人与动物、人与人自己所创造的智性人等非人类之间的关系。再例如,通过让学生阅读美国当代黑人女作家艾丽丝·沃克(Alice Walker)的《紫色》(TheColorofPurple)和托尼·莫里森《最蓝的眼睛》(TheBluestEye)体会边缘人的社会身份和他们的内心状态,使学生对白人中心主义和人与人之间的不平等有了新的认识和反思;通过引导学生阅读第一位探讨两性关系的英国作家劳伦斯(D. H. Laurence)的《虹》(TheRainbow) 来体会两性关系如何和谐地构建,而不是非此即彼;而美国华裔作家汤婷婷(Kingston)的《女勇士》(TheWomanWarrior)则使学生从流散文化的视角去思索华裔及其后代在西方异域文化背景下所面临的精神困境。上述经典作品很好地呈现了跨文化现象之间的内在联系,在单一的文化背景下是很难领悟的,对培养大学生的跨文化观念、跨文化交际能力非常重要。“文化研究”转向中的跨文化研究不仅有效地阐释当代英美文学,更是培养大学生跨文化观念和跨文化交际能力的一个至关重要的内容环节,没有“文化研究”的转向则没有跨文化的框架。

毋庸置疑,“文化研究”拓展了传统英美文学研究的疆界,形成了价值观念的多元化和融合化,而这种多元融合的思想可以与我国本土化研究意识兼容并蓄,与儒家的“天人合一”以及道家的“道”之观念相互融合,体现了中国古代思想的博大精深。这种跨文化视域的拓宽还可以提高学生的跨文化敏感度,它包括乐于参与跨文化活动、尊重文化差异,也包括尊重他人、求知欲、文化移情(empathy)、对“他者”的容忍度等,这些都是跨文化能力的一部分,[21]是培养学生跨文化交际能力的前提和基础。总之,“文化研究”转换所渗透的多元文化教学是培养大学生跨文化素养的一条重要实践思路,是英美文学教学的新命题。

四、结语

英美文学如何教的问题一直是英语专业课程改革的一个棘手问题,近些年随着前辈们的努力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进步,但依然有“重语言轻文学”的现象。从全球文化来看,过去的“重语言轻文学”的教学方法已不能适应西方文化的多元现象和复杂性。而为了从本质上改变“重语言”的现象,英美文学课程的文化教学必须靠“文化研究”转换来体现。“文化研究”转换渗透了文化意识,具有培养学生价值观念的承载功能,它蕴含了人文精神、社会文化等外部研究理论、发散性思维模式以及跨文化视角的多元价值观。这也对英美文学教师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要求教师祛除单一化的语言思维倾向, 把“文化研究”的方法贯穿到英美文学教学场域中去,把文学与大众文化研究、历史研究、社会研究、跨学科研究和批判研究等方法有效地整合起来。因此,教师需要不断提高社会科学的学术研究水平从而推动和提高大学英美文学课程的教学质量。

总之,在“文化研究”这个框架下, 英美文学教学应贯穿文化立场与价值观的教育,根本目标应由语言技能转向学习文化,从而提升学生的全面人文素养。“文化研究”转向已经成为大学生文化素养养成的时代命题,艰巨且刻不容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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