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外婆的二人世界

王惠然

我的外婆来我家了。村里人说外婆跟城里的女儿享福去了，我认为她是给城里外孙当保姆来了。

父母都出差了，我和外婆便过上了“祖孙的二人世界”，外婆也顺理成章地承包了我的衣食住行。

我每天放学回家，一进小区，总能看到在阳台上眺望的外婆，只要看见我，看见我仰着脸叫外婆，她的脸就会笑成一朵花。然后趁着我坐电梯上楼的时候，跑到客厅，给我开门，摆好拖鞋（非常标准的姿势，鞋口朝外，只要我一伸腿，恰好脚能入鞋）接过我的书包，恭迎我放学回家。接着就是洗手，吃饭，外婆总记得我最爱吃的菜，饭菜的热度也总是刚刚好;我一面赞叹外婆的手艺，一面吐槽老妈在饭菜上对我的虐待，两祖孙的日子也其乐融融，波澜不惊。

妈妈出差时嘱咐了我，外婆心脏不好，人生地不熟的，放学后要陪外婆出去散会儿步，顺便给外婆买点好吃的。外婆从小把我带大，这还用得着母亲大人交代吗？我们祖孙俩亲着呢。我记得外婆爱吃绿豆糕，就带她上街去买，我本来是想牵着她的手走的，外婆却认为散步的人多;人行道又窄;我们走得慢，并排走的话，会挡住别人的道。外婆个儿小，只到我肩膀，而我又有点近视，我想让她走在我前边，至少在我的视线范围内，如果磕磕绊绊，我也会最快地扶住她。而她不同意，一路上，就像小时候一样，外婆一直紧紧的跟在我身后，让我在她的视线范围内。过马路时，我不由分说，牵起了外婆的手，她顺从的挨在我身边，像小小孩挨着大人身边一样。过完马路，我变换了位置，让外婆走里边，自己走外边，望着我身边瘦弱矮小，老态龙钟的外婆，我心里酸酸的，心里暗暗下决心：小时候您陪伴我长大，现在由我来守护您！

散完步，我就赶作业，外婆喘口气后也继续忙乎，拖地，抹家具，白天甚至把窗户，抽油烟机都洗了，我劝她不要做，还威胁她说，做那么多事，妈妈回来一定会跟你急，外婆口里应着，手却不闲着，咱们家的房子，在外婆来的这些日子里，愣是被外婆拾掇得窗明几净。

忙完后，外婆便一会儿给我添水，一会儿给我送水果，还站在旁边一个劲地让我休息会休息会，作为一个已经被理科逼疯了的高中生，面对一个啰啰嗦嗦的外婆，我突然就六亲不认地爆发了，冷冰冰的甩出了几句话：“没看见我在做数学吗？”“吵死了！”“能不能安静点？”外婆像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唬住了，轻轻悄悄地退出了我的房间，之后再也没有进来。我的世界终于安静了。等我做完所有作业，一转身，看见外婆呆呆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灯光很暗，小小的身影，像一个犯错的孩子等待大人的赦免，有着说不出的孤独与落寞。我心里一酸，走过去抱着外婆，轻轻的叫着外婆外婆，外婆又给了我一个阳台上看见我般灿烂的微笑，抱抱我，快乐地告诉我，泡脚的水烧好了，牙膏挤好了，漱口水接好了，睡衣在床上。我的热闹的傻傻的外婆，你咋不训斥我的大逆不道呢？你咋能这么温和的对待一个对你大呼小叫的忘恩负义的家伙呢？你咋能像小孩子般给粒糖就乐呵，给点阳光你就灿烂，这么不记仇呢？你咋就这么令我自责，惭愧呢？你咋就令我那么心疼呢？

接下来的几天，由于深深的悔意，放学路上也常常给外婆带点除绿豆糕以外的其他好吃的，珍珠奶茶啦，烤得喷香的鱿鱼须啦，披萨啦，汉堡啦……到底还是弄不清楚外婆喜欢吃什么，只傻傻的想着我喜欢的外婆肯定也喜欢，每次买回家，外婆虽是满心欢喜，却总是浅尝辄止。

我也坚持陪外婆散步，也偶尔想带她上街，外婆总推却说上街太远了，走不动了，我总会牵着外婆的手，缓慢的陪她走，我一路兴致勃勃的介绍小区里的邻居，爸爸妈妈的朋友，聊我的老師同学，外婆聊得最多的就是我的小时候，反反复复，啰啰嗦嗦，我却一点也不嫌她烦，听得乐呵呵的，我想，只要外婆乐意说，说一百遍我都乐意听;我也想，夕阳余晖下，咱祖孙二人的背影，应该是世上最美的风景吧？

（作者单位：湖南省益阳市第一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