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 健
素读,源于我国古代的一种读书法,就是不追求理解所读内容的含义的纯粹的读。现代素读,指的是以一种原始的心态贴近文本,通过多种形式的对话渠道,把握作者原初的内在的思想,并与作者在情感、态度及价值观上达成共识的阅读方法。语文素读教学,是指将现代“素读”的理念创造性地应用到语文阅读教学之中,根据学生的特点和阅读教学的基本要求,教师以一种平和的心态引导学生直接指向阅读文本,深入文本领会原旨,朴素地揣摩作者的写作意图及文本的真实意境,积累并生成优秀的语言文化,进而初步养成良好的阅读习惯,获得真实的语文素养的阅读教学实践。
目前语文阅读教学普遍有这样一种现状:多多益善。现代文的文体概念及特征、文学常识、写作背景、内容梳理、结构分析、语言品读、主题挖掘、手法探讨等必然是不可少的,文言文除了以上这些,翻译中常用字、通假字、一字多义、古今异义、词类活用一定是要整理的。不仅如此,还要链接一大堆或近或远、或密或疏的课外延伸资料,结果往往煮了一大堆“夹生饭”。
2016年英国BBC电台播出了《中国式教学》引发我们的思考,“中国式课堂”的显著特征是教师的备课容量大,课堂讲究“高效”,而这个高效重在大量知识的传授,教师为了达成教学目标,在有限的时间内只好多讲授,学生思考探究的机会变少了,只能被动接受大量的知识。往往课堂教学面面俱到,但支离破碎,内容异常繁杂。
纵观我们的阅读课,为何教学内容如此繁杂,广大教师却舍不得丢弃一些无关紧要的知识和问题呢?究其原因,有以下几点:
应试是每一个语文老师首先要解决的一个难题,应试成绩好一般没有人质疑老师的教学能力,反之一个老师的课堂再生动都会受到指责。可以说,我们的阅读教学在应试面前不得不低头。试卷都有得分点,踩点答题才能拿高分,由此延伸,阅读教学不用来学阅读的,而是用来练习、为了考试的,还美其名曰“教材问题化,问题试题化”,在设计阅读问题时,实行地毯式轰炸,即使到了旮旯胡同也要步步为营,恨不得把每一个知识点都翻个遍。比如流行运用很多学校的“导学单”,阅读教学的流程往往就是:预学检测要求学生自己预习文学常识、写作背景、字词理解;整体感知要求学生概括文章主要内容;合作探究要求学生分析每一段的内容、文章体裁及特征、写作技巧、关键句理解、质疑问难等;当堂反馈检测学生本课所学,一般以练习题的形式出现。
很多老师说:如果不这样做,怕万一考到了,自己不就失职了吗?其实,阅读教学内容再系统、再琐碎,我们都不可能穷尽教材上、考卷上所有的知识点,我们自以为讲解透彻的知识点学生真的理解了么?靠知识点喂饱的孩子还能有招架之功、创新能力吗?
首先,眼下的时代,多数人都有一点焦虑,觉得中国人口多、竞争压力大,孩子不多学一点、不多掌握一些知识将来怎么能在社会立足?语文阅读教学同样面临这一背景,我们经常会看到这样的标题:《语文新改革,让人冒冷汗》《你的孩子不阅读,根本应付不了考试》《阅读,才能让学习走向深入》……我们感觉到阅读是那么重要,阅读教学当然不容小觑,于是,我们的教学就向广度和深度不断地挖掘,容量就越来越大。
其次,我们的时代属于媒体时代,大家触手可及的是各种各样零零碎碎的知识和资讯,“刷屏”成了很多人最喜欢和习惯的学习方式和生活样态。龚自珍曾说:“四海变秋气,一室难为春”。广大师生必然受社会影响,我们的阅读教学也就成了 “火锅课堂”“碎片化课堂”,貌似材料丰富,实则营养缺乏。试想,一篇课文要掌握文学常识、了解写作背景、概括主要内容、归纳主题思想、探究写作手法等,且每一项都要细致全面,这样的课堂上学生只能跟着老师刷屏,再加上多媒体技术,许多知识来去匆匆,短时记忆占了主要地位,而理解能力、探究能力就慢慢被忽略了。
这里的解读包括三个方面:课标、文本、学生。对于课标,很多老师没有仔细研究过,可能都不太明确初中阶段语文阅读教学要达到什么目标,比如“品味作品中富于表现力的语言”这一要求,在课堂教学中变成了固定结构的赏析题,学生大多数只知道分析运用了什么修辞,写出了什么内容,抒发了什么情感。对于文本,现在很多语文教师在阅读教学之前,一般通读一遍课文后就开始看教参和练习册,然后在书上记录要点,其实就是所谓的考点,课堂上要让学生掌握的就是这些繁复的内容。只不过其中一部分“优秀”的老师是把知识讲得很透,很有系统,“非优秀的老师”是把知识讲得零零碎碎而已。对于学生,相信研究的人就更少了,什么“最近发展区”、“儿童中心”理论在课堂上不会用啊,再说因为很多知识在不断地重复教学,这些理论也用不到。
总之,有部分教师缺乏必要的阅读教学素养和通盘联系课标、文本、学生的能力,无法踩准重点、难点或核心部位,只能跟随教参走,或者带领学生在文本中左冲右突、四面应敌、多向出击。
心理学家斯滕伯格则指出,过多的知识可能阻碍思考,使个体无法挣脱固有思维的藩篱,结果导致个人成为自己已有知识的奴隶而非主人。由此,我们的阅读教学必须“化繁为简”地素读,进行变革,选取那些真正有用的内容,以原始的心态贴近文本,化解目前的教学僵局。
解读追求“课标、文本、学生”的三位一体。教师对课标的解读要精准。一般优秀的老师,尤其是公认的名师,对文本的解读是多遍的,多角度的,每读一遍都会有新的收获,不断深入。比如王君老师对于《我的叔叔于勒》就研究了多遍,她说:“解读《我的叔叔于勒》的路径很多,但人们普遍认为万变不离一点:那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但其实,如果我们站位稍高,从故事的人物群中抽身出来再看,我们会发现,《我的叔叔于勒》其实还有更深层次的东西值得我们去挖掘。”由此她四次从不同的角度教学本文。第一次完全按照“公共话语系统”,教学目标就是批判 “资本主义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第二次依旧是批判,但是将本文和《麦琪的礼物》进行对比阅读,第三次讲于勒她分析出了与传统解读截然不同的文本新解 “灰色小人物的灰色人生理想的必然幻灭”,第四次她认为本文写出了人性善恶的多层次,小说中的人物,各自被生活的“网”所覆盖。其实,王君老师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典范,文本的解读只要符合文本的内涵,是可以多元化的。
看看现实中的阅读教学目标的三化:目标泛化,语文成了无所不包的文化课,天文、地理、历史、社会、民俗、宗教什么都进来了。如教学《母狼的智慧》《明天不封阳台》《都市精灵》等,花大力气拓展人与自然地和谐问题,从教学的有效性来看这样的语文课,只是关注了语文素养中非功用性的一面,还不是全部,却忽视了功用性的一面,脚踏实地不足。目标狭隘化,只关注功用性,仅仅指向考试。目标随意化,在同课异构活动中,这种表现最为明显,同一篇文章,不同的老师执教,教学目标相差甚远,缺少客观的统一标准。
其实回到原点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原点即《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2011年版)》。各类阅读文本的教学目标都在课程标准中,并有具体要求:比如欣赏文学作品的要求是能有自己的情感体验,初步领悟作品的内涵,从中获得对自然、社会、人生的有益启示;对作品的思想感情倾向,能联系文化背景作出自己的评价;对作品中感人的情境和形象,能说出自己的体验;品味作品中富于表现力的语言。其他像科技作品、议论文等的要求是不一样的。当然阅读教学中要求中的“了解基本的语法知识,用来帮助理解语言上的难点;了解常用的修辞方法,体会它们在课文中的表达效果。了解课文涉及的重要作家作品知识和文化常识。”应该分阶段适时穿插在文学作品、科技作品、议论文等的教学过程中。
在深入解读文本和明确教学目标的基础之上,阅读教学的问题设计就有据可依了。在郭志明老师的《语文课堂教学优化艺术》一书中,郭老师指出我们的阅读教学问题设计存在以下四个问题:一是问题太大,学生不知从何处下手,比如有的老师教学《社戏》,问的是“这篇文章的写作特点是什么”;二是问题太直,缺乏可思考性,比如有的老师教《祝福》,问的是“祥林嫂是怎么死的?”把一个很曲折的事实用一个直截的问题提出,是学生很难悟出作者寄寓的深层思想;三是问题太浅,比如有的老师教《社戏》,问的是“本文的写作顺序是什么?”学生根本不需要动脑;四是问题太碎,师生一问一答,问题应接不暇;五是问题太涩,导致学生一时无法回答出来。比如《社戏》一文概括完内容后,直接问“鲁迅为什么要写这篇文章?”学生手足无措。
真正有效的问题应该是穿透文本,循序渐进,同时又能提纲挈领的,对于文章能“牵一发而动全身”。
叶澜教授指出:“一个真实的课堂教学过程是一个师生及多种因素间动态的相互作用的推进过程,由于参加教育活动有诸多复杂的因素,因此教育发展有多种可能性存在,教育过程的推进,就是在多种可能性中作出选择,使新的状态不断生成,影响下一步发展的过程。”这一结论得到越来越多的教师的认同,因此大家竭力在课堂中追求开放性和生成性。然而,纵观当前语文课堂,尤其是阅读教学课堂,又有多少是有效的?细心观察,不难发现,在阅读教学中存在着以下诸多现象:如教师课前备课无预设性,在课堂随意发挥的随意性生成;赶时髦,形式化的盲从性生成;上课时照本宣科的闭塞性生成;一味迎合学生,游离主题的无效性生成;为读书而读书的低效生成;因提问不当导致的低效生成;甚至还有的教师为“生成”而“生成”,放弃了正常的教学内容而产生的乱生成,等等。像这些没有经过学生认真思考、缺乏对智慧挑战的泡沫生成,不仅使教学功能不能得到很好的发挥,甚至对学生的发展起到了不良的影响与消极的作用。
总而言之,阅读教学适当地“素读”是“丰富的单纯”,能让师生的气力更多地放在文本之上,真正掌握阅读方法,体会文章内涵,学生会多一些思考,体悟知识之道、学习规律,如此,他们将拥有更能吐纳的心胸、更为敞亮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