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议何开纯幽默笑话

2019-01-29 12:46
遵义师范学院学报 2019年2期
关键词:计生笑话生育

黎 洌

(遵义师范学院国际教育学院,贵州遵义563006)

何开纯先生的著作有9本之多,除小说外,有5本是幽默笑话。一口气翻下来,觉得何先生的小说和笑话都充满情趣,小说中含有众多的“言子”,使人物的举止言行生动活泼,非常接地气。但相对其小说而言,他的笑话更让人喜欢。

“笑话是民间故事中的一种体裁,是用散文叙事的口头文学。其特点是具有强烈的喜剧性,引人发笑。”[1]在中国文学史上,“买椟还珠”“掩耳盗铃”“邯郸学步”“拔苗助长”等故事,就带有笑话性质。东汉时期的《笑林》,是邯郸淳辑录和编写的较早的笑话集子。以后,历朝历代都有笑话集产生,直至清代,一群文人化名为游戏主人编辑了《笑林广记》,集中国传统笑话之大成。它类似小品,有故事,但短小,一般不交待人物的来龙去脉,所描写的事件与情节,往往只是表现与主题相关的一个侧面或片断。笑话可以运用各种语言表达和修辞手法达到引人发笑的目的,以讽刺对象,促使读者对人生、社会的反思,在诙谐幽默中刻画人生百态,获取哲理感悟,增长智慧才干,鞭挞丑恶黑暗。

由于笑话形制短小,口头传播,好听好记,喜剧性强,因而在当代生活中十分受人喜欢,社会上流行的许多段子,都可以看作是笑话这一体裁。笑话的种类很多,有政治笑话、嘲讽笑话、幽默笑话、诙谐笑话、哲理笑话、儿童笑话、名人笑话等等,具有多方面的社会功能,以机趣、夸张的眼光审视世界,用诙谐幽默、通俗易懂的语言来反映世态人生,不仅让人们在笑声中获取愉悦,也让人们在笑声中汲取教训,还可以作为一种表达资源,在笑中交流情感,感染人心,彼此包容,促进工作。何开纯先生说他最初收集笑话和民间俗语,就是为了在工作中缓解矛盾,避免尴尬,顺利工作,以“笑”这种特殊方式作为工作的手段和方法,是一种高明的人生智慧。

何开纯先生的笑话被命名为“人口与计划生育幽默笑话”,顾名思义,作品中笑话创作、收集的主要是与计划生育和人口发展、人口素质提高等相关的幽默、谐谑的故事,带有很强的行业色彩。我们知道,中国是一个人口大国。50年代,经过残酷战争后的中国人,在安定的环境中,传统的多子多福人口观带来了人口出生率的持续增加,人口发展基本上处于无计划状态,人口增长出现了一个高峰阶段,从解放前的四万万五千万到“六亿人民六亿兵”,十多年间,人口几乎净增两亿。人口的盲目增长与国民经济的计划发展产生了冲突,于是,1962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出《关于认真提倡计划生育的指示》,提出要适当控制人口的自然增长,国务院以及部分城市还成立了相关机构推行节制生育。但是,由于“文化大革命”使许多部门处于瘫痪状态,虽然国家也提出了“晚婚晚育,少生优生”等号召,但人口的自然生长仍处于快速发展之中,1982年第三次人口普查时,中国的户籍人口已达1031882511人,人口的年增长率是2.10%,人口进入爆炸式发展。早在1980年9月,国务院在五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上指出:“除了在人口稀少的少数民族地区以外,要普遍提倡一对夫妇只生育一个孩子,把人口增长率尽快控制住。”1981年11月,赵紫阳总理在五届全国人大四次会议的政府工作报告中再次明确指出,“限制人口数量,提高人口素质,这是我们的人口政策。”1982年9月,党在十二大中明确了计划生育是一项基本国策,并通过《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作了明确规定:“国家推行计划生育,使人口的增长同经济和社会发展计划相适应。”

计划生育被确定为中国的一项基本国策后,以控制人口为主旨的计划生育政策全面推行,但对老百姓而言,生育政策与生育意愿之间还存在着很大的差距,受到很大一部分家庭的抵触,推行阻力非常大,1990年春节联欢晚会上的小品《超生游击队》,讲述了一对农村夫妻为了生男孩,背井离乡,四处奔波的故事,在当时背景下具有典型性。每一个从事计划生育的工作人员,都面对着传统观念这一巨大的网,要冲破这张网,是要付出巨大努力的。何开纯的计生幽默笑话,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产生的。

作为一个长期从事人口与计划生育工作的基层工作者,何开纯深深体味到计划生育工作推行的困难,“‘稳定低生育水平,提高人口素质’重点在农村,难点也在农村,要实现群众生育观念的转变,必须加强工作思路和工作方法的创新。以先进的人口文化内涵,群众喜闻乐见的艺术表现形式引导群众移风易俗,更新观念不失为一种可取的途径。”①以上未注明出处者,皆引自何开纯《人口和计划生育幽默笑话250》四集。为工作而写作,写作工作中的遭遇和情景,成为“专业”的人口与计划生育写作者,“把农村推行计划生育基本国策的林林总总,用文学形式表现出来”,这即是何开纯的创作初衷和写作内容,也是其最明显的特点。而笑话,是何开纯行业写作的始发站。

我们知道,笑话来自生活。人们在社会生活和生产过程中,时常会感受到一些事情的可笑,于是口头传之,成为民间文学,文人将之记录下来,成为笑话文本。也有智者利用笑话的形式,幽默讽刺,寓庄于谐,在轻松愉快中将一些沉重的话题、严肃的内容表现出来,让听者在笑声中反省或接受批评。从何开纯的五本笑话集中我们看到,他的关注点是计划生育和人口文化、人口素质。而计划生育作为国家的一项基本国策,在某种意义上是要改变中国人长期以来多子多福的生育观念,让他们接受计划生育。不论是文化背景,还是现实基础,要改变这一观念都有一定的难度。因此,做好人口与计生思想政治工作就显得十分重要。对中国的民众而言,计划生育服务不仅仅需要合理的医疗网点设置,完备的技术设备,医务人员与育龄妇女之间的关系融洽,多种计划生育服务方法的选用等,更需要的是改变国人的观念,让人们接受少生优生,幸福一生的理念,那么,怎样才能做到这一点呢?选择什么样的方法才能让谈话的内容深入到老百姓的内心?这可能是所有计生人都面临的难题。长期工作于基层的何开纯深知,要改变一种长期形成的观念是非常艰难的。尽管这是国策,尽管有许多道理可说,但你用干煸枯燥的理论劝说,对大众能起的作用微乎其微。于是,何开纯从传统的“儿多父母苦”的言语中,编写一个个故事,从李大爷“还欠一屁股债”的现身说法中,让人们明白“多子并不一定多福”,多子只会让父母花更多的心血抚养儿女,带来新的贫困。针对中国人养儿防老的观念,何开纯编写了《死不起》《启而不发》《养儿不如养狗》《按揭房款》等故事,向人们说明养儿未必能养老,相反,有时还会给你带来更多的限制,让你心中有更多的不舒服。而养女未必不能养老,梅得亨有三个儿子,但在生病时还不如一个侄女。《好闺女》中的女儿,不仅自己孝顺母亲,而且巧用计策,让三个哥哥赡养父母。这些形象鲜明的故事,亲切而耐人寻味,现实而意味深长,严肃而又轻松幽默,在笑声中揭示出真理:“生男生女都一样”“女儿更能孝父母”,让人们在事实面前受到教育,从而转变观念。

传统的生养,是为了防老,“我养你小,你养我老,”这是中国传统的生养观,从本质上说,这一观念并没有错误。但是,长期处于经济贫困状态下的中国民众,道德发生变异的情况并不少见,在传统民间故事中就有许多不孝子的故事,在现实生活中也有不少家庭遗弃老弱病残。贫穷成为万恶之首,而多子则使众多家庭“落娃娃难”,成为沦入贫穷的原因之一,《少生好,多生好》里就写了这种现象:“‘要说多生孩子的好处,那是有的,我生小孩欠下的十屁股债,到现在已经还了九屁股了。’计生宣传员不解,问是什么意思,李大爷说,‘还欠一屁股债呗’”。而欠了一屁股债的村民,等他们到老了需要子女帮扶的时候,子女可能就来一封信说:“爹同志,妈同志,两位老同志,新社会新国家,个人找钱个人花,按劳分配上宪法,我们没钱寄爹妈”。抑或象《心愿》中的老人,只有睡在棺材里才“算有自己的住房,可以安心睡觉了”。道德的沦陷,并没有使养儿真正起到防老的作用,因此引导民众轻生重教,实属必要。勿容否认,计生工作中由于部分计生人员的素质低下,政治性不强,给计划生育工作造成了恶劣的影响,如《抵账》中的赵村长,因为吃吃喝喝,欠了餐馆几千元的账,于是就利用手中的权利“允许你生第三胎抵账”。再如《烂盘子》里的乡计生办主任,上任后就利用手中的权力敛财,认为只要不用手亲自接钱,就不算受贿。何开纯在进行创作时,也表达了对这些丑恶现象的深恶痛绝,对此毫不留情加以讽刺。这是计生工作的一个重点,也是何开纯幽默笑话创作的一个重要内容。生,从某种意义上讲是一个自然化的过程,养则是更为重要的社会性问题,重生不重养,是许多家庭中存在的弊病。在传统观念中,一颗露珠养一个葫芦,认为只要生下来,就会养得起。在农村,由于父母文化程度普遍不高,大多数的父母只能以自身的经验和习俗规范养育,儿子犯罪入狱,夫妻俩就只能互相埋怨“他犯法是你惯出来的!你平时不严格要求他。”“你不是提倡早教吗,他刚学会拿东西,你就叫他掏我的口袋”(《早教》)。更有甚者,孩子偷了别人的东西,交到家长手中让其教育时,父亲则说:“实际上,我们家教育是很严格的,几乎天天训练,可就是老六脑筋不太好使,到头来总是被抓住”(《教育失败》)。生是为了生命的延续,养,如果不教以做人的道德修养,没有起码的知识教育,那不过是为社会带来一堆垃圾,那些不孝敬父母者,那些只会损人利己者,难道不是生而不教造成的吗?因此,何开纯在他的笑话中,极力讽刺那些只想有儿子,却不教育子女的家庭,让人们知道,没有良好的教育,要想多福,要想防老,不过是一场春秋大梦。

计划生育作为一项基本国策,始行于上世纪80年代初期。随着工作的推进,社会的发展,计划生育已经不仅仅是单纯的生育问题,它包含了生殖健康、人口素质等众多问题,何开纯的笑话写作也不断拓展视野,与时俱进,拓宽内涵,逐步扩大反映的社会面,强化现代生育文化建设。他的《幽默笑话250·一》分为两辑,一辑为计划生育篇,一辑为人口文化篇;《幽默笑话250·二》在同样的两辑外,加上了第三辑浪漫信息,在关注计生与人口文化相关的内容外,还关注生育前的恋爱;《幽默笑话250·三》分类更为具体,第一辑为“子女孝敬篇”,第二辑为“家庭搞笑篇”,第三辑为“夫妻风趣篇”,第四辑为“爱情逗趣篇”,第五辑为“工作生活篇”,第六辑为社会轶事篇。辑题的编排、分类越来越细,说明针对的社会问题越来越多,作者的视野越来越开阔,其中有的是收集整理的民间笑话,有的是作者根据生活观察创作的笑话,不管是哪一种,都反映了时代和社会风情。他在工作外勤奋写作,并与政府导向、社会宣传、媒体传播等各种形式密切结合,多元互动,从而在立体交叉的宣传网络中拓展了人口与计划生育宣传教育的广度和深度,也表现了计生人对人口与计划生育工作的艰辛探索与创新思考。

2001年12月29日,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九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二十五次会议审议通过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人口与计划生育法》,以法律的形式确立了人口与计生工作基本国策地位,明确了作为一个中国公民在人口与计生工作中的基本权利和义务。但是,在计生工作中,依法行政也需要讲究方式方法,执法者的工作态度和说话技巧非常重要。笑话作为一种动态的表达资源,幽默说话,可助成交流。在与民众的交流中使用笑话,一是平易近人,二是轻松自然,可以尽快达成预期的交流目的。计生工作在乡村是不讨人喜欢的工作,许多老百姓在计生工作人员到来时常关门闭户,冷眼相向,而作为计生人又不能放弃工作,听之任之。于是,计生人在实际工作中自然而然地选用了笑话这一表达资源,在讲述中与听众建立起联系,通过“他人”的笑话,使老百姓在笑声中接纳计生人的宣传,如“笔难画”讲的《王八爷的故事》,如“人多好打田,人少好过年”等,在这些故事和幽默的俗语中,“情感会从紧张的期待突然转化为虚无”[2],在笑话中宣泄不满的情感。这是计生人的工作方法,更是计生人的智慧,可以说,每一个计生人的肚子里,都装满了一腔笑话,何开纯的笑话讲述,之所以命名为“人口与计划生育幽默笑话”,这实际上是他在工作中选取的一种表达方式。

计划生育政策,特别是独生子女政策,能够在广袤的中国大地上推行,是与一代计生人的努力和智慧分不开的。它不仅“使中国人口占世界人口的比重呈逐年下降趋势,人口增长速度低于世界平均水平,总和生育率接近发达国家水平。人口转变时间缩短,人口乘数降低,人口控制既为中国的发展创造了良好的时机和条件,也为世界人口的稳定和全球经济的发展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3]更重要的是,它推动了一代中国人观念的转变,让传统的中国生育观在一代人的沉痛中走向现代,而计生人作为这一观念变化的推动者之一,是以怎样的形象出现在民众眼前,是以怎样的力度推动这一观念的转变,无疑有着重要的意义。何开纯以幽默、玩笑的姿态,向民众宣讲严肃、重大的问题,以一系列鲜活的人物形象,如怕老婆的丈夫,留守在家儿女都不管的老人,东躲西藏要生儿子的青年夫妇,不孝顺父母的子女等,将生活中种种丑陋现象加工改造使之成为笑话中的人物,以某一精彩场面或某一人物性格的横断面表现出来,通过这些形象引发人们肯定或否定的情感判断,塑造类型、营构人心、肯定美好、鞭挞丑恶,引发人们对美好事物的追求。

生育与性常常是连在一起的,何开纯有部分笑话涉及到性。性行为作为人的本能,应该受到正常看待,但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性是肮脏下流的,不能言,实际生活中对性的需求则采用压抑、排斥方式,因而形成性本能与性压抑之间的矛盾,这种矛盾造成了笑话的内在喜剧冲突。对此,民间故事中有许多笑话,极尽所能地讽刺性压抑的人们抑制本能的窘态丑相。但随着人们性意识的开放,不少人追求“性解放”,其轻浮的举止和放荡的行为也成为民间笑话讽刺的主要目标。在何开纯笑话中的《跌倒》《绝育手术》《有亏有赚》都属于这一类,前篇反映了人们对性的忌讳,后两个则表现了对性的不严肃态度。毋容讳言,何开纯作品中收集了一些格调不高、粗俗恶谑的笑话,虽然这是生活中的一种实际存在,但怎样去表现它我认为还值得商榷。

何开纯“人口与计划生育幽默笑话”集中反映了从上世纪80年代计划生育、提倡少生优生30年来中国生育文化、习俗、心理、性格,以及审美标准和价值体系的艰难变迁。应该说,从内容上讲是十分丰富的,围绕人口与计划生育写作,在嘲讽取笑中让人们深刻地感受到,在中国,人口问题不仅仅是数量问题,更是质量问题,社会的文明和进步期待更多的是教育问题,在教育中改变人们的生育观念,在教育中提高人口素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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