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瑟夫·奈 哈佛大学教授
《时代》杂志没有将特朗普选为2018年年度人物,但2019年可能会选。去年底,特朗普因为在未与盟友协商的情况下宣布从叙利亚和阿富汗撤军,以及墨西哥边境墙问题导致政府部分关门,而饱受批评。2019年,民主党接管了众议院,他将因外交政策而面临更多批评。
政府支持者对于这些批评嗤之以鼻。外交政策专家、外交官和盟友被特朗普“不走寻常路”的风格惊呆了,但特朗普的基本盘选就是为了变化,也欢迎破坏。专家指出,如果结果对美国利益有利,比如带来更加温和的伊朗政权、朝鲜去核化、中国经济政策改变,以及更均匀平衡的国际贸易机制,那么破坏就是值得的。
当然,现在想评估特朗普外交政策的结果,就像是在比赛中段预测最后比分。斯坦福大学历史学家尼尔·弗格森指出,“特朗普执政的关键在于,这也许是美国阻止或至少延缓中国占优的最后机会。虽然这在思想上并不非常令人满意,但特朗普对问题的方法,即以难以捉摸和破坏的方式彰顯美国的实力,可能事实上是唯一可行的选择。”
特朗普的批评者反驳说,即使他的“不走寻常路”产生了一些成功,也必须把它们置于包括成本和收益的资产负债表中予以分析。从国际机构和盟友的信任角度讲,代价过于高昂。此外,规则和机构固然可能受到抑制,但美国在规则和机构的设计中起着主导作用,也是它们的主要受益者。这场争论引出了更大问题,即在评判总统的外交政策时,个人风格占多大分量。
作为一名领导人,特朗普的性格在情商和情境商等方面不如小罗斯福或老布什等成功总统。与特朗普合著有《交易的艺术》的托尼·施瓦茨指出,“特朗普的自负感永远处在风险中。当他感到被冒犯,他会采取坚决的防御,这就形成了一个自我证实的故事,它不需要事实,并且总是把过错指向别人。”施瓦茨将此归因于特朗普面对父亲的主宰的防御,他的父亲“要求严苛,执拗,又奋发图强……你要么支配,要么被支配。你要么创造并利用恐慌,要么被恐慌吞噬”。结果,他根本不会在意别人的情感或利益,并且在任何给定的日期,事实就是特朗普所认定的事实。
不管施瓦茨对原因的分析是否正确,特朗普的自我需求和情感需求,常常会粉饰他与其他领导人的关系,以及他对世界大事的解读。坚韧的形象要比真相更重要。美国一记者报道,特朗普告诉一位承认了对妇女有不良行为的朋友,“真正的力量是恐惧……你必须否认、否认、否认,再反击这个女人。如果你承认了任何事情和任何过失,你就完了。”
特朗普的性格限制了他的情境商。他缺乏经验,也没有努力填补知识空白。近距离观察者说他几乎不读书,坚持备忘录必须短小精悍,严重依赖电视新闻。据说他在与俄罗斯总统普京和朝鲜的金正恩等经验丰富的独裁者举行峰会前,很少注重人手准备。如果特朗普的不走寻常路风格只不过是对传统总统礼节的偏离,那么你也许会认为他的批评者过于吹毛求疵,或陷入了传统外交观点的窠臼。
但粗俗有可能带来后果。他声称要带来变化,因此破坏机构和联盟,勉为其难地承认它们的重要性。特朗普的言辞对于民主和人权轻描淡写,他对沙特异见记者贾马尔·卡舒吉被害案的反应就是明证。尽管呼应里根总统用烽火照亮其他城市,但他在国内面对媒体、司法系统和少数群体的行为却削弱了美国民主吸引力。国际民调表明,特朗普上台以来美国软实力有所下降。
批评者和辩护者就特朗普的“美国优先”方针所包含的价值观的吸引力争论不休,但公正的分析师不会谅解他个人情感需要扭曲其目标实施的方式。至于谨慎,特朗普的不干预主义使他免于某些干预之罪,但也颇可质疑。随着紧张局势的升级,清算特朗普,很有可能在2019年成为必行之事。
(Copyright: Project Syndicate,2019,编辑:许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