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党群英与五四运动

2019-01-26 15:30
中国延安干部学院学报 2019年3期
关键词:张国焘五四运动李大钊

邵 雍

(上海师范大学 人文学院,上海 徐汇 200233)

1919年爆发的五四爱国运动是新民主主义革命的伟大开端。青年学生在这次运动中发挥了先锋与桥梁作用。在陈独秀与李大钊的引领下,一批具有初步共产主义思想的知识分子涌现出来,成为运动中的骨干。关于五四运动的学术史回顾可以参见陈占彪编《五四事件回忆:稀见资料》的“前言”、“后记”及附录二“细说五四”,在此不赀。较新的学术成果有:刘晓宝认为“陈独秀、李大钊等为代表的进步知识分子,高举民主与科学大旗,发起新文化运动,唤醒了民众的觉悟;十月革命和五四运动,推动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广泛传播,并催生了共产党早期组织。”[1]齐卫平、张涛提出,五四运动促进的新的社会力量与先进理论的结合、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工人运动的结合、知识分子与工农群众的结合,对中国共产党红色基因构造的定型有着重要意义。[2]徐云根认为,五四运动推动了先进知识分子立场的转变,促进了早期共产主义者与工人相结合,催生了大量进步社团和共产党早期组织,为中共创建奠定了思想基础、干部基础、阶级基础与组织基础。[3]上述论文多有创见,有新的理论构建因素,但疏于具体史实的举证,且没有一个较确切的人群考察范围,说服力还有待加强。有鉴于此,笔者明确提出建党群英就是“南陈北李”以及后来参加中共一大的代表,试图用具体的历史史实来阐释五四运动究竟是怎样从思想上和干部上为共产党的成立做准备的。

一、建党群英是五四运动的领导者和直接参与者

(一)陈独秀的直接行动及被捕后的反响

1919年5月4日当天,陈独秀在《每周评论》上发表《随感录》指出,“什么公理,什么永久和平,什么威尔逊总统十四条宣言,都成了一文不值的空话”。他说巴黎和会是“分赃会议,与世界永久和平人类真正幸福,隔得不止十万八千里,非全世界的人民都站起来直接解决不可”。5月18日,他接着发表《为山东问题敬告各方面》,认为山东问题“是我们国民全体的存亡问题,应该发挥民族自卫的精神,无论是学界、政客、商人、劳工、农夫、警察、当兵的、做官的、议员、乞丐、新闻记者,都出来反对日本及亲日派才是”。5月26日,陈独秀又发表《山东问题与国民觉悟》强调:“我们国民因为山东问题,应该有两种彻底的觉悟:(一)不能单纯依赖公理的觉悟;(二)不能让少数人垄断政权的觉悟。”“由这彻底的觉悟,应该抱定两大宗旨,就是:强力拥护公理。平民征服政府。”

6月9日,陈独秀还起草了《北京市民宣言》,宣言如下:

中国民族乃酷爱和平之民族,今虽备受内外不可忍受之压迫,仍本斯旨,对于政府提出最后最低要求,如下:(1)对日外交,不抛弃山东省经济上之权利,并取消民国四年七年两次密约。(2)免徐树铮、曹汝霖、陆宗与、章宗祥、段芝贵、王怀庆六人官职,并驱逐出京。(3)取消步兵统领及警备司令两机关。(4)北京保安队改由市民组织。(5)市民须有绝对集会言论自由权。我市民仍希望和平方法达此目的,倘政府不顾和平,不完全听从市民之希望,我等学生、商人、劳工、军人等,惟有直接行动,以图根本之改造。[4]25-26

经查,“直接行动”一语出自1919年5月1日李大钊在《晨报》上发表的《“五一节”May Day杂感》。文中提出,何以叫做“五一节”?因为那个日子是“世界工人的唯一武器‘直接行动’(DirectAction) ——告成的日子”。

5月11日晚,陈独秀、李大钊、高一涵等人到新世界游艺场、城南游艺园分头散发《北京市民宣言》。陈独秀被暗探跟踪逮捕,被关83天。

6月24日,当时在日本留学密切关注国内时局发展的李达在《民国日报》副刊《觉悟》发表《陈独秀与新思想》,认为独秀先生是一个“鼓吹新思想”的书生,是一个“极端反对顽固守旧思想的急先锋,并且还用文字反对政府卖国的行为”。当蔡元培先生出京时,许多朋友也劝陈离开,但陈不肯走,还说道:“我脑筋惨痛已极,极盼政府早日捉我下狱处死,不欲生在此恶浊的社会。”“据此看来,陈先生已将他‘宁为了主义情愿牺牲的决心’全盘托出。因为他受了种种刺激,遂下了‘牺牲的决心’,以为用‘文字’来‘鼓吹新思想’,还不够觉悟多人,率性把自己的‘肉体’来凑做‘鼓吹新思想’的资料。”李达强烈要求北京政府快恢复陈先生的自由,“给他自由‘鼓吹新思想’,帮助中国文明的进步”。

7月,毛泽东在《湘江评论》上发表《陈独秀之被捕及营救》,认为陈独秀“为思想界的明星。陈君所说的话,头脑稍为清楚的听得,莫不人人各如其意中所欲出。……陈君之被逮,决不能损及陈君的毫末,并且是留着大大的一个纪念于新思潮,使他越发光辉远大。政府决没有胆子将陈君处死。就是死了,也不能损及陈君至坚至高精神的毫末。陈君原自说过,出试验室,即入监狱。出监狱,即入试验室。又说,死是不怕的。陈君可以实验其言了”①。

9月16日,陈独秀获保释。张国焘回忆说,陈被释放后,“北大同学在第三院举行大会,热烈欢迎他出狱。我任大会主席并致词,曾热情奔放的说:陈独秀先生是北大的柱石、新文化运动的先锋、五四运动的思想领导者、我们可敬的老师……抗议北京政府非法逮捕他,对于他的遭受迫害,深致慰问;对于他的出狱表示由衷欢迎”[5]65。

(二)北京大学师生李大钊、张国焘等人的表现

时任北京大学教授的李大钊是1918年10月成立的国民社的导师与撰稿人,该社的骨干张国焘、邓中夏等人在五四运动中发挥了积极的作用。李大钊也是新潮社的顾问,该社负责人傅斯年等人同样是五四运动的要角。北大学生罗章龙回忆说:“李大钊和其它一些教授……经常参加一些学会的活动。”[6]279

1919年5月3日晚,北京大学第三院大礼堂召开学生大会,北京大学学生、国民社成员张国焘等在会上发了言。罗家伦回忆说:“刘仁静(他现在是共产党中很重要的人物),当时还不过十八岁,带了一把小刀,要在大会场上自杀。”②会议一致决定联络各校同学次日下午在天安门广场集合,举行示威游行,唤醒民众一致奋起,迫使政府代表拒绝在巴黎和约上签字,伸张民族正义。5月5日北京中等以上学校学生联合会成立,张国焘首任讲演部长。讲演部发动男女同学在北京闹市“进行露天讲演,宣传抵制日货,……宣讲爱国反日的道理,攻击北京政府和亲日派,造成了人心愤慨、满城风雨的形势”[5]55-56。讲演团还积极参加北京学生联合会与北京商会共同发动的抵制日货运动,在经济上打击日本。他们非常积极,“到处发动‘救国十人团’的组织。……团员们相约不买卖日货,并劝告商店不卖日货,市民不买日货,也发生了捣毁日货的事件”[5]56。

5月11日,北京专门以上学校教职员联合会正式成立,根据时任北京中等以上学校学生联合会讲演部长的张国焘回忆,“李大钊先生也是教职员联合会的一个活动人物。他在暑假期中,仍然常到他的办公室——图书馆里办公,与我接触更为频繁。他不仅对我提供了许多宝贵意见,甚至常代我草拟一些重要文件,对于沟通教职员与学生间的意见和联络新闻界等,更是多所尽力”[5]63-64。5月18日,李大钊在《每周评论》第22号发文指出:“这些作恶的人,不仅是曹、章、陆一班人,现在的世界,仍然是强盗的世界!……日本所以还能拿他那侵略主义在世界上横行的原故,全因为现在的世界,还是强盗世界。……我们的三大信誓是:改造强盗世界,不认秘密外交,实行民族自决。”[7]213-214

6月2日,张国焘与其它6位同学在北京中心区域进行讲演活动时被警察拘捕关押。6月3日,被张国焘称为“书呆子”的北大同学刘仁静被捕,“曾因爱国狂热与军警大闹”[5]85。李大钊则为营救被捕的学生各处奔走,为挽留辞职的蔡元培向各方呼号。6月7日,北京政府被迫释放被捕学生,6月10日罢免亲日派卖国贼曹汝霖、章宗祥、陆宗舆的职务。由于北大学生的爱国行动,校长蔡元培被逼挂冠出走,北洋政府欲派胡仁源接任。刘仁静在挺蔡拒胡的斗争中,与11名同学一起被警方拘捕。被捕前他们写下告别书,希望同学们“振作精神,以与彼恶魔奋斗,各尽所能,以维护团体,勿令我神圣之大学神圣之教育界陷入黑暗势力圈内”[8]。

(三)董必武、陈潭秋、毛泽东等人在两湖的呼应

在湖北,5月8日的《新申报》发表了5月7日董必武和张国恩主持的湖北善后公会名义发出的给北省议会并转教育会、武汉商会、汉口各团体联合会电,称“本日沪各界开国民大会,誓死力争”,“外交失败,败亡间不容发,请亟起主张严惩卖国党,急电巴黎专使拒绝签字,并要求列强主持公道以图挽救”。③

5月18日,董必武和张国恩主持的湖北善后公会又在《救国时报》发表给各省省议会、商会、各报馆、各团体、广东国会的通电:“现值外交失败,国内和会忽告停顿,致对外益陷穷境,南代表征日书面提议八条,本会认为(是)解决时局之惟一方法。北代表犹袒庇卖国贼党,不肯容纳,是岂国民希望和平之初心所及料。务请一致主持公道,力促北方当局反省为盼。”

5月9日,武昌学生游行示威时,国立武昌高等师范学校英语部学生陈潭秋带领英语部同学,走在高师队伍的最前面。他与同学们在通衢要道搭台讲演,揭露帝国主义的侵略罪行和北洋军阀的卖国行径。6月6日,陈潭秋带领高师同学,不顾校长的阻挠,冲出校门,与兄弟学校及各界群众汇合,再次举行了更大规模的游行。同年夏天当局提前放假,陈潭秋邀约同乡林育南等人,带着传单和演出道具,回到家乡湖北省黄冈县陈宅楼进行爱国宣传与演出。[9]2-3

在湖南,5月中旬北京学生代表邓中夏等二人衔命来到长沙,向毛泽东、何叔衡等介绍北京学生运动情况,并商讨恢复和改组原湖南学生联合会问题。5月25日,经毛泽东介绍,邓中夏在楚怡小学与长沙各校二十多名学生代表晤面。邓中夏等在会上详细通报了北京五四运动的经过,希望湖南学生举行总罢课,声援北京学生,通过共同战斗,实现惩办曹、章、陆三个卖国贼和拒签巴黎和约的要求。这次会议决定尽快建立新的全省学生联合会。5月28日,湖南省学生联合会正式宣告成立,主持湖南学生联合会日常工作的多为新民学会的会员。毛泽东经常到学联同负责人研究问题,指导工作。6月,毛泽东与学联干部利用暑期放假,组织青年学生到城乡、车站、码头,作爱国反日宣传。湖南省学生联合会还根据毛泽东的提议,创办《湘江评论》杂志,揭露与抨击帝国主义和封建势力。[10]40-41

(四)邓恩铭、王尽美在山东的活动

在山东,学生除游行示威还推派代表去北京向北洋军阀政府大总统徐世昌请愿,要求取消“二十一条”,保护山东的一切权利。济南省立第一中学学生自治会的负责人兼出版部长邓恩铭在五四运动中不断奔走于学联和一中自治会之间,传达命令,指挥行动。5月7日,他率领一中同学参加山东各界在济南召开的国耻纪念大会,响应北京爆发的五四运动。5月24日,邓恩铭组织一中学生参加了济南学界的罢课运动。6月10日黎明,邓恩铭带领一中学生冲破军警封锁,结队向日本人较集中的商埠一带进发,劝说商界罢市,抵制日货。邓恩铭还被选派为学生代表,北上北京和天津与北方早期的马克思主义者联系,请教如何在山东开展革命运动的问题。[11]51-52

在山东省立第一师范学校预科学习的王尽美被推选为一师北园分校的代表,领导北园分校的同学参加运动。他曾参加7月21日砸毁亲日派安福系在济南机关报《昌言报》报馆的斗争。同年夏天,王尽美回到自己的家乡莒县北杏村,联系附近村庄的学生,组织十人团,成立反日会,抵制日货,反对卖国条约。他们多次到农村集市上去进行反帝爱国宣传。王尽美利用《长江歌》的调子,填写了爱国新词,亲自教群众演唱。其歌词为:“看看看,滔天大祸,飞来到身边。日本强盗似狼贪,硬立民政官,此耻不能甘。山东又要似朝鲜,嗟我祖国,攘我主权,破我好河山。听听听,山东父老,同胞愤怒声。送我代表赴北京,质问大总统!反对卖国念一条,保护我山东。堂堂中华,炎黄裔胄,主权最神圣。”[12]1105

在五四运动中,陈独秀是当之无愧的精神领袖,李大钊是北大爱国学生的导师,南陈北李是五四运动著名的领导者。张国焘、刘仁静、董必武、陈潭秋、毛泽东、邓恩铭、王尽美等人都是五四运动的直接参与者。其中张国焘、刘仁静在北京打了头阵,董必武、陈潭秋、毛泽东、邓恩铭、王尽美在湖北、湖南、山东的活动则助长了五四运动推向全国。远在日本留学的李达通过在国内报刊发文的方式表达了对陈独秀的坚决支持与声援。

二、建党群英是五四运动的忠实记录者与热情宣传者

(一)包惠僧在湖北报刊上的集中报道

自1919年5月10日至6月24日,包惠僧以“鸣丙”(偶而用“鸣丙屋丙”)为笔名,在《汉口新闻报》发表了17篇通讯;自5月20日起至6月21日他以“鸣乙”(偶而用“鸣乙直丙”、“鸣甲”、“鸣丙”)为笔名,在《大汉报》发表了19篇通讯。

5月17日,包惠僧以“鸣丙屋丙”为笔名在《汉口新闻报》发表了《武汉学生团关于外交问题大会议》,全文播发了武汉中学以上全体学生5174人给北京大总统暨国务院的电文,称:“民国四年交涉,吾国忍辱签字,以待和会。和会再不得,直国亡种奴,万劫不复。请电专使,力争勿懈。北京学界四日之举,出于义愤,务恳略迹原心,宽大待遇,以壮民气,为外交后盾。生等四年之中,不敢忘五月七日之事,再受耻辱,宁死不甘,甚望尊重民意,力荷艰巨为幸。”当天,武汉学生联合会正式宣告成立。次日,包惠僧以“鸣丙”为笔名在《汉口新闻报》发表了《民气发扬之一斑》,照录了武汉学生联合会的三封要电,其中一封写道:“山东问题,国命攸关。外人怀贰,死有余辜。君等义举,海内快心,武汉学生极表同情。”5月22日,《大汉报》发表了“鸣乙”的通讯《存亡呼吸之外交问题》,及时报道了20日武汉学生七百余人的大游行:“各生手持大小白旗,上书‘提倡国货’、‘保全主权’、‘伸张民气’、‘唤醒同胞’种种字样,并书有极沉痛、极简单之白话歌谣,一片血光溢于言表。且随处购取洋货,当地毁碎,以为提醒商民之一种直接作用。”5月23日,包惠僧在《汉口新闻报》转录了一张传单:“欲全外交,当息内争,南北一致,万众一心。何敌不克?何事不成?五分钟热,早嗤外人,尚待毅力,继续而行。青岛亡亡,青岛存存,各尽天职,各发良心,一鼓作气,□国以身。”

5月31日,包惠僧在《大汉报》转录了29日创刊的武汉学生联合会学生周刊的发刊词,云:“嗟我中国,强邻伺侧,外交紧急,河山变色。壮哉民国,风起云蒸,京津首倡,武汉继兴。维我学界,风潮澎湃,对外一致,始终不懈。望我学生,积极进行,提倡国货,众志成城;力争青岛,事出至诚,口诛笔伐,救国之声。愿我同胞,声胆俱张,五月七日,毋忘毋忘!”并加上自己的按语,说发刊词“义正辞严,言婉意决,苟能持以坚忍,出以稳健,则政府无从干涉,而外交事故断不发生。学生前途之幸,即民国前途之幸也。”

面对学生的爱国浪潮,湖北当局一再召见各大中学校校长,令其严密监视学生,禁止学生的一切爱国活动。6月1日,包惠僧在《汉口新闻报》上报道了5月29日下午教育科专为学生同盟罢课召集武汉各校校长开特别会议,规定:“如一校举行罢课,封闭一校。其有管教各员,以放弃责任论,令其解职离校。该学学生等以越犯规矩论,即令全体解散。”

6月4日,包惠僧以“鸣甲”为笔名,在《大汉报》发表《学生演讲及军警弹压风潮》,详细介绍了6月1日星期日武昌学生游行演说的实况以及遭到军警镇压、逮捕的真相。6月11日,包惠僧在《汉口新闻报》上发文《学潮中之余音袅袅》,揭露,“保安队士毒打学生致伤数十名之多,……官厅则巧用圆滑手段,将中等以上学校全行提前放假,以为釜底抽薪之计。”

6月13日,武汉商界得知北京被捕学生已获释,曹、章、陆已免职的确实消息,于是宣告罢市胜利结束。但是“提倡国货,抵制日货”的活动并未停止。6月22日,包惠僧在《汉口新闻报》《提倡国货之效果》一文中报道说:“自青岛问题发生以来,武汉人民颇有提倡国货之觉悟。据闻省立第一师范附校、模范两等小校及国立高师附校,均同时于校内组织国货贩卖部。④学生应用什物,概由学校贩卖部购用。至于武汉各商户,日来无不悉心采用国货。……倘邦人君子本此心理,坚持到底,则吾国其庶几乎!”

就包惠僧一人而言,他在1919年5月10日起至6月24日短短一个半月中就在湖北报刊上发了36篇通讯,事实准确、观点鲜明,及时、集中地报道了五四运动在武汉的情况,在这些文字里面有他高度的爱国心和社会责任感。

(二)毛泽东、李汉俊、陈独秀、李大钊、陈公博对五四运动的公开肯定

1919年7月14日,毛泽东在《〈湘江评论〉创刊宣言》中较早地肯定了五四运动,认为“国际的强权,迫上了我们的眉睫,就是日本。罢课,罢市,罢工,排货,种种运动,就是直接间接对付强权日本有效的方法”。在这里,毛泽东实际上是肯定了实行三罢的爱国学生、商人与工人。

李汉俊在9月14日《星期评论》第15号发表的《他们也晓得尊重教育了》一文中,突出了爱国学生的作用:“从民国元年以来,北京政府,哪里把教育两个字看在眼里?……从五四、六五两次大运动以后,北京城里的官人,大家才晓得教育的力量是很大的,于是拼命的要更换大学校长。”

10月12日,陈独秀在《国民》杂志周年大会上演说的思路与李汉俊较为接近,他说:“又闻‘五四’运动,诸君出力独多,窃以为此番运动,实为国民运动之嚆矢,匪可与党派运动同日而语。”1920年4月,陈独秀在中国公学第二次讲演会讲演时说:“五四运动的精神……必然是爱国救国”,并认为直接行动与牺牲精神“是五四运动特有的精神”[13]。陈独秀的这番讲演除了再次肯定了爱国学生在五四运动中的地位与作用,还明确提出了五四精神的新概念。后来陈公博、李大钊多次用过五四精神这样一个新概念。

1921年5月5日,原北大哲学系学生陈公博在《广东群报》发表《五四运动的回忆和感想》,认为“学生当时的举动事前既无一定的计划,事后亦无坚毅的进行,当时实在不过受不了压迫和愤慨,才有这种空前举动,所以中国外交之有大转机,和国内民气之有生机,完全是政府压迫的结果”。他认为,“我们要反对的不单是外交,进一步说就是现实政治,……我们青年呵,请你们还是本着五四精神去奋斗!”

1923年李大钊在北京学生联合会发表讲演《纪念五月四日》,说五四纪念日“是学生加入政治运动之纪念日,也是学生整顿政风的纪念日。……民国到现在十有余年,革命事业还未成功,这些继续革命事业的人,就是我们”[7]463。1924年,李大钊写道:“五四”纪念日“是中国全国学生膺惩中国卖国贼的纪念日,是中国全国学生对于帝国主义行总攻击的纪念日,亦即是被压迫的民众向压迫的国家抗争自由的纪念日,这是国民的学生的日子。我们在今天应该把国际帝国主义侵略我们的痛史,细数从头,把‘五四’运动的精神,牢牢记住,誓要恢复国家的主权,洗清民族的耻辱”[7]502。

必须指出,李大钊对五四运动的宣传与肯定与陈独秀、毛泽东、李汉俊是有所不同的,他多次用世界眼光审视五四运动,因为五四运动毕竟发生在俄国十月革命所开创的世界无产阶级革命的新时代。1919年10月12日,他在《国民》杂志周年大会上的演说首次将五四运动的意义提升到世界政治的高度,认为“此次‘五四运动’,系排斥‘大亚洲主义’,即排斥侵略主义,非有深仇于日本人也。斯世有以强权压迫公理者,无论是日本人非日本人,吾人均应排斥之!故鄙意以为此番运动仅认为爱国运动,尚非恰当,实人类解放运动之—部分也”[7]255。1921年,李大钊在《晨报》发表《中国学生界的“May Day”》一文,提出:“因为在这一天中国学生界用一种直接行动,反抗强权世界,与劳动界的五月一日,有同一意味,所以要把他当作一个纪念日。我盼望中国学生界把这种精神光大起来,以人类自由的精神扑灭一切强权,使正义人道一天比一天的昌明于全世界,不要把他看狭小了,把他仅仅看作一个爱国运动的纪念日。我更盼望从今以后,每年在这一天举行纪念的时候,都加上些新意义。”[7]358李大钊在这里将五四运动与全世界无产者的节日五一国际劳动节并提,大大提升了五四运动在中国革命史上的地位。以这一运动为开端的中国的新民主主义革命实际上已经成为世界无产阶级革命的一部分。

(三)张国焘、刘仁静在中央内部刊物上的宣传

中国共产党成立后,在党内宣传五四运动较多的是张国焘。1921年7月,张国焘在党的一大上作《北京共产主义组织的报告》论及五四运动时说:在巴黎和会这一“瓜分战利品的会议上,中日之间因山东问题发生了冲突,这就引起了前所未闻的强大的学生的民族主义运动即‘五四运动’。这时,学生已作了很大努力,想唤起群众对政治事件兴趣,可是,这种努力一直没有效果。”[11]1079这个报告是秘密的,并不对外公布,知道的人很少。

1922年12月6日,张国焘在中共中央机关刊物《向导》第12期《知识阶级在政治上的地位及其责任》一文中指出,五四运动“差不多完全为知识阶级所倡导,结果能够使日本商业受重大打击,中国出席巴黎和会的代表团竟至不敢签约,亲日派亦被罢免;而且使中国人民的思想发生重大变化,其影响真不亚于辛亥革命。”“五四运动发生以后,全国各处学生革命气焰极盛,学生们到处都做爱国宣传,并且用十人团等方法,想组织那更广大的民众于爱国旗帜之下。”[11]1105在同一期上,张国焘还有一篇《不要忘记了山东问题》,认为王正廷等人与日本签订的交还青岛的条约是卖国的,并说:“山东问题并不仅仅是山东人民的问题,乃是全中国人民的问题。……那些几年来奋战苦斗的全国学生们,应该在此千钧一发的时候,发动和五四运动一样的热烈运动呀!”

1923年1月24日,张国焘在《向导》第17期发表《学生运动的我见》:“那次的学生运动,不但是全国一致的学生运动,也是全国人民都表同情的运动。”[11]1119“上海学生是素来否认北京政府,否认北京政府一切卖国条约和卖国借款的。北京学生在政治的见解上,的确比南方学生较为落后:虽然他们是五四运动的发起者,虽然五四运动明明是政治运动,但是他们屡次表明他们不干预政治”[11]1120。作为五四运动的实际参加者,张国焘得出北京学生在政治见解上比上海学生较为落后的结论是不容易的。

根据张国焘回忆,刘仁静在五四运动后“埋头读马克思的《资本论》,见着我便表示:笼统的学生运动已不济事了,现在要根据马克思的学说来组织一个共产党”[5]85。1923年6月10日,刘仁静在团中央机关刊物《先驱》第20号发表《我们与学生运动》:“从五四运动以来中国的学生由几千年的沉寂的读书室的生活跳到政治的和社会的活动,学生俨然在社会上形成一种不可忽视的势力和地位了。学生参加反对军阀官僚的活动,学生反对国际帝国主义的侵略,学生排斥日货,学生的社会服务,都是我们所同情而且努力帮助的”[11]1177。他认为“五四运动带着小资产阶级的革命的精神”[11]1178。

结 论

一大代表包惠僧以高度的政治敏感性忠实记录了五四运动在武汉的情况,为我们今天研究五四运动史留下了珍贵的历史资料,功不可没。五四运动以后建党群英毛泽东、李汉俊、陈独秀、李大钊等人在报刊上公开肯定五四运动,给五四运动以高度的评价。陈独秀明确提出了五四精神的新概念,陈公博、李大钊后来多次用过五四精神这样一个新概念。李大钊还多次用世界眼光审视五四运动,将五四运动与五一劳动节并列,极大提升五四运动在中国革命史上的地位。事实上,正是由于“五四运动的发生,引起列宁和共产国际对中国革命的重视,并直接促使共产国际派员到中国了解情况,因而加速了中国共产党建立的进程。”[14]54中国共产党建立后,张国焘、刘仁静在中央内部刊物上也宣传过五四运动,其中张国焘的见解偏重于反思,他提出的北京学生在政治的见解上比上海学生较为落后的结论,实际上已经接近五四运动彻底的反帝反封建的性质问题。刘仁静对爱国学生在这次运动中的作用接近于毛泽东后来所讲的先锋与桥梁作用,但对五四运动的阶级定性是错误的。

综上所述,建党群英是五四运动的领导者和直接参与者,也是这场运动的忠实记录者与热情宣传者。建党群英在五四运动中的宣传鼓动归纳起来就是彻底的反帝反封建,建党以后这种五四精神得到了发扬光大。在13位中共一大代表中,张国焘、刘仁静、董必武、陈潭秋、毛泽东、邓恩铭、王尽美、李达、包惠僧、李汉俊、陈公博以各种方式直接参加运动或事后高度评价运动。⑤关于五四运动的话语体系是建党群英最初提出来的,经过时间的检验,最终由毛泽东作了正确的结论。⑥

注释:

①见《中共一大代表早期文稿选编》上册,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744页。1919年6月8日《每周评论》第二十五号发表陈独秀的《随感录》,提出:“世界文明发源地有二:一是科学研究室,一是监狱。我们青年要立志出了研究室就入监狱,出了监狱就入研究室,这才是人生最高尚优美的生活。从这两处发生的文明,才是真文明,才是有生命有价值的文明。”

②陶希圣则回忆说:“刘仁静每次登台发言,身材矮小,言语啰嗦”。见陈占彪编:《五四事件回忆:稀见资料》,三联书店2014年版第131页。

③1919年5月7日,包括湖北善后公会在内的28个社团召开上海国民大会,成立上海国民大会筹备会事务所。5月15日的《申报》报道,13日国民大会上海事务所正式成立,决定通电全国。

④包惠僧在1919年5月31号《汉口新闻报》上的《不绝闻之提倡国货声》一文中报道过湖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学生组织国货贩卖部的事情。不知省立第一师范学校是否就是省立第一师范附校。

⑤迄今只有何叔衡、周佛海还找不到他们与五四运动的直接史料,暂付阙如。

⑥党史学界关于五四运动的评价一般以毛泽东1939年5月写的《五四运动》《青年运动的方向》及1940年1月写的《新民主主义论》为准,这方面的研究成果甚多,在此不再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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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共早期领导人李大钊英勇就义前后
《过五四运动赵家楼》
95年前的“五四运动”
张国焘叛逃有新说
张国焘也是“猪八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