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 巍
(复旦大学,上海 200433 )
当代中国发展已经进入一个新的阶段,关于破解发展难题、调整发展战略,经济社会发展的讨论可谓热火朝天,而对政治发展的讨论似乎还比较谨慎。正如马克思所说,“随着经济基础的变更,全部庞大的上层建筑也或慢或快地发生变革”①《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3页。。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发展,有中国共产党坚强领导这个最大的政治优势,但也还存在着某些问题,如执政党建设仍然存在某些薄弱环节,资本强势以各种形式影响决策,政府职能转变还没有完成,很好的宏观政策往往会发生变形、打折或稀释,行政成本居高不下,参与国家治理的社会力量还不成气候,等等。归结起来,就是还有一些体制性障碍需要进一步破除,政治发展所要求的制度建设与精神状态需进一步提升,由此彰显出推进政治体制改革的必要性和重要性。
2017年适逢“十月革命”百年,“十月革命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研讨会于9月27日在京举行,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书记处书记、中宣部部长刘奇葆出席并讲话,强调要深入学习贯彻习近平总书记系列重要讲话精神,深刻认识十月革命的伟大意义和深远影响,在新的时代条件下更好地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①《“十月革命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研讨会举行》,http: //politics.people.com.cn/n1/2017/0927/c1001-29561037.html。中国社会主义革命、建设和改革的理论与实践与苏联是密切联系的。
中国共产党执政以后,从政治理念、政治架构到政治路线都曾与苏联有诸多相似。20世纪五六十年代中苏从争议、论战到分裂,毛泽东试图与苏联体制有所切割,另外走一条新路,但并没有完全摆脱掉苏联体制的影响和做法。所以,邓小平要花很大的力气推进中国改革开放,着力于克服苏联体制的弊端。“‘体制问题’不仅是苏联解体的深层根源,而且是社会主义国家改革的中心问题”。②肖枫:《究竟应如何看待苏联解体》,《学习时报》2011年6月27日。中国改革开放及其所包含的一系列体制改革,其实都是去“苏联模式”、搞“中国特色”,这也是社会主义中国能够取得今天成功的一个主要因素。值得一提的是,邓小平在苏联解体后不久的“南方谈话”中虽然没有就事论事评论苏联问题,但从作为执政党的中国共产党角度提出了“执政责任”“执政能力”等问题。“一个党,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如果一切从本本出发,思想僵化,迷信盛行,那它就不能前进,它的生机就停止了,就要亡党亡国。”③《邓小平文选》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370页。这很难说不是关于苏联教训的有感而发,振聋发聩。
关于苏联解体,一般认为是由多重因素导致的系统“崩溃”。尽管西方长期开展的“和平演变”是一个重要的外部因素,它既严重威胁了苏联的意识形态安全,还激化了苏联内部的矛盾,但这些“外因”毕竟还是要通过体制“内因”才能奏效的。苏联僵化空洞的意识形态“培养”出来的干部(官员)进入体制,将其虚伪性转变为体制行为,导致紧要关头“竟无一人是男儿”——这个教训是非常深刻的。
苏联意识形态“假大空”的毛病由来已久,充满着形式主义官僚主义的意识形态犬儒主义弥漫于苏联体制,以极大的传染性败坏整个社会的精神状态。“要求人们虚伪、顺应、愚昧和装傻,不断玩弄那种令人哭笑不得的、宗教意识般的、普遍宣誓效忠的把戏。”④《苏联持不同政见者论文选译》,北京:外文出版局《编译参考》编辑部,1980年,第284页。与之相应的就是官僚机构不断膨胀,官僚阶层利益盘根错节,他们只需表现为讨好上级的意识形态“正确”,就能通过手中的权力谋取各种利益,乃至制造“寻租”腐败的机会。特权阶层更乐意强化这个体制,他们更不可能对这个体制进行有损于自身利益的改革。愈到后来,各级官员的行为举止与虚假意识形态的反差愈发明显,形成了这样的体制效应:它所公布的信息,无论是否真实,都不能取信于民;它所宣扬的思想,无论是否有理,都不被公众待见;它所提出的政策,无论是否合适,都遭到怀疑;它所任命的官员,无论是否廉洁,都被认为不怎么样……也就是陷入了所谓“塔西陀陷阱”。由于缺乏内在信仰、外部监督和矫正机制,作为超级大国的苏联毁于一旦,根源还是“抽心一烂”!
一是落后体制缺乏应变能力。在苏联体制中,对官方意识形态的熟稔程度和表态作秀是官员的“基本功”,但他们的政治能力每况愈下,后来的表现非常糟糕。1988年10月苏联最高苏维埃非常会议通过《关于修改和补充苏联宪法的法律》和《苏联人民代表选举法》,习惯于事先布置好“选举”的官员不知所措,仓促上阵,接连输掉了苏联人民代表大会选举、波罗的海三国苏维埃选举和俄罗斯苏维埃选举。1990年5月“民主俄罗斯”在俄罗斯苏维埃选举中获得多数,不久退出苏共的叶利钦当选俄罗斯最高苏维埃主席,莫斯科和列宁格勒的苏维埃主席也相继换了反对派人士。“党在垄断权力的几十年里,丧失了开展政治斗争的能力……作为唯一的组织,党丧失了自身最优秀的品质——战斗精神、自我牺牲精神、大公无私精神……它的能力就慢慢地衰退。”①[俄]尼•雷日科夫:《大动荡的十年》,王攀等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1998年,第130页。苏共官员在议会党团提出立法建议、组织议会辩论、推动法案表决等方面处处居于下风,在激烈的大变局中成片失去民众的支持,苏共组织的1990年五一游行居然中途“翻转”为反苏共领导人的示威。
二是体制认同感不断弱化。苏联领导人的旨意往往以苏联共产党的名义神圣化,实际上与绝大多数普通党员没有什么关系,危急时刻,他们只能隔岸观火。相当一部分苏联官员擅长阳奉阴违,他们的行为与连他们自己都不相信的价值观貌合神离。他们对待体制要么是实用主义,要么是机会主义,为了一己之私出卖体制背叛体制大有人在。叶利钦眼看苏共颓势一发而不可止,干脆宣布退出苏共,扛起了反对派的大旗,给了风雨飘摇的苏共政权一个致命打击。苏联后期许多拥有特权的大小官僚甚至巴巴地希望“改制”,以期在“新体制”中合法地占有其所攫取的私利。苏联解体后出现的垄断资本家和富翁,相当一部分就是前任官员。据俄《消息报》报道:到1996年,前苏联官员出身的人员在总统周围占75%,政党领袖中占57.1%,地方精英中占82.3%,政府中占74.3%,经济领域精英中占61%。这些人中来自苏联经济部门的在政府中就占42.3%,在经济领域占37.7%②《消息报》1996年1月10日,参见http: //www.cctb.net/zjxz/expertarticle1/201003/t20100323_288363.htm;季正矩:《腐败与苏共的垮台》,《当代世界与社会主义》2000年第4期。。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三是体制无能与意识形态失灵互相促退。作为一个时代的特点,“传统的意识形态在工业化、信息化的迅猛发展下,被不断壮大的社会销蚀、融化,从而开始丧失对思想的引导控制能力”③薛小荣、高民政:《来自外部的革命——戈尔巴乔夫时期的苏联改革与西方的遏制战略》,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17年,第234页。;新技术愈是让外部世界进入苏联人的生活和想象,就愈具有破坏性。虚假意识形态及其“培养”出来的官场生态充斥着口是心非,从欺上瞒下到互相欺骗。戈尔巴乔夫“公开性”号召打破了苏联死气沉沉的思想牢笼,未料迅速蜕变为恶意的发泄、抱怨和攻击。苏联后期已经很少看到体制内知识分子提供有力辩护或建设性的改革言论了。官场和知识界的犬儒化和虚伪,使得这个体制缺乏可靠的信息来源和充分的智力支持,不仅难以体现公共利益,相反极大地削弱了自己的公信力。当局因此不得不转而更重视情报安全机构的意见,希望通过它们来了解真实信息;但情报机构为了自身利益,往往夸大敌情甚或谎报军情,以致根据这些情报作出的应对举措昏招迭出。作为苏联前情报系统的业内人士,俄罗斯现任总统普京后来感叹道,用意识形态的方式来搞建设,“无论承认这一点有多么痛苦,但是我们将近70年都在一条死胡同里发展,这条道路偏离了人类文明的康庄大道”①《普京文集》,张树华、李俊升、许华等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0年,第5页。。
经过40年改革开放,当代中国无论在政治发展还是意识形态建设方面都取得了很大进步,但如何彻底避免苏联式困境,还需要进一步思考。事实上,经济基础的巨大变革必然会带动政治体制和思想观念的变化,但也应该承认,目前我们上层建筑的改革和开放在某些方面仍然滞后于经济基础的变化,体制性观念性的“不适”仍然不同程度地存在,主要也就是表现为脱离实际、脱离时代和脱离群众,人们经常提到的“塔西陀陷阱”其实就是对这些“脱离”的集体担忧。
40年前,面对“文革”浩劫给中国带来的严重困难和混乱,邓小平严厉批评那个时期搞的一套名堂,“如果这叫社会主义优越性,这样的社会主义我们也可以不要”②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邓小平年谱一九七五——一九九七》(上),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第250页。。以邓小平为核心的一代中国共产党人勇敢地开启了改革开放,当时主要就是解决长期没有解决好的封闭贫困落后问题。经过40年的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取得了令世人惊叹的成就。
以习近平为核心的党中央带领中国人民进入新时代,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并充分意识到进一步发展中将遇到的问题的严重性。“我们的事业越前进、越发展,新情况新问题就会越多,面临的风险和挑战就会越多,面对的不可预料的事情就会越多,我们必须增强忧患意识,做到居安思危。”③《习近平在新进中央委员会的委员、候补中央委员学习贯彻党的十八大精神研讨班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13年1月6日。要解决好邓小平晚年提醒的“发展起来以后的问题”,在盘根错节的发展形势和复杂多变的国际局势中冷静观察、谨慎从事、谋定后动;着眼大局,谋准大势,把握好度;立足世情国情党情,统筹国内国际,抓住战略重点,实现关键突破,赢得战略主动,防范系统性风险,避免颠覆性危机,维护好发展全局。今后一段时期,既是新的战略机遇期,也是国内外各种风险积累集中暴露期;执政党所面临的“四大考验”(长期执政考验、改革开放考验、市场经济考验和外部环境考验)、“四个危险”(精神懈怠的危险、能力不足的危险、脱离群众的危险、消极腐败的危险)仍然存在,越来越聚焦于政治问题、制度问题。
当代中国的政治发展,要保证中国人民当家作主并落实到国家政治生活和社会生活之中,巩固和发展生动活泼、安定团结的政治局面,最重要的是抓好制度建设,其中“政治制度处于关键环节”①《习近平在庆祝全国人民代表大会成立6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14年9月6日。。改革开放之初,邓小平就特别提出:“制度好可以使坏人无法任意横行,制度不好可以使好人无法充分做好事,甚至会走向反面。”②《邓小平文选》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333页。中国是世界上疆域最大、人口最多的发展中国家,目前还处在现代化进程中,“真正实现社会和谐稳定、国家长治久安,还是要靠制度,靠我们在国家治理上的高超能力,靠高素质干部队伍。我们要更好发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必须从各个领域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③习近平:《切实把思想统一到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精神上来》,《求是》2014年第1期。。现代国家的政治发展及其制度建设既具有普遍性,但基于独特文化传统、独特历史命运、独特基本国情的当代中国,政治发展的制度建设实际功效和实现形式又具有中国特色,即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发展、人民幸福安康、社会和谐稳定、国家长治久安提供一整套现代化制度体系。这个制度体系,既要有明文规定的建章立制,还要有切实可行的运作规则,更要体现互相监督的权力配置。
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的全面深化改革总目标被认为是新时代中国共产党治国理政的顶层设计蓝图:推进国家治理现代化的政治前提是完善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而完善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是为了更好地推进国家治理现代化,这是一个相辅相成、相得益彰的整体目标。根据全面深化改革的时间表,到2020年,我国要在重要领域和关键环节改革上取得决定性成果,完成各项改革任务,形成系统完备、科学规范、运行有效的制度体系,使各方面制度更加成熟更加定型。这也正是兑现当年邓小平的承诺:“恐怕再有三十年的时间,我们才会在各方面形成一整套更加成熟、更加定型的制度,在这个制度下的方针、政策,也将更加定型化。”④《邓小平文选》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372页。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最大优势是中国共产党领导,这个制度优势就是共产党执政的政治优势。世情、国情、党情的深刻变化,是中国共产党治国理政必须面对的新挑战,同时也是励精图治的新机遇。这个制度优势还要系统地转化为国家治理现代化的本领,切实提高共产党治国理政的执政能力。“评价一个国家政治制度是不是民主的、有效的,主要看国家领导层能否依法有序更替,全体人民能否依法管理国家事务和社会事务、管理经济和文化事业,人民群众能否畅通表达利益要求,社会各方面能否有效参与国家政治生活,国家决策能否实现科学化、民主化,各方面人才能否通过公平竞争进入国家领导和管理体系,执政党能否依照宪法法律规定实现对国家事务的领导,权力运用能否得到有效制约和监督。”①《习近平在庆祝全国人民代表大会成立6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14年9月6日。共产党执政不是代替人民去自主,而是要保证和支持人民当家作主。“保证和支持人民当家作主不是一句口号、不是一句空话,必须落实到国家政治生活和社会生活之中。”②《习近平在庆祝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成立65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14年9月22日。共产党治国理政的执政能力,在很大程度上表现为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制度化、规范化、程序化的水平,以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发展的成熟性、稳定性和可信赖性。
中国作为最大的发展中国家,与主要大国所采用的联邦制不同,是唯一的单一制大国。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中国经验已经并将继续成为世界发展的热门关注。但是它长期快速发展形成的惯性或“路径依赖”也使得转型并不顺利,中国在取得巨大发展成就的同时也积累了不少问题,而且大多数涉及某些制度不足。人们普遍担心的正是邓小平所说的:“如果不坚决改革现行制度中的弊端,过去出现过的一些严重问题今后就有可能重新出现。”③《邓小平文选》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322页。
我们的政治发展离不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当然要讲制度自信,但这个自信不是自负,不是自以为是。自信者不惧怕批评,相反要容得下各种批评。“对中国共产党而言,要容得下尖锐批评,做到有则改之、无则加勉。”④《习近平:共产党要容得下尖锐批评》,《人民日报》2013年2月8日。习近平在网络安全和信息化工作座谈会上提出:“对广大网民,要多一些包容和耐心,对建设性意见要及时吸纳,对困难要及时帮助,对不了解情况的要及时宣介,对模糊认识要及时廓清,对怨气怨言要及时化解,对错误看法要及时引导和纠正,让互联网成为了解群众、贴近群众、为群众排忧解难的新途径,成为发扬人民民主、接受人民监督的新渠道。对网上那些出于善意的批评,对互联网监督,不论是对党和政府工作提的还是对领导干部个人提的,不论是和风细雨的还是忠言逆耳的,我们不仅要欢迎,而且要认真研究和吸取。”⑤《习近平:领导干部要学会通过网络走群众路线”》,《人民日报》2016年4月20日。这才是有容乃大的真正自信!
当代中国的政治发展,既体现了共产党执政的特殊优势,也来自我国政治文化传统和历史经验,还吸收了世界各国政治文明的优秀成果。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各国政治发展的制度建设都有值得我们学习的东西,为我们推进国家治理现代化提供了比较借鉴。“我们的制度将一天天完善起来,它将吸收我们可以从世界各国吸收的进步因素,成为世界上最好的制度。”⑥《邓小平文选》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337页。通过制度建设推进国家治理现代化,就是要使执政党建设尤其执政能力建设和国家制度建设相结合的要求更明确更具体更现代化。2018年“两会”通过《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修正案》和根据中共十九届三中全会《决定》提出的深化党和国家机构改革方案,以及新近成立国家监察委员会等等,无不表明当代中国政治发展制度建设的强劲步伐。
面对国际风云变幻国内发展转型复杂形势,最近一些地方和领域也出现了犹豫彷徨、瞻前顾后的情况。在这个关键时刻,坚持不惧任何风险,也不为任何干扰所惑,既不走封闭僵化的老路,也不走改旗易帜的邪路,就格外重要了。
20世纪80年代中期,改革开放逐渐成为气候,邓小平在许多场合强调“胆子要大,步子要稳”,并认为这是“我们的方针”、“我们确定的原则”、“最艰巨的任务”。“所谓胆子要大,就是坚定不移地搞下去;步子要稳,就是发现问题赶快改。”①《邓小平文选》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118页。伴随着当代中国的强劲发展,今天“发展起来以后”的各种矛盾和问题也在有所积聚,并呈现错综复杂的特点,迫切要求把促进发展转型与深化改革结合起来,这对我们的决心和本领都是新的考验。当代中国的政治发展也绝不会一帆风顺,其中必然涉及不少尖锐问题、敏感问题。邓小平曾经豪迈地说:“没有一点闯的精神,没有一点‘冒’的精神,没有一股气呀、劲呀,就走不出一条好路,走不出一条新路,就干不出新的事业。”②《邓小平文选》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372页。改革开放前期,人心思变,改革热情高昂,几乎所有改革带来经济效益和制度红利的边际效应非常强,赢得的掌声也很响亮。现在改革步入了深水区,社会结构、利益格局、思想观念都发生了很大变化,人们对于改革的预期也出现了分化,改革的动力也似乎不那么强烈了。如果再用老办法推动改革的深入,用过去的尺度来衡量改革的成效,就很容易事与愿违。
邓小平认为:“我们所有的改革最终能不能成功,还是决定于政治体制的改革。”③《邓小平文选》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164页。他考虑政治体制改革的目标:“第一,党和行政机构以及整个国家体制要增强活力,就是说不要僵化,要用新脑筋来对待新事物;第二,要真正提高效率;第三,要充分调动人民和各行各业基层的积极性。”④《邓小平文选》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241页。这三条今天仍然有很强的针对性。我们要顺应历史潮流,以更大的勇气和智慧、更有力的措施和办法,冲破思想观念束缚,破除利益固化藩篱,推进政治体制改革,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现在容易的、皆大欢喜的改革已经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难啃的硬骨头。这些硬骨头,或牵涉地方、部门利益,或观念认识难以统一,更多的是触动了某些人的“奶酪”。“这就要求我们胆子要大、步子要稳。胆子要大,就是改革再难也要向前推进,敢于担当,敢于啃硬骨头,敢于涉险滩。步子要稳,就是方向一定要准,行驶一定要稳,尤其是不能犯颠覆性错误。”①《习近平谈治国理政》,北京:外文出版社,2014年,第101页。新时代全面深化改革扩大开放对利益关系的触及和调整越来越深刻,事关利益调整和再分配,深化改革就要啃掉这些难啃的“硬骨头”,闯过这些荆棘丛生的“险滩”,对此一定“要有足够思想准备”。
近年来党中央一再要求各级领导部门激发一往无前的进取意识,增强时不我待的机遇意识,树立勇于担当的责任意识;更好地回应人民群众的呼声和期待,不断增强改革的感召力,激励更多的人理解改革、支持改革、参与改革。我们在解决现有问题的同时,还会产生新的问题;问题倒逼改革,又在解决问题中不断深化改革。改革不可能四平八稳,不可能不打破现有工作格局和体制运行,只要是符合实际、必须做的,而且经过了充分论证和评估的事情,就要大胆地去做。只有沉着冷静、把握得当、因应适宜,就一定能排除干扰、化危为机、开创新局。政治体制改革是当代中国政治发展的重头戏,尤其如此。
面对“四大考验”和“四个危险”,中国共产党把党风廉政建设和反腐败斗争提到关系党和国家生死存亡的高度来认识,反腐倡廉成为新时代党的建设的重大政治任务。近年来,已经形成反腐败斗争的压倒性态势,但“强化不敢腐的震慑,扎牢不能腐的笼子,增强不想腐的自觉”作为一项常规性政治任务还有待逐步实现。我国这几年解决了许多长期想解决而没有解决的难题,办成了许多过去想办而没有办成的大事,但党风吏治仍然存在薄弱环节,必须引起高度重视。
据官方报道,十八届党中央批准立案审查的省军级以上党员干部及其他中管干部440人,其中包括十八届中央委员、候补委员43人(十八届中央委员、候补委员376人,占比11%),中央纪委委员9人(占比7%);纪律处分厅局级干部8900余人,处分县处级干部6.3万多人,基层党员干部27.8万人。仅2018年上半年,全国查处违反中央八项规定精神问题2.5万多起,处理3.6万多人,给予党纪政纪处分2.6万多人②《杨晓渡:十八大以来立案审查省军级以上党员干部及其他中管干部440人》,http://cpc.people.com.cn/19th/n1/2017/1019/c414536-29596644.html.;《2018年上半年全国查处违反中央八项规定精神问题2.5万多起 处理3.6万多人》,http://fanfu.people.com.cn/n1/2018/0731/c64371-30180427.html。,表明了全面从严治党毫不松懈的强烈信号。党中央下决心打这一场输不起的反腐败斗争,严格执行八项规定,“打虎”、“拍蝇”、“猎狐”多管齐下,产生了巨大的震慑力和外部效应。引人关注的是,一段时间以来,也出现了某些消极从政情况。
建立一个“不敢腐、不能腐、不想腐”的政治体制和廉洁政府,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发展的目标。与执行八项规定、反腐败斗争相比,整治“不作为”的庸官懒政任务更持久更艰巨,这就要标本兼治、惩罚并举,还要以防为主、预警在先,加强问责机制和检察机制建设,有力改变当前问责偏重于对显性腐败的惩戒,而忽视了对隐性失职的追究,整治庸官懒政于法(规)无据等状况,将有关制度建设全面贯穿于党的政治建设、思想建设、组织建设、作风建设、纪律建设之中。新时代的政治发展,需要一大批既廉又勤的从政人员。为官不为、为政不勤的“懒政”、“怠政”严重损害党和国家形象以及政府公信力,严重影响党群干群关系和群众路线的开展,严重妨碍政治体制的有效运行和改革效率,严重损害广大群众的切身利益,严重延滞新时代“四个全面”战略布局的落实和“两个一百年目标”的实现。为政不廉是腐败,为政不勤也是另一种腐败。对于各级从政人员,廉政是起码要求是“底线”,勤政有为则是为官一任的职业基本要求。不久前中办印发《关于进一步激励广大干部新时代新担当新作为的意见》,以及中央政治局会议审议《关于适应新时代要求大力发现培养选拔优秀年轻干部的意见》,正是为落实新时代蓝图提出的新的组织行为要求。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发展,取决于中国人民的自觉认同,中国共产党治国理政要寻求最大公约数,最大限度凝聚思想共识,最大限度发挥各方面的积极性,还要善于吸收、消化和利用古今中外一切政治文明成果服务于政治发展。“人类文明因包容才有交流互鉴的动力。”①《习近平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部的演讲》,《人民日报》2014年3月28日。当今世界,各国发展和全球治理都面临一些新问题,相互之间的联系和影响越来越多越来越深,我们既要汲取人家的经验教训,又不能照抄照搬,更不能数典忘祖。每个从政人员,既要政治过硬,也要本领高强,“建设马克思主义学习型政党”,以学习型政党建设推动建设学习大国的意愿,彰显了中国共产党的开阔胸怀和世界眼光。中国要做一个学习大国,包括如何在办好中国事情的基础上讲好中国故事,如何使治国理政和社会治理形成良好互动,如何在强力反腐同时激励官员奋发有为,等等,都要求把通过学习增强本领放到更重要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