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周时期车马坑与主墓方位及朝向关系研究

2019-01-24 09:22张潇静
文物季刊 2019年1期
关键词:墓道大墓车马

□ 张潇静

车马坑是流行于我国商周秦汉时期的一种随葬形式。考古发现的车马坑通常有祭祀和随葬两种性质,随葬车马坑与主墓构成一定的方位、朝向[1]关系,这种关系往往与墓主的国别、族属、文化背景和等级身份等有关。本文所讨论的车马坑,包括车马兼葬坑[2]、单独的车坑和马坑[3]。现分时代讨论如下。

一、商

我国已知最早的车辙遗迹发现于二里头文化时期;郑州商城发现有疑似车軎的陶范;最早的车马实物见于殷墟一、二期之际的浮山桥北墓道内[4];最早的车马坑见于殷墟三期前后的殷墟孝民屯南地、郭家庄、梅园庄等遗址,稍晚于浮山桥北的墓道内葬车马。稍晚还于白家坟西地见有1例墓道内葬车马[5]。

发现晚商车马坑的遗址有:殷墟、老牛坡、前掌大以及苏埠屯等(图一),总计40座左右,以殷墟数量最多。各地车马坑的形制内容十分相似。主墓等级包括方伯一级的四墓道大墓、高等级贵族的单墓道大墓、中高级贵族的大型竖穴土坑墓、一般贵族的中型竖穴土坑墓。可以明确方位关系的,殷墟与老牛坡的12座车马坑全部在主墓西南,前掌大和苏埠屯的2例在主墓以南,距离几米到十几米不等。

与每坑葬车马数较少的情况相对应的是,常见一座墓随葬一组坑的现象,通常为3~4座,往往同时包含车马兼葬坑、马坑,有时还伴有羊坑,都位于主墓同一方向,横向排列[6](图二)。

坑与主墓的朝向关系,几乎全部平行或同轴,大多同向,个别反向,很少有垂直者。

另外还有众多无法明确主墓的车马坑,不排除具有“共用”性质。

二、西 周

西周车马坑的发现范围较晚商时期大大扩张,包括宗周、成周及畿内外临近地区,如周原、于家湾、白草坡、固原、沣东沣西、宝鸡、贺家村、洛阳等地;周王朝同姓、异姓封国,如浚县辛村卫国、三门峡虢国、北赵、羊舌、曲村晋国、大河口霸国、横水倗国、琉璃河燕国、平顶山应国、叶家山曾国、邢台邢国、高青陈庄丰国等遗址(图一)。总计近300座。

有些车马坑发现于墓葬附近,从属关系明确,常见于诸侯国高等级墓地或高等级大墓旁;有些车马坑则散见于墓群中,主墓大多不明,可能具有“共用”性质,常见于等级较低的墓地。主墓等级上至5~7鼎的带墓道国君墓,下至1~3鼎的一般贵族墓,其中1鼎墓较少,或属夫妻合葬墓中的女性墓,或为一般男性贵族墓[7]。等级越高的墓葬附近发现车马坑的几率越大,车马坑的规模也越大。

方位关系上,晋地[8]除曲村几座从属不明的小坑外,其他全在主墓东侧。琉璃河墓地Ⅰ区是发现腰坑、殉狗较多的中小型墓区,部分学者认为属殷遗民墓地[9],车马坑均在主墓南侧,Ⅱ区是发现燕侯大墓的高等级贵族墓区,车马坑均在主墓北侧。弓鱼国墓地的一组三坑分别位于主墓的西北、北、东北,而单坑随葬的都位于主墓西北,可见其坑位设置主要以主墓以北或西北为首要位置。类似的,叶家山的一组三坑分别位于主墓的西北、西、西南,而单坑随葬的位于主墓西北,推测其坑位设置主要以主墓以西或西北为首要位置,或与墓主头均向东有关。其他地区就目前材料来看,车马坑与主墓的方位关系不甚明确。

朝向关系上,沣西地区除井叔墓地外多为平行关系,坑、墓皆多东西向,井叔墓地常用较无序的拆车、活殉坑,车马有序者多东西向而主墓多南北向,关系多垂直。弓鱼国墓地和虢国墓地也多为平行关系。晋地为平行或垂直关系。琉璃河墓地近同轴关系。叶家山车马坑长边多与主墓平行,车马则与主墓垂直。

一座车马坑随葬于一组墓[10]的情况见于井叔墓地、晋侯墓地、曲村墓地、横水墓地、高青陈庄等地。几座车马坑随葬于一座或一组墓的情况仅见三例——茹家庄、琉璃河、叶家山。成组车马坑往往在主墓的某一方向上近横向或纵向排列,朝向较统一。

三、东 周

东周车马坑广泛发现于中原王畿和大小封国地区,远及甘肃庆阳的匈奴地区,分布广度和密度均有增长,但不及商周之际增长得多。包括洛阳、琉璃阁、上马、柳泉、程村、分水岭、郑韩故城、陕县后川、太原金胜村及南郊赵卿墓、邯郸(赵王陵、齐村、百家村等)、中山国灵寿城、淮安运河村、楚地(徐家岭、下寺、玉山岭、九店、望山桥、熊家冢、罗岗、马鞍冢、九连墩、南阳西关、姚家港、杨公、葛陵等)、秦地(景家庄、大堡子山、圆顶山、庙庄、毛家坪、雍城陵园、八旗屯、孙家南头、西村、宋村、福临堡、上孟村、秦东陵、神禾塬等)、庆阳、梁带村、刘家店子、纪王崮、后李官庄、淄河店、齐故城、凤凰岭、柳格庄、曾地(苏家垄、郭家庙、文峰塔等)、燕下都等地(图一)。总计300余座。

仍如西周,车马坑有独见于大墓旁者,也有散见于墓群中者,后者不排除具有“共用”性质。主墓等级上自周王,下至1~3鼎的一般贵族,墓葬规模大到四墓道大墓,小到中小型竖穴土坑墓,其中1鼎墓绝大部分属夫妻合葬墓中的女性墓。等级越高的墓葬附近发现车马坑的几率越大,车马坑的规模通常也越大。

方位关系上,除柳泉墓地的一组2座车马坑[11]分居3座合葬墓东西两侧,分水岭的2座马坑[12]位于2座主墓的西南以外,晋地的琉璃阁、上马、柳泉、程村、后川、太原南郊及金胜村等地的车马坑均位于主墓东侧或稍偏东北、东南。

中山国国君墓均在南墓道或中轴南延线东西两侧各置一南北向长条形车马坑,国君夫人墓及大型贵族墓则只在东南一侧置一南北向长方形车马坑。

楚地车马坑(图三)常设在与墓葬主墓道相对的一侧附近,除个别例外,全部位于东西向主墓西侧,作南北向长条形。

秦地车马坑,雍城、咸阳等地的大型秦陵及中小型墓群中发现的多数置于东西向主墓的东南,作东西向“目”或“凸”字形,个别偏在主墓东侧近于同轴。其余地区也多循此规律,但也有位于主墓其他方向的,其中大堡子山秦公墓和景家庄春秋墓属早期秦墓,可能在坑位设置上还未形成定制。另于平凉庙庄发现4座[13]位于主墓东侧与墓壁毗连的车马坑,形制特殊,年代属战国晚期。

齐国的2座春秋早中期车马兼葬坑,位于东西向主墓西南。春秋晚期到战国时期,只发现马坑而未见车马兼葬坑,或位于南北向主墓的北侧,或在墓室西、北、东三侧形成半包围结构。

山东刘家店子、纪王崮、凤凰岭、柳格庄等地也零星发现几座属于莒、纪[14]、鄅或其他国族的春秋中晚期车马坑,均为孤例,分别位于主墓西或北侧。

曾国,郭家庙的1座车马坑位于主墓东南,2座车坑均位于最有可能是主墓的西南;文峰塔的2座车马坑位于主墓西侧。结合西周的情况可以发现,曾国车马坑大多位于东西向主墓的西北、西或西南,或以西侧为首要位置。

燕下都的2例车马坑均位于南北向大墓北墓道延线的东侧。

郑韩故城发现车马坑百余座,发掘20余座,可以确定主墓的郑国车马坑为数不多。其中2座分别位于一座南北向春秋郑君大墓西侧,还有1座位于一组大型北向贵族夫妻合葬墓的西南2米。

郑韩故城韩国车马坑的发现数量较少,但许岗王陵的4座东西并列的双墓道大墓北偏东处各有1座东西向车马坑,布局规整,应有一定规范。另于1座疑属郐遗民的墓葬东南13米发现1座[15]南北向车马坑。

洛阳地区发现大量车马坑,但能够确定主墓的极少,且方位关系很不统一。

朝向关系上,较统一的地区有上马、柳泉、程村、后川等晋地及郑韩故城,坑形多数东西向,少数南北向,或作车马分葬的T形等,车马大多东西向,墓大多南北向,车马与主墓多为垂直关系。

邯郸百家村虽主墓皆不明,但长方形或曲尺形坑中的车马皆东西向。

中山国车马坑均与主墓平行而车马多与主墓垂直,其中国君及夫人墓车马坑内车马南北分葬,朝向东西,贵族墓车马坑内车马或南北交替摆放,朝向东西,或车、马略有分区,朝北。国君墓两座车马坑隔墓道或中轴延线对称设置,车马相对或相背(图四)。

楚墓车马坑均作车马整齐横陈的长条形,多者作双排,车马与墓道和墓主头向相反,除个别例外,均朝西。

秦墓车马坑中车马东西纵列或阵列,与墓向相同或相反。

梁带村车马坑与主墓对应关系虽都不明确,但坑多南北向,与多数墓平行。

刘家店子、纪王崮、柳格庄和后李官庄类似,车马坑均为南北向,而车马与主墓均为东西向。

齐国的2座春秋早中期的车马兼葬坑,坑南北向而车马与主墓东西向。春秋晚期以后,马坑多作平行于墓壁的长条形,马数庞大,整齐横陈,马头均朝外。

郭家庙朝向关系多为平行反向,坑朝西,墓朝东。

燕下都车马坑坑形东西向,与主墓垂直,内部结构不明。

洛阳地区车马坑与主墓对应关系虽多不明,但车马坑、车马、主墓均多南北向,故朝向关系应多为平行。

朝向关系不统一的地区有,太原南郊与金胜村赵卿墓年代相仿,曲尺形车马坑形制和朝向都类似,但墓向一北一东,造成坑、墓朝向关系一垂直一平行。

一坑对多墓的情况见于上马、程村、圆顶山等地,多坑对一墓的情况见于神禾塬、洛阳、中山国、景家庄等地,多坑对多墓的情况有所增多,见于分水岭、郑韩故城、大堡子山、后李官庄、柳泉等地。相较于晚商和西周,同一车马坑通常仍置于所有墓的同一方向,而成组车马坑却未必都位于主墓的同一方向。

四、结 语

从晚商到东周,车马坑分布范围逐渐扩大,分布密度持续增长。主墓等级由晚商集中于王室核心贵族,到两周逐渐下延至1~3鼎的一般贵族。等级越高的墓葬附近发现车马坑的几率越大,车马坑规模也越大,设置也越规范。

车马坑与主墓的方位和朝向关系,区域特征明显。有的从早到晚都具有统一严格的规范,如商代车马坑多平行置于墓西南,常见一墓多坑,晋地车马坑位于主墓东侧,多垂直,也有平行者,楚地车马坑多位于主墓西侧,朝西横陈,曾地车马坑多平行置于主墓西、西北或西南,常见一墓多坑。有的早期尚无定制,到后期逐渐发展为严格的规范,如秦地由早期不甚规范发展为车马坑几乎全部平行置于主墓东南或东侧。有的随年代变化或人群变迁,规范有所转变,如齐地早期车马坑疑在主墓西南,后期皆作长条形马坑,置于南北向主墓以北或北、东、西三面。有的自始至终不见规律,如洛阳地区、郑韩故城的郑国。还有的材料虽延续时间短,但坑位明显经过有意设计,如中山国车马坑,形制结构深受晋地影响,坑位设置却极具独特风格,再如韩王陵车马坑皆长边垂直于墓置于其东北。更多的地区则因材料所限,还有待进一步研究。

[1]车马坑朝向以车辕及马头朝向为准。墓葬朝向以头向为准,以墓道方向为参考。

[2]本文所称的“车马兼葬坑”,是区别于单独的马坑和车坑的一种名称,是同时葬有车和马的车马坑,包括车马合葬坑、车马分葬坑等。

[3]车马坑埋葬形式方面的问题笔者将另文讨论。

[4]桥北考古队《山西浮山桥北商周墓》,《古代文明(第五卷)》,文物出版社,2006年12月。

[5]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安阳工作队《1969—1977年殷墟西区墓葬发掘报告》,《考古学报》1979年第1期,27~157页。

[6]但因主墓墓向、坑内车马朝向不同,“横向”的排列方式并不相同,郭家庄的两组坑均为南北横向排列,白家坟西地的一组坑则为东西横向排列。

[7]如横水墓地多见。

[8]包括北赵及羊舌晋侯墓地、曲村墓地(以上属姬姓周人)、大河口墓地、横水墓地(以上属媿姓狄人)等。

[9]北京市文物研究所《琉璃河西周燕国墓地》,文物出版社,1995年7月;印群《谈琉璃河遗址殷遗民墓之随葬车马坑》,《三代考古(四)》,2011年 12月。

[10]两座或以上,通常是夫妻异穴合葬墓。

[11][16]杨富斗等《新绛柳泉墓地调查、发掘报告》,《晋都新田》,山西人民出版社,1996年10月,145页。

[12][18]边成修、李奉山《长治分水岭269、270号东周墓》,《考古学报》1974年第 2期,63~85页。

[13]魏怀珩《甘肃平凉庙庄的两座战国墓》,《考古与文物》1982年第5期,21~34页。

[14]纪王崮大墓属莒国还是纪国仍无定论。

[15]见于唐户墓地,开封地区文管会等《河南省新郑县唐户两周墓葬发掘简报》,《文物资料丛刊(2)》,文物出版社,1978年 12月,45~6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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