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李寒
怎样的旋律?哪一枚尖锐的磁针
轻轻划动,旋转,
能使她发出美妙的声响?
忽想起,幼年时母亲搂着我,
坐在月光流淌的院子里,
她哼唱的谣曲
像月光一样古老而美好。
嫦娥、吴刚、桂树、玉兔——我都不信。
我看着它圆满,鼓胀,担心她会涨破,
我伸手,叫着:糖,糖,糖,
只担心太阳出来,她会融化。
我坠落在梦魇的深井里,大声地
呼唤着梯子。
我知道,星星是铁幕上的漏洞,而月亮
是通向光明的唯一出口。
望着空中的乌云,母亲告诉我
如何猜测天气:
云彩往东,一场大风,
云彩往西,王母娘娘披蓑衣,
云彩往南,王母娘娘撑船,
云彩往北,一场大水。
秋夜,躺在炕上,聽着蟋蟀呜叫,
母亲说,你听,它在唱:
拆拆,洗洗,放到柜里。
明儿个是好天,要拆洗被子。
寒冬来临前,母亲糊好窗户纸,
糊得严严实实,她说:
针鼻儿大的窟窿,斗大的风。
每天面对贫穷,母亲告诫孩子:
过日子就得争囊赌气!
人活一辈子,不要没囊倒气!
母亲说:年轻受贫——不算贫,
老来受贫——贫死人。
母亲说:
吃不穷花不穷,算计不到一辈子穷。
母亲叮嘱我们,不能随便要人家的东西:
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
咱人穷,志不能短。
母亲说:吃锅头(窝头)饭,别说过头话。
形容一个人很穷,母亲说:
屁股找瓦儿盖着。
面对世态炎凉,母亲常常叹息:
人笑贫的,狗咬破的……
提到得意洋洋的人,或者是
讨好献媚的人,母亲说:
屁股眼儿里都是笑模样。
母亲说完这些,最后
总不忘补充一句:
这些都是上了名讲的。
(选自《河北文学》2018年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