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诺基亚看芬兰经济社会管理：北欧福利国家政策中的经济社会管理问题对我国的启示

于涛

南开大学，天津 300350

北欧福利国家①（Nordic Welfare State）被认为是20 世纪社会政治发展的一个独特的产物，被称为拥有“从摇篮到坟墓”的高社会福利制度，也是世界幸福指数最高、清廉指数最高的地区。 一直以来，人们都把北欧社会模式当作世界社会政治发展的标杆大加赞赏，甚至引来一些国家纷纷效仿。然而，在这样的社会模式下，也隐藏着一些管理问题甚至管理弊端。 随着世界经济发展放缓， 这些问题和弊端也开始逐渐显现出来， 并且逐渐蔓延渗透到北欧社会的方方面面。 需要特别说明的是，这里的经济社会管理问题是广义社会维度上的，是指社会组织机体的内部结构和运行方式的弊端被各种因素不断发酵所引发的社会管理环境恶化以及社会发展停滞僵化的状态，当然它也包含着社会政治及企业组织等层面。

一、北欧福利国家的基本情况

在谈芬兰的经济社会问题之前，先简单介绍一下北欧福利国家的基本情况， 这样便于发现其中一些具体的内质性问题。

高税收、 高福利是北欧国家的主要特征，它所带来的结果是收入差距较小、社会平等感增强，芬兰、瑞典均属于此。 具体来说，北欧福利国家政策具备一些基本条件，其中最为重要的是相对较低的人口密度、丰富的自然资源、庞大的中产阶级、高税收与高福利并行、广泛而完善的教育体系、较强的高科技和艺术创新能力、 较为中立的国际地位、 具有一个占绝对多数国民的宗教信仰等。 在这些基本条件中，社会人口结构起到了基础性作用， 在北欧国家中占人口比例最高的均为中产阶级。 以瑞典为例，瑞典中产阶级占人口比重的55%， 是世界上中产阶级队伍最庞大的国家之一。 从社会税收的层面来看， 北欧各国普遍通过征税实现向社会公共福利保障进行转移支付。 芬兰、瑞典等北欧国家均实行高额税收和大幅度的累进收入税， 以保证社会福利的开支。 从欧盟统计局公布的数字来看，北欧各国最高所得税均超过50%， 而税收占到本国GDP 的四成左右，如2004 年芬兰的税收占GDP 的比例达到43%，与丹麦、瑞典等其他北欧国家一道排在世界前列。 瑞典对现金福利也要征税， 瑞典人平均要拿出60%以上的收入交纳各种税费，2005 年瑞典税收总额占当年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高达52.1%。瑞典的纳税人所交纳的平均所得税，达到其收入的31%，而雇主税的税率为33%， 大公司的经理级员工几乎要交60%-70%的个人所得税，最高达到85%。 芬兰税法规定， 个人年所得在12270 欧元以下免税，以上应税收入执行超额累进税率，税率最高达60%。 其他北欧国家也大致如此。②

正是由于较高的税率，为各种福利提供了坚实的资金保障。 北欧国家不仅在税收方面体现出公平原则，在最低工资标准、住房面积等生活细节方面也进行了严格的规定。 在北欧国家，法律对一个家庭的人均收入和人均居住面积有严格的下限规定，这些下限往往高于其他欧洲国家规定的平均值，同时还规定一系列具体的社会福利，包括病人津贴、父母津贴、寡妇抚恤金、妻子生活补助、医疗补助、住房补助、未成年人补助，从小学到大学全部免交学费，中小学生免费午餐， 大学生可以领到足以保证基本生活的政府补助等等， 这些福利政策几乎涵盖个人生活的各个方面。 经过60 年的发展，北欧诸国无论是经济还是社会发展，都具有较高的水准， 成为社会平等和公民权利的理想体现。 《2005 年至2006 年全球竞争力报告》 中对世界各国的综合竞争力评比中，北欧五国全部进入前十位：第一位是芬兰，第三是瑞典，第四是丹麦，第五是冰岛，第九是挪威，而芬兰更是连续三年排名居首。 在2010 年、2018 年美国《新闻周刊》推出的涵盖教育、健康、生活质量、经济竞争力等方面的综合幸福感“最好国家”排行榜中，芬兰排名第一，北欧主要国家全部进入前十。 优厚的社会福利和较高的教育投入不仅使北欧国家的人民生活幸福，其高科技创新能力也稳居世界前列。 教育经费在芬兰的国家财政预算中所占比例高达18%，远远高于美国和日本。

北欧国家较为完备的福利政策同时也促进了国民经济速度与质量的均衡发展，巩固了公平的社会结构。 首先，社会福利水平的提升和就业率的稳定增长在保障消费能力的同时也刺激了有效需求， 由此带动了生产效率的提升并促进了社会经济的发展，截止到2018 年，北欧的总体经济（GDP）增长率（2.6%）略高于欧盟平均经济增长率（2.5%），其中最高为冰岛4.6%，最低为挪威2.0%， 其余北欧国家均保持在2-3%区间；失业率方面，除芬兰（8.8%）高于欧盟平均水平（7.6%）、瑞典（6.8%）接近欧盟平均水平外，其余北欧国家均远低于欧盟水平；国际收支平衡占GDP 比率上除芬兰（0.7%）低于欧盟平均的1.6%外， 其他北欧国家均保持在3%-8%之间；在公共财政盈余方面，除芬兰出现小幅负增长， 其余国家均为正增长，其中挪威以4.4%稳居欧洲前茅；通货膨胀率方面， 北欧以平均1.1%， 低于欧盟的1.4%。 其次，从北欧福利国家的实际运作来看， 各行业劳动者的实际工作条件得到了改善， 其劳动报酬和风险应对能力也相应得到了提高， 同时教育的普及和丰富的培训保障了劳动者的技能并提升了其文化素养， 劳动积极性和创造性因此都得到了极大的鼓舞。 世界知识产权组织（WIPO）在印度新德里发布的2019 年全球创新指数（GII）显示，瑞典排名全球第二，芬兰排名欧洲第五， 其余北欧国家也都处于世界领先水平。 此外，北欧国家国民消费结构也受到其福利政策的影响， 其中2017 年冰岛国民文化、 娱乐和体育的支出占GDP 的比例为2.4%，是欧盟文娱消费平均水平的三倍多，其他北欧国家的文化消费水平也都在欧盟平均水平之上。 最后，体贴完善的社会福利制度进一步粉碎了传统的性别分配劳动模式，使得妇女从繁重的家务中解脱出来，保障了劳动参与率的性别平衡。 根据统计数据，2017 年欧盟平均大型公司董事会成员中的女性比例为25%， 而冰岛和挪威的高层女性占比已高达43%， 国会议员选举中获得选举权的女性候选人占比也都逼近50%，远高于欧洲其他国家。③

二、北欧国家贸易特征

北欧福利国家国内经济的稳定性和独立性也直接投射在了其国际贸易的特征之中。 以福利政策为本质特征的北欧模式（Nordic Model）在贸易互通的今天仍保留着极大的独特性， 因此在国际性金融危机过后能够更迅速地恢复， 并能更少地受到全球性贸易波动影响。例如，2018 年北欧五国出口总额是欧洲出口总额的五分之一，而五国全部进口额度仅为美国的七分之一，这也就是为什么北欧国家相比于欧洲其他国家受到欧债危机、中美贸易战、英国脱欧影响较小的原因。 但伴随这种高度的稳定性而来的是保守性和滞缓性，以芬兰为例，2019 年芬兰经济增长率预期为1.7%，但在接下来的几年中， 伴随着国内新经济增长点的缺失、 人口老龄化问题的加重和国际贸易环境的限制， 其经济增长率将跌至1.5%，专家预测在2022-2023 年期间内，增长率将低于1%，严重制约芬兰乃至北欧地区整体经济的发展。 值得一提的是，为了突破这一困境，作为“一带一路”在波罗的海的重要节点和驿站，芬兰率先做出了突破，利用其在中亚、俄罗斯到波罗的海“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中的重要战略地位，进一步加强与中国的贸易与战略合作。

芬兰是最早与新中国建交的西方国家之一， 也是首个与中国政府签署贸易协定的西方国家，芬兰早在2015 年4 月就成为亚投行创始成员国之一。 芬兰政府一直积极响应我国提出的包括“一带一路”在内的各项国际贸易与合作倡议， 希望进一步加强与中国的经济合作。 中国已成为芬兰最重要的贸易伙伴之一， 中芬双方在多项领域已达成战略合作协议。 芬兰同中国在高新技术、清洁能源、创新创业、北极科研、旅游、 体育项目等新领域的合作为其自身经济注入了新活力， 特别是借助中国承办2022 年冬季奥运会的契机， 与中国在冬季体育项目的训练培训、装备制造、设施设计建设等方面进行深入的合作， 更是为其他北欧国家提供开辟新道路的范本。

三、 从诺基亚公司管理问题看芬兰的经济社会管理

尽管福利政策给北欧社会带来了众多的优势，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其中没有问题，特别是一些内在的经济社会结构性管理问题， 随着世界性经济衰退的浪潮逐渐显现出来。 其最主要的表现就是由于高税收和高福利的共同作用， 使得很大比例的管理层缺乏责任担当， 在日常决策中逐渐丧失了创新和变革的决心和动力， 各个组织部门时常处于低效率运行， 进而造成社会经济增长无力，社会发展处于停滞状态。 以芬兰为例，这种社会管理“腐败”问题已侵蚀掉了众多芬兰企业和社会组织的发展活力， 许多企业高层决策相互推诿， 一堂和气，使得一些本应很快解决的问题，被一拖再拖，最终失去了战略优势。 为了更为直观的看清这一问题， 笔者选取诺基亚作为案例来分析结构性问题是如何将一个曾经无比辉煌的跨国移动通讯设备巨头一步步拖向泥潭的。

（一）诺基亚公司管理问题

诺基亚公司（Nokia Corporation）是一家总部位于芬兰埃斯堡（Espoo），主要从事移动通信设备生产和相关服务的跨国公司。本世纪初诺基亚公司成为世界移动通讯终端的龙头。 2009 年诺基亚公司手机发货量约4.318 亿部，2010 年第一季度， 在全球智能手机市场中，诺基亚以44.3%的份额占居首位；2010 年第二季度，诺基亚在移动终端市场的份额约为35.0%，领先三星和摩托罗拉的市场占有率20.6%、8.6%。之后，随着苹果Iphone 和谷歌Android 在智能手机领域的异军突起， 诺基亚手机的市场份额逐年下降，在不到10 年的时间里，诺基亚在全球手机市场占有率已跌出前十， 甚至被小米等新型公司超越。

当然，诺基亚的衰落确实与其技术战略方向制定失误有关， 但是公司内部管理层的“腐败”更是其失败的关键。 其“腐败”的原因主要有以下几点表现。

1．管理层思维保守，缺乏创新性，造成内部机构臃肿，职能重叠。 例如，诺基亚前任设计副总裁兼首席设计师Frank Nuovo，任职于诺基亚的辉煌年代， 在2006 年管理变革后辞职。Nuovo 对于诺基亚的衰落给出的观点是诺基亚成了一个更看重保持市场地位，而不是投资新机遇的大公司。 对于众所周知的机遇缺乏紧迫感， 在战略的具体实施过程中，甚至搞起了内部竞争，在试图改造在诺基亚大部分手机上运行的陈旧的塞班系统，还是重新创立一个Meego 系统，双方之间相互指责， 都想获得决策层的支持并加大投入， 结果却使整个研发部门分崩离析， 并最终导致诺基亚手机操作系统创新计划的彻底失败。

2．管理的官僚化、科层化严重，决策者无法及时抓住战略机遇做出决策。2010 年，当加拿大人史蒂芬·埃洛普（Stephen·Elop）接管诺基亚时， 他发现诺基亚的内部组织架构非常令人费解，一些部门严重浪费资源，无法产生有效的价值和收益， 如果诺基亚公布了一款软件的信息以便让第三方开发者开发出可以运行在任何诺基亚手机上的应用， 这个决定在一些公司通常在会议桌上即可决定，但对于诺基亚来说，却是一场噩梦，具体过程复杂繁琐得令人发指：一百位从美国甚至中国远道而来的开发人员以及产品经理， 全部聚集到德国的一家酒店开了三天的会，各个操作系统研发团队，都在为保住自己的工作而努力尝试展现自己的优势， 指出别人的缺点， 在一番扯皮之后， 最终的决定是各个开发团队都开发出相应的系统软件信息在不同手机平台上使用， 这样的处理方式几乎是苹果公司完全不可能想象的。 此外，著名芯片制造商高通的执行董事保罗·雅各布，从2008 年开始和诺基亚合作， 他抱怨最多的是诺基亚的决策时间太长，诺基亚管理层宁愿花6 到9 个月的时间来评估一个机会， 而不去深挖这个机会。 这些现象体现出诺基亚的管理层没有办法灵活掌握这家庞大的跨国公司，他们只是不停地往问题里面投入资源，而不去解决问题。

3．内部管理混乱，缺乏细节把控，造成资源浪费。 据诺基亚内部人员回忆，诺基亚的内部管理漏洞百出， 仅以部门公务消费卡一项为例， 公司给每个部门提供数额不定的公务消费卡，用于员工的公务支出，但是由于缺乏监管， 许多员工都将这一公务消费卡用于私人小额开支，大到家用电器，小到口香糖，都以公务卡买单，使公司承受巨大的运营成本。 此外，员工分工过细、数量过多造成了每个员工实际工作非常轻松，加之员工福利优厚，甚至员工可以上班时间去健身和休闲，滋生懒惰，造成公司人浮于事，效率低下。④

从以上对诺基亚的内部问题的分析，不难发现， 这些问题表面上看是企业管理不善，但从本质上，却体现出芬兰公司的一种内在的结构性弊端， 其背后所折射出的是芬兰福利政策所带来的经济社会管理问题。 因为这些问题不是诺基亚一家企业独有，而是芬兰众多企业和社会组织，乃至于政府部门共同存在的问题。 在芬兰，如果去某一公司或是政府部门办事， 经常会遇到同一项业务在某机构的不同网点办理结果不一致， 甚至同一网点不同员工的办理结果也大相径庭， 许多基层员工对基本业务和规定不熟悉， 经常出现打电话询问公司客服的情况，且办事马虎，缺乏必要的认真态度， 这与芬兰发达国家的社会管理水平完全不符。

（二）对芬兰经济社会管理的影响

在芬兰政界，腐败问题也不容忽视。 芬兰的腐败案件涉案金额虽不巨大， 但其对社会的慢性危害极大， 从根本上动摇了世界对芬兰清廉社会的传统认知， 造成政府和大企业的公信力大幅下降。 据透明国际在芬兰的分部——透明芬兰（Transparency Finland）2017 年针对国家廉政体系评估做出的一项调查报告显示， 芬兰最主要的腐败形式包括以通过精英社会关系达到互利互惠的“老同学关系网”（old boy networks）以及体现在各个方面的治理不善等。 该报告指出， 对这些腐败形式进行改善的方式并非制定更多法律， 而是加强商业道德建设。 在许多高层精英非正式的关系网中——即“老同学关系网”，腐败的方式并非直接用金钱与利益来交换好处， 而是在关系网中， 通过彼此间的信任进行利益和信息等的互相交换。 透明芬兰的调查报告研究组组长萨米宁（Ari Salminen）表示，很多通过“老同学关系网”得到的好处不符合道德伦理，但是并没有触犯法律。 他认为芬兰在腐败问题上过于强调法律而忽视了道德。 据芬兰广播公司报道，芬兰总检察长尼西宁被指控于2010年至2015年期间，利用职权从其兄弟的公司为检察院采购价值7.4万欧元（约合57.7万人民币）的培训服务，因渎职罪被最高法院判处罚款并被停职检查。该报告最后指出， 芬兰在腐败问题上的弱项主要体现在政党在筹款方面的监督不够，以及自发的民众反腐败活动较少，因为芬兰人相信本国腐败问题很少， 从而认为没有必要发起反腐败活动。⑤但近些年，芬兰的腐败大案频发， 这使得芬兰的清廉指数排名受到了巨大的影响。 其中影响最大的是2015年爆出的赫尔辛基警察局前缉毒组长被称为“缉毒皇帝”的亚里·奥尼欧（Jari Aarnio）操控贩毒案。 作为赫尔辛基缉毒最高负责人，本身就是贩毒集团的首脑，这一案件震惊了芬兰社会， 甚至动摇了芬兰人对自己国家清廉的信任度。 赫尔辛基大学政治学系研究此案件后得出的结论是，案件之所以特别引发芬兰人注目， 是因为以往芬兰人可能“不信任政治人物、记者，但相信警察， 因为芬兰每一警局均须设置确保警察不违法的一个专责单位。 但奥尼欧的案件证明很难做到滴水不漏，特别是高层一再利用职务，误导警方办案，很难追查。”⑥

需要指出的是，芬兰的经济社会问题不是芬兰特有的， 整个北欧国家或多或少都会出现，只不过由于芬兰的独特国情，才体现的最为明显。 例如瑞典的“牛肉腐败案”、冰岛的银行破产案都是典型代表。 之所以曝光的不多， 还是因为很多腐败问题都是被制度掩盖起来了，甚至被有意淹没了，并不是真正没有；换言之，是芬兰人乃至北欧人不愿意相信他们国家不是那么清廉。

四、 芬兰经济社会管理问题产生及加剧的原因分析

在论述了芬兰经济社会问题的具体表现特征的基础上， 需要对造成这些问题产生且不断恶化的原因进行分析，特别是芬兰社会制度和历史文化的原因更应该得到重视， 以便使人能全面清晰地把握这一问题。

第一，芬兰的这些经济社会问题是与芬兰独特的历史文化密切相关的。 芬兰作为一个独立才100 年的新生欧洲国家，其历史有着非常独特的一面。 芬兰共和国于1919年成立，并于1995 年加入欧盟。在芬兰加入欧盟前， 或多或少地处于周边大国的控制之下，很难有自主权，这造成了芬兰在社会政治经济体制和政策上处于不断地摇摆状态，社会政治体系缺乏一贯性，东西方社会政治因素在芬兰国家中处于碰撞的共存中，形成了双重性社会。 一方面西方的民主自由观念被普遍接受， 但是在一些具体的细节上表现出东方政治文化的特征， 例如熟人社会、圈子文化等。 这种历史社会发展状况，带来的最直接的后果就是，社会表面上处于一种良性的运行中， 但是在内部已经受到了严重侵蚀， 很多人却意识不到这些问题，认为这是一种正常现象，最终引发了更大的社会危机。 仔细看一看芬兰二战后的几次经济社会危机， 都能从中找出这种踪迹。

第二，芬兰单一的经济结构加重了经济社会问题。 众所周知，北欧国家以其独特的自然环境资源为自身发展创造了得天独厚的经济基础，挪威丹麦的石油和渔业，瑞典的矿产、芬兰的木材储量都是非常丰富的，这些资源为北欧国家的经济发展提供了强劲的动力， 依赖单一的资源出口型经济结构长期占据北欧国家的主导地位， 即使在20 世纪末期出现了以高新技术制造为亮点的经济发展新动能， 但是资源出口比例依然居高不下。 特别是芬兰，以木材和造纸为出口的主要资源， 并占出口总额的30%左右。⑦这种单一的经济结构使得芬兰即使在高新技术制造业更新乏力的条件下依靠传统资源出口依然可以维持国民的高质量生活标准和良好的福利待遇， 这就使得人们容易产生工作惰性， 加剧经济社会问题的恶化。

第三，封闭的市场环境使芬兰经济社会问题的恶化得到不断地滋养。 北欧国家市场虽然名义上是自由市场经济， 但是由于其经济规模过于弱小， 出于保护本国市场的目的， 芬兰等北欧国家对外资进入本国设定了很高的门槛和苛刻的条件， 并通过税收制度来限制外国企业的竞争力。 但因此带来的后果是本国企业开始逐渐缺乏结构性创新意识和能力， 抱残守旧的观念逐渐在全社会弥漫， 担忧竞争甚至害怕竞争成为芬兰企业的通病。 即便如此，芬兰近几年倒闭企业数量逐渐增加， 甚至众多具有悠久历史的大型企业也面临破产重组的危险。 据统计，芬兰近几年的企业纳税率逐年下滑，已跌至历史最低值，这种危机已经接近上世纪90 年代初的经济大萧条水平。 可以说， 封闭的市场不但没有保护本国的企业和市场， 反而恶化了正常的市场经济秩序，引发了更为严重的经济社会问题。

第四，芬兰的民族性格对经济社会问题起到了加剧的作用。 受到独特历史文化的影响， 芬兰民族也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双重性格，一方面体现为坚韧不屈，而另一方面也表现为悲观消极。 在这种民族性格的影响下，芬兰人不喜欢公开表达自己的想法，甚至有些人不愿与陌生人交谈， 遇到问题和困扰，往往采取忍让回避的态度，这就使得很多问题明明有人已经意识到了， 却不愿意去揭露它，纵容问题的发展，直到问题爆发后才去面对和处理。 这就是为什么很多政治经济社会问题都是在无法挽回的情况下才得到重视的重要原因。

以上四点是造成芬兰经济社会问题产生并恶化的主要社会因素，除此之外，诸如自然环境因素等也是造成这些经济社会问题的原因，在此就不一一赘述了。 由此不难发现， 芬兰经济社会问题的产生与加剧是多种因素叠加共同形成的， 必须以一种客观中立的视角去看待，切不可盲目乐观，一叶障目。

五、 对我国社会发展的借鉴价值与启示

通过以上分析，不难发现，北欧的高福利政策在平衡社会分配， 保障国民基本生活水平层面发挥了重要作用， 但是其所带来的负面效果也是不容忽视的。 这对于我国的社会发展具有很大的借鉴价值。

首先， 应该结合自身国情全面客观地看待福利国家政策。芬兰与中国国情不同，中国是一个人口大国，人均资源相对偏低，我国现有的经济社会发展成就是通过改革开放这40 年的劳动密集型产业逐渐积累起来的，与芬兰乃至北欧的国情完全不同，福利国家政策的优势在我国国情中所产生的积极作用很大程度上会被稀释， 但其弊端则会被放大。 对此， 已经有许多相关研究，在此就不赘述了。我国政府应立足于中国实际情况， 坚持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道路，逐步改善社会合理分配，切不可盲目鼓吹和照搬国外经验， 造成难以挽回的损失。

其次，芬兰经济社会问题的核心在于保守、缺乏自我挑战，这一点恰恰是我国发展中必须要高度重视并引以为戒的。 中国的发展究其根源在于改革创新， 不断地对原有问题进行及时有效的改变。 在未来发展中，我国必须牢牢把握住创新变革，对于问题要敢于“刮骨疗毒、壮士断腕”，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实现国家经济社会的新发展。

第三，高效强力的集中统一领导和一贯自主的经济社会政策是克服经济社会问题不断恶化加剧的最有利的方法。 芬兰社会经济问题的加剧很大程度与企业和政府的管控力弱化有关，缺乏强有力的领导层，特别是具有远见卓识和强大执行力的领导核心。 当领导层缺乏管理的权威时，下层运行中必然会出现种种问题。 这一点对于未来社会主义建设发展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综上所述，芬兰的社会经济管理问题有其自身的独特性， 但也具有一定的普遍意义。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这就要求我们在建设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伟大事业中， 必须全面客观地看待外国经验，结合自身实际，走出一条适合中国特色的社会经济发展道路， 尽快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

注释：

①北欧国家指芬兰、瑞典、挪威、丹麦、冰岛。

②参见北欧各国2000-2017 年财政及税收报告，详见各国财政部官方网站：

芬兰财政部：http：//www.vm.fi/；

瑞典财政部：www.sweden.gov.se/；

挪威财政部：www.regjeringen.no/；

丹麦财政部：www.fm.dk/；

冰岛财政部：www.fjarmalaraduneyti.is/。

③参见Nordic Statistics 2018， Ed： Ulla Agerskov and Silva Mertsola， Nordic Council of Ministers， http：//dx.doi.org/10.6027/ANP2018-819

④参 见Against All Odds： Leading Nokia from Near Catastrophe to Global Success，Jorma Ollila&Harri Saukkomaa，Richard Powell （Translator）， Maven House，September 2016.

⑤https：//www.transparency.fi/tiedotteet/&https：//www.un ivaasa.fi/materiaali/pdf/isbn_978-952-476-429-2.pdf

⑥https：//yle.fi/uutiset/osasto/news/hs_journalists_cop_aw ard_for_expose_of_convicted_helsinki_drug_chief_jari_aarnio/10048620

⑦相关数据请参考芬兰统计局及海关报告：https：//www.stat.fi/tup/suoluk/suoluk_kotimaankauppa_en.html&https：//tulli.fi/en/article/-/asset_publisher/tavaraviennin-arvokasvoi-seitseman-prosenttia-vuonna-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