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堂教我永不 放弃的课

傅志远

即使已经身为主治医生，对我而言，值班仍是一大挑战。

记得有一次，遇到一位年轻的摩托车手被送到急诊，到院时完全量不到病人血压，第一时间，急诊医生开始施行心肺复苏术。

我手持超声波检测仪检查出血情形。从超声波上看到病人心脏还在微微跳动，但心包膜内却出现积血，这是很典型的胸部撞击之后造成的心包膜填塞。

我直觉认定病人已经回天乏术，就算不断注射强心剂并持续进行心脏按压，病人大概也撑不了多久。

这时，刚好我的领导陈副院长来巡视急诊，看到一群人围在急救室里，便走过来了解病情。我简短地向领导报告了病人的状况以及我的打算。听完之后，他面无表情，脱了白袍、戴上手套开始给病人皮肤消毒。我当时愣在一边，不知道领导这么做的用意。“只要心脏还在跳，就还有机会，准备开胸。心包膜填塞的问题要先解决！”领导说。

“现在？在这里？”此时此刻的急诊室，没有麻醉科医生的协助，没有手术室的器材，我很难想象要在这么简陋的地方进行开胸手术。

“开始啊！你在等什么？你不开刀进去止血，当然怎么急救都没用！”领导对迟疑的我一声大吼，才让我如梦初醒，用颤抖的手拿起手术刀进行心包膜减压手术。

病人心包膜一剪开，鲜血立刻不断涌出。我赶紧接上引流管，并抬头看了一下目前的生命征象仪，没想到原本一直低到量不到的血压竟然开始回升。

“将病人推进手术室，準备开胸与开腹手术。马上联系心脏外科，并准备体外循环器，我们现在只是暂时帮心脏减压，等一下要仔细检查心脏受伤状况。”领导下了一连串的命令，“在这个时候放弃，永远都不会有病人被救活。”当我们一起把病人推进手术室时，领导对我说了这么一句话。

手术室里，虽然心包膜填塞得到缓解，病人状况也比刚到急诊室时稍微好了一点，但休克的情形依然相当严重。外科医生正在准备消毒，麻醉科医生接手心脏按压，继续急救。但大多数的救护人员都认为病人已经没机会了。

“两位医生，病人的血压又在往下掉，我们要开始心脏按压了。”另一端麻醉科医生发出警告，状况似乎越来越差。

“光是这样压没有用，我们直接按心脏。”此时此刻，心脏就在我们面前奋力跳动着，似乎在告诉我们不要放弃它。我完全没有想到，心脏按压可以这么直接又这么有效。

隔着手套，我几乎可以直接触摸到生命的源头。我一下一下按压着心脏，帮助已经快要衰竭的心脏把血输送到全身。经过十多分钟的努力，心脏的跳动越来越规律，再加上持续的输血，病情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没想到生命居然真的回来了！

将病人送回重症监护病房后，我瘫软地坐在护士站发呆，思索着刚才接受到的震撼教育。    看到我沮丧的表情，领导只是笑了笑，拍拍我的肩膀。

这是一堂教我永远不放弃的课。

（张秋伟摘自《拼命：只有医生知道的生死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