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高的情怀

2019-01-16 19:59米丽宏
风流一代·青春 2019年1期
关键词:悲秋大鹏作客

米丽宏

2000年前,孔子于临水危崖上,面对滔滔流水,叹道:“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这一句时空浩叹,至今仍伴随流水,汤汤汩汩,不止不息。

孔子一生喜登高,他登上东山,举目眺望,感叹道:鲁国原来这么小!他登上泰山,强烈地感叹道:原来天下也这么小。高处,总是吸引人的,一重有一重的眼界,一重有一重的风光,而最好的风光,总是在顶峰。

登高,成就了很多人的诗名。早年,杜甫《望岳》诗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意思是,总有一天,我会登上泰山顶峰,把群山踩在脚下。品品,这哪里只是诗?语气决绝,激情自信,更像一份宣言和陈情表白了。身在底层,不要紧,我心,永远在高处。

等暮年再《登高》,老夫子已风神大变,诗道:“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万里,地之遠也;悲秋,时之惨也;作客,羁旅也;常作客,久旅也;百年,暮齿也;多病,衰疾也;台,高迥处也;独登台,无亲朋也。人生境况“八可悲”,十四字,备述矣,凄清之至啊。此时此际,登高望远,排空郁闷,让精神来一次小小出走,也是一种安慰了。

登高成就了古典文学。李白在庐山,激情四溢,云烟满纸;崔颢在黄鹤楼吊古怀乡,一泻千里;王勃,滕王阁上妙语如珠,孤篇横绝;陈子昂在幽州台上苍凉长啸,俯仰古今;孟浩然在岳阳楼上,望洞庭大观,将鸿鹄志寄予平仄之间;王之涣在鹳雀楼上,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王粲站在当阳城头,怀乡思归,怀才不遇;萨都剌站在石头城上,伤心千古,抚今追昔。

那种只有在高处才会有的倾诉欲望,那滔滔不绝一泻千里的说话冲动,究竟,基于一种什么样的意识?

“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莫非,高、远,这与自身对立意味的催发,使人更意识到生命的短暂渺小,以至于百感交集?

身不能至,便寄情于物。飞,是另一种形式的登高。

大鹏、鸾凤、孤鹤、惊鸿、苍鹰,这些飞舞在古籍里的精灵,翅上无一不驮载着文人的梦想。庄子把自己想象成一只神鸟,展开云一样的翅膀,在高空俯瞰人间城郭。李白说自己“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杜甫把自己当作矫健的雄鹰,梦想“何当击凡鸟,毛血洒平芜”。东坡先生则把自己喻为惊鸿,总欲乘风归去,又无比眷恋人间。

登高望远,像一种精神的沐浴,或是愿望的朝觐,或是梦想的放飞,或是生命的观照,或是冷静的反思。在步步登高的过程中,内心情怀一点点明晰了、凸显了、达成了、提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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