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孜腾
(河海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江苏南京211100)
稻蟹共生系统的种养模式是绿色农业生态经济模式的一种,这种生态种养模式在运行过程中减少了对有机肥料和农药的依赖性,聚焦优化利用生态农业系统的循环内生作用,通过生态反哺的形式,不断提高农业生产的社会、经济、生态效益[1]。我国作为传统农业大国,水稻种植产业的发展是农业经济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水稻种植历史源远流长,水稻种植技术也在不断地革新[2]。从宏观层次看,我国稻作技术的演变主要呈现出稳定的保守革新模式。
随着近几年生态可持续、绿色农业的不断推进,生态循环产业经济模式被应用于农业生产领域,稻蟹共生、稻鱼共生、稻虾共生等经济模式就是具有代表性的生态种养模式[3]。稻蟹共生系统的实质是通过利用水生生物螃蟹的生物代谢产物来补充水稻种植过程中所需要的养分,主要集中在生态农业系统运转的替代环节。同时,螃蟹在生长过程中对水稻杂草虫害的抑制、水田肥力的增加作用也很显著。但由于受到传统稻作方式的制约,稻蟹共生的循环经济模式并没有大范围推广,由于基建设施不完善等原因,导致部分地区稻蟹共生模式经济、社会、生态效益不显著,制约了当地稻作方式的转型,因地制宜、生态循环、绿色发展成为地方特色农业发展的关键。
夹沟香糯为嘉庆年间贡米,现为安徽名特产,皖北地区有句俗语“一家煮饭十家香,十家煮饭香满庄”,正是对这一特色农产品的赞美。
本研究主要通过系统理论视角,并结合经济-生态-社会(EES)生态模式,分析夹沟香糯稻蟹共生系统的功能,结合我国生态农业发展的本土实际,剖析夹沟香糯稻蟹共生特色农业模式经济、社会、生态效益,并对生态共生模式下特色农产品种养模式进行展望。
生态共生系统由系统理论、循环理论、共生经济组成,其是一个有机的统一体,这个统一体的各个组成部分都是生态共生系统的子系统,包括阳光、水资源、土壤、水利设施、企业、政府等。系统理论视角强调,应该把系统中的每一个有机子系统都归属于整体环境生态系统,也就是说,任何个体都是存在于整体中的,不能人为地分割研究,这是一种包含社会结构、乡村文化、农业政策等方面的区域化生态系统模式。例如,在生态共生系统中,生态水稻的生长受到来自阳光、水资源、稻农、螃蟹等各方面多元助力,而不是独立存在的,这就是系统理论中的“共生”。
生态共生系统的特性主要体现为主动协作、自我调适、趋向稳定。图1显示,生态共生系统的各个有机个体是系统协作的,它们通过自身功能的发挥,促进生态系统的正常运转,达到经济效益、生态效益和社会效益的最大化。而且在生态共生系统中整个“经济-生态-社会”模式是主动与外界环境互动的。从稻蟹共生系统来看,水稻与螃蟹的生长习性便决定了这个生态共生系统是有效的,是可以正常运作的。稻蟹共生系统形成后同时具有农业、渔业农产品所需要的特质,同时系统优化的功能还使得稻蟹共生系统具备人工湿地净化空气、涵养水源的功能[4]。生态共生系统通过自我调节实现生态系统的平衡运作,从更宏观的层次来观察稻蟹共生系统是农业种植区生态系统结构的一个子系统,这就需要政府、企业、稻农、农业福利政策、物理环境等在共生系统的协调互动,共同实现区域生态农业系统趋于平衡发展状态。
研究地在安徽省宿州市夹沟镇大龙泉寺景区,该区地处北纬 33°18′~34°38′,东经 116°09′~118°10′,属暖温带半湿润季风气候,年平均气温15.7℃,无霜期210 d,年平均降雨量约780 mm,梅雨季节持续较长。种植水稻品种为花玉一号和辐射三号的改良品种香糯一号,螃蟹品种为中华绒螯蟹。夹沟香糯生态种植演变过程主要包括原生环境中的稻作发展、稻作多元化、产业联动发展。
夹沟香糯米主要有五柳和镇头两大生产基地,稻作生产基地主要位于两地的龙泉湖灌溉区和呵泉灌溉区。夹沟香糯的主要灌溉水源为深层泉水,丰富的矿物质也是这种稻米香味奇特、营养丰富的主要原因。夹沟香糯的主要种植基地位于黄淮海农业开发示范区,农业基础设施齐全,为稻蟹共生模式的顺利试点及推广提供了基本保障。传统的水稻种植是单一的农业生产活动,改革开发以来,国家重视农业发展的同时,开始推进农业生产多元化发展战略。夹沟香糯灌溉区分别以龙泉湖灌溉区和呵泉灌溉区为中心,分别发展成为龙泉湖—大五柳生态观光区和呵泉—大龙泉寺生态旅游开发区。基于EES生态系统视角,“经济-生态-社会”模式促进农业观光旅游产业蓬勃发展,生态水稻、螃蟹的市场不断拓展,产业技术“走出去,引进来”,品牌效应也不断强化,推动夹沟香糯的稻作方式和生产、销售方式的不断革新。
夹沟香糯传统的农业稻作方式是一年一季的单一水稻灌溉模式,在水稻种植过程中和稻作季节过后,闲置的土地一般不会被循环利用。乡村产业技术的单一性和保守性使得生态农产品竞争力较弱,再加上20世纪90年代兴起的人口流动潮,农村产业劳动力大量流入城市,夹沟香糯产业也一蹶不振,香糯产业规模从近700 hm2骤降至130 hm2。伴随着国家乡村振兴的系列措施的出台,工业反哺农业,农业生产技术现代化受到空前重视,当地政府成立了专门的香糯开发研究机构。政府不断加大产业扶持力度,建立了水稻种植技术开发机制、奖励机制,对稻农进行专项生态农业种植补贴,夹沟香糯逐渐走出“麦城”。
随着我国市场经济的不断发展,开放型经济模式逐渐占据主导地位,当地政府注意到,传统特色农业在技术开发、产品宣传、市场拓展、资源整合等方面过度依赖于稻农自主发展、政府辅助的产业发展模式,这种传统的农业生产模式较为僵化。政府开始着力引进社会企业,建立系统的稻作技术试点培训、产品加工及推广的系统服务模式,一方面,解决稻农产品销售的难题,另一方面,提高区域特色农产品生产、销售的效率,提升夹沟香糯的品牌构建和市场竞争力[5]。从系统理论来看,该区域稻蟹共生模式的产业协作纽带便是当地企业,企业是整个区域循环经济构建的联动主体之一。
夹沟香糯近几年的发展规模不断集约化,生产效率也不断提高。原生稻农逐渐转变为劳工制的稻农,企业先承包稻农的水田,然后稻农可以以工人的身份参加农业生产;还有部分稻农拥有农耕水田,得益于当地企业的技术支持,在稻蟹共生的养殖方面融合传统稻作技术和现代循环生态农业技术。以企业形式为主导的区域特色农业发展,更体现出系统性、整体性、协作性,从这种意义上讲,夹沟香糯在推行的过程中,更易于整合资源、技术革新和产业模式推广等。但同时值得关注的是稻农数量不断减少,保护稻农在生态水稻生产中的主体地位成为“留”住稻农的关键因素。这主要涉及稻农的农业生产主动性、话语权问题。受市场经济体制的冲击,作为农产品原料供给者的稻农,并没有在生态水稻种植中获得理想的收益,传统生态水稻种植技术与现代科技的差异性、产品营销的技术难度等,都是影响稻农“去留”的关键因素,“稻农的消失”使得传统生态水稻供给链条断裂。
在夹沟香糯生态种植演变过程中,生态种养的经济效益显著提升,结合肥饼、土杂肥、蟹苗的市场均价,可以直观地看到稻蟹共生模式带来的经济效益。以实地调研时的市场价格来计算,去除其他不可控影响因素(天气影响、市场竞争等),可以计算出每公顷夹沟香糯的支出(涉及肥饼、土杂肥、灭虫剂、防逃设施、蟹苗(调研时市场价为64元/kg))共计75 600元,种植每公顷夹沟香糯(包括生态米和螃蟹)的纯收入共计554 400元(表1)。可以看出,稻蟹共生的生态种养模式带来的经济效益十分显著。这种经济效益一方面包括稻米、螃蟹养殖带来的经济收入,另一方面还包括生态种养模式背景下,稻蟹共生经济模式带来的品牌附加值。
表1 每公顷夹沟香糯的支出与收益概况[6]
稻蟹共生系统主要是在同一水田系统整合农业水稻种植和渔业螃蟹养殖,是产业生态系统在同一复合生态环境中的共生。稻蟹种植的主要产品包括特色生态水稻、螃蟹,同一生态系统中,通过螃蟹的繁殖代谢来满足生态水稻生长所需要的氮、氧等元素,再加上灌溉水源为深层泉水,富含磷、钾元素等[7],可以满足生态水稻在水田生态系统中的养分供给需要。水稻杂草、衍生生物又可为螃蟹提供食物,水稻植株还起到遮阳的作用。螃蟹在水稻田里活动,其对土壤的松弛作用也有利于提高生态水稻的品质[8]。
稻蟹共生的生态系统实质上就是一个小型湿地系统。稻蟹共生系统具有净化空气、涵养水源的作用。一方面,稻蟹共生系统可以吸收空气中的二氧化碳,并通过光合作用产生大量氧气;另一方面,稻蟹共生系统可以吸收空气中的二氧化硫和甲烷等对环境有害的气体,净化空气。稻蟹共生系统涵养水源的作用主要体现在,水稻田通过储蓄水源的方式来种养生态水稻,在梅雨季节,稻蟹共生系统可以充分储蓄地表雨水;在雨水较少的季节,稻蟹共生系统可以向大气补充水分,同时补充地下水资源,起到灌溉水稻和涵养水源的双重作用。
稻蟹共生系统具有降低虫草危害的作用,一方面,螃蟹在生长过程中主要以稻蟹共生系统中的生物为食物,尤其是水田中的致病生物;另一方面,水稻田中其他植物生长会争夺生态水稻的生存资源,螃蟹以这些植物为食物可以有效地减少杂草对生态水稻的影响。研究表明,在生态水稻成熟后,稻蟹共生系统的杂草虫害生物总量会减少近90%[9]。现代农业生产技术强调通过现代农业科技产品抑制农业病虫害,农业化学产品滥用、环保意识淡薄等都是导致农业生态环境污染的主要因素,通过来自生态系统内部的“原生动力”来降低病虫害,无疑是兼具经济与生态效益的可持续性农业发展良策。
稻蟹共生模式下,农民可以在减少有机肥料和农药使用量的情况下,稳定原有的水稻产量,还可以以螃蟹养殖产业扩展自己的收入渠道。稻蟹共生模式是一种理想的水稻-渔业结合模式,在同等的生态空间内,最大优化产业协作模式,充分发挥稻田闲置区域的价值养殖螃蟹,为螃蟹提供资源丰富的生长空间。同时,螃蟹可以在水稻成长期间,降低虫害,代谢出丰富的含氮、氧物质,改善土壤肥力,促进水稻生长。稻蟹共生模式极大地改变了水田原生环境系统,促进了生态系统有机资源的再循环。我国传统乡村农耕文明注重物尽其用的理念,这种生态循环模式是乡村文化、智慧的凝结,对乡村文化的演变、传承和发展都具有重要的意义。通过第三产业的发展辅助生态农业拓展发展市场,强化产业竞争力,成为地方生态农业发展的新着力点。这种稻蟹共生模式是城市居民向往的“绿岛”,城市居民通过游览、体验农家生活,缓解城市生活压力,使得共生农业系统具有更明显的社会人文功能效应[11],“生态农家乐”产业也借此机遇不断繁荣。在市场经济的背景下,劳动力不断从农村向城市转移,这种经济导向的人口迁移在该区域有明显的放缓趋势,生态服务产业吸引农村劳动力在当地就业,缓解了我国劳动力就业的压力。
当前我国农业生产中农民的自治环境还不成熟,但是农民在农业生产中的话语权还存在很大的拓展空间。应该以乡村振兴战略为契机,积极鼓励稻农参与到生态水稻种植的政策设计、资源开发、技术推广、产品宣传等过程中。以EES理论、系统理论为发展视角,通过现代技术手段优化稻农的传统种植经验技术,强化稻农所传承的乡村种养文化传统能力,构建复合型现代生态农业种养技术体系。这种现代农业生产体系的构建,一方面,激发了稻农的参与意识,提高了稻农的参与能力,增强其决策话语权利;另一方面,保留稻农传统生产技术的优势,增强生态水稻及其副产品的品质及品牌价值。
从稻蟹共生系统的种养模式到成熟的农产品产业经济,需要完善成熟的品牌战略。以夹沟香糯为例,一方面夹沟香糯进行了品牌专利申请,使得整个品牌被保护起来;另一方面,夹沟香糯建立了严格的加工基地筛选制度,在营销点申请上也有严格的把控措施。通过建立从水稻田到营销点完整的产业链条,规范生产流程。建立了循环农业开放试验区、生产开放区等可视化区域,为外来企业、消费者、农场、稻农、社会组织等单位及个人提供透明化的生产加工监管与学习机制,促进稻蟹共生模式“走出去”[12]。
稻蟹共生目前在我国的发展呈现出区域差异性,不同地区在试点稻蟹共生模式时所产生的经济、社会和生态效益存在着较大差异。所以,在循环生态农业技术推广的过程中还要坚持因地制宜、生态循环和绿色发展的生态发展理念,不能盲目地套用先进的农业生产经验[14]。以夹沟香糯为例,夹沟香糯建立了专门的夹沟香糯生产研发部门,并且与南京农业大学、安徽农业大学等科研院所建立了密切的合作关系,定期邀请专家进行专门的水稻、螃蟹种养技术的培训。稻农中的生产能手也经常参加一些水稻、螃蟹种养技术推广交流会议,使稻农可以用更开阔的视野、更多元化的生产技术来推动传统生态种养技术与现代农业科技的有机结合,这便是稻蟹共生模式的“引进来”。
联动运作模式主要是指基于EES理论、系统理论互动协作的运行理念,通过多主体协作的方式推广生态种养模式,这些主体包括企业、稻农、社会组织等。政府在生态农业发展过程中主要起到资源整合、政策引导、权益保障的作用,稻农作为继承传统生产技术的农业生产人员,很难在农产品深加工、营销、宣传等方面占据有利地位。企业作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主要经济参与主体之一,其自身具有凝聚产业资源、优化产业结构、提升产品经济效益等功能。社会企业参与到循环生态农业中,使原有的“稻农-政府”农业生产运营模式向多元化的“稻农-企业-政府”联动模式转型[15]。这一多元产业模式能够促使循环生态农业生产链条分工明确、资源集中、高效协调。
政策支持是以政府部门为主导的支持循环生态农业发展的一系列保障措施。例如,夹沟香糯最初试点稻蟹共生系统时,政府成立了专门的技术顾问团队,提供技术支持,并成立香糯生产研发基金,不断优化项目研发激励机制。同时,在国家惠农补贴的基础上,设立专项的稻农、企业扶持资金,这些措施构建了助力稻蟹共生系统推广的完善的基建、政策保障体系。
我国作为传统农业大国,水稻种植产业的发展是农业经济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水稻种植历史源远流长,水稻种植技术的不断革新具有重大的经济、社会和生态效益[17]。稻蟹共生系统作为一种现代循环生态农业的生产模式,其应用推广对于我国现代稻作方式变革、农业产业转型、农业生态理念构建都具有深远意义[18]。本研究基于系统理论、EES理论分析现代生态农业区生态资源的互动与平衡,构建分析循环生态农业的研究理论方法,对于深入探究稻蟹系统具有一定的创新性。通过现代技术手段,挖掘稻农所传承的乡村种养文化优势传统,使稻农的传统种养经验技术系统化,构建复合型现代生态农业种养技术体系,逐渐成为循环生态农业发展的趋势[19]。现行的稻蟹共生系统在话语分配、技术革新、规模推广、品牌营销、运行模式转型、政策优化等方面还有较大发展空间,这也是稻蟹共生系统及其他相关循环生态农业发展的研究重点[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