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程琪
(河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河南 新乡 453007)
顾祖禹在《读史方舆纪要》中说到:“天下之形势,视乎山川;山川之包络,关乎都邑。”[1]无论古今中外,建都一直是涉及国家战略的大事,而建都必须重视地利问题,同时地利的发挥也离不开人的作用,一旦人为活动失当,再好的地利优势也会向劣势转化,顾祖禹在强调地利因素时,也充分肯定了人和的重要性,这一思想具有领先性,对现代建都问题仍有重大意义。纵览全书,顾祖禹“审天下之大势”,结合当地历史和山川形势以及统治的现实需求,在建都问题上提出了“建都之地关中为上,洛阳次之,燕都又次之”[1]的观点。
作者在提到关中地区时指出:“陕西据天下之上游,制天下之命者也。是故以陕西而发难,虽微必大,虽弱必强,虽不能为天下雄,亦必浸淫横决,酿成天下之大祸”[1]可见作者认为关中形胜,凭高据深,能够雄视天下,而且陕西四川毗邻,分别占据黄河长江的上游地区,易于控制下游地区,无形中消弭了天险阻隔,便于掌控全国,乃是最佳建都之地。这种思想主要是从国都安全的角度出发来考虑的。至于洛阳,顾祖禹认为这座城市的建都优势当是其处天下之中的地利之便,但是洛阳作为都城,军事防御明显是处于劣势。如果天下大乱,顷刻间便是腹背受敌的局面。最后是北京,顾祖禹认为虽然“直隶雄峙东北,关山阻险,所以隔阂奚戎,藩屏中夏。”[1]有着山川形胜之优势,但是它的不足也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北京与少数民族近在咫尺之间,极易被入侵,正如文中所说:“居庸当陵寝之旁,北在肘腋之下,渝关一线为辽海之咽喉,紫荆片垒系燕云之保障,近在百里之间,远不过三二百里之外,藩篱疏薄,肩背单寒,老成谋国者,早已切切忧之”[1]
在顾祖禹眼里物产不丰又易攻难守的苦寒燕都,为什么会成为新中国的首都?我认为可以从两点进行分析。首先从顾祖禹个人角度出发来看,顾祖禹是江苏无锡人,该地位处长江三角洲平原,气候宜人,物产丰富,交通便利,所以在顾祖禹眼里,位于北地的燕都自然是苦寒偏僻之地,但这只是相对而言的,在塞外的游牧部落看来,北京则无疑是建都的理想之地。再者,顾祖禹的观点是立足于代表明清之交时期的历史条件而提出的,自然也摆脱不了当时的思想局限性,比如将军事防御优势推至区位要素之首。随着时代的历史变迁,地理形胜因素对于建都的价值无疑正在逐渐减弱,而新的诸多因素无疑会对建都选址产生各种重要影响。其次是历史条件的变化。具体来说有下列几个原因:
(一)洛阳城虽号称古都,但其实已近千年未做过首都或是陪都,自元以降,洛阳已经远离了政治经济中心,地位大不如前,再加上抗战对洛阳的破坏,致使其民生凋敝,经济衰退,交通断线,短时间内难以恢复。它处天下之中的地理位置在迅捷的现代交通运输方式面前也失去了优势,因此不是建都最优之选。
(二)西安的位置太过于偏西,距东南沿海经济圈十分遥远,而且在战争信息化现代化的时代,首都位置和国防建设并无太大关系,日新月异的强大武器,可以攻克任何天险沟壑,更无将首都设在西北一隅的必要,如果没有尖兵利器以及完备的国防体系,就算把首都藏到深山老林里也无济于事,所以西安在冷兵器时代的安全优势在现代战争中大大削减,定都于此反而会减弱与外界的沟通,对处于孤立无援状态的新中国更为不利。
(三)最后说北京。北京位于沿海经济圈,扼守连结东北和关内的咽喉地带,战略地位非常重要,虽然离海较近但由辽东山东两个半岛拱卫,从战略上来说是安全的。同时北京背靠苏联等社会主义国家,便于得到他们的帮助,也符合新中国“一边倒”的外交政策。在新中国成立之时,对东北和华北控制力较强,基础较稳,建都北京无意外之虞。至于物资运输,有了便捷的现代运输工具,这一难题也可以得到解决。同时建都北京也是为了和定都南京的国民党政权划清界限,表明自己立国的基础是广大的工人阶级和劳动群众。最后,定都北京还有一些历史机缘在其中。蒙古、满族人相继在这里建都,而明朝朱元璋虽定都南京,但朱棣继位后又把首都迁回了北京。辛亥革命后,中华民国定都南京,但不久就经过错综复杂的政治原因迁都北京。历朝历代连续建都北京的传统也深深影响着统治者的决策。
顾祖禹的建都思想深邃而具有个性,他坚持建都要考虑多方面因素这一观点,但在诸多因素中,他首推的是军事地理形势的价值,并以此为依据认为关中是绝佳的建都之地,但随着历史的变迁,天下大势也发生了巨大变化,他关于建都关中的主张,未必适用于当代中国,但顾祖禹在考虑建都问题时综合史地因素并且考虑到诸多条件的宽广思路以及他缜密的分析逻辑,都是值得我们学习的,对当今的建都问题仍有巨大参考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