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智库”：现代教师专业管理的制度创新

戚业国

一、学术、智库与决策

“智库”能否借用到中学的管理中？“智库”是一个现代词汇，用于描述专业的咨询活动，作为机构是指汇聚高级人才、能为政府机构、企业等提供咨询服务的组织或团体，具体体现为专门从事开发性研究的咨询研究机构，作为活动则是一种专业的咨询活动。“智库”的功能早在古代就存在，中国春秋战国时期十分流行的“养士”就具有现代智库的雏形，其后中国不同时代都有或者组织化或者个体性的“谋士”。

“智库”专门作为一个词语、作为独立的机构受到重视，则是现代管理发展的产物。现代管理逐渐走向专业化，分工越来越明晰，把研究、咨询、决策作为三个部分分设，决策咨询成为独立的部分。随着管理复杂程度的持续提高，决策咨询发挥的作用越来越大，发展为专门的行业，既有政府举办的智库，也有各种协会和组织建立的智库，还有独立的企业组织的智库、公益组织的智库；既有综合管理研究的智库，也有纯粹和科学技术咨询的智库，各种类型和职能的智库发挥着不同作用，其社会影响力逐渐扩大，作用也越来越突出。

智库主要是为决策服务的，提供了决策所需要的各种信息、备择方案及其评估，由决策者选择或参考，用于最终决策的形成（管理决策和技术决策）。智库的工作与学术也不相同，学术是求真的，更多基于事物本来特征；智库是求用的，基于决策需要进行判断各种可能，为选择提供参考，而决策是实际的管理活动。

智库研究介于学术研究和决策之间，是以学术为基础的，但更多是理论知识的运用，放到真实的运行环境里，运用相应的理论对于决策相关的信息进行分析与判断，提出各种可能性及其条件和影响，本身并不做出决策。智库研究一般用于相对比较复杂的综合决策，这样的决策对理论或信息的要求比较高，需要专门的研究并提出建议，通常比较简单的决策并不需要智库的研究。

二、“智库”与现代学校制度建设

“智库”如何与学校建立联系呢？现代学校组织日趋复杂，专业属性越来越明显，学校的很多方面与智库的一些特征和运行机制具有了共同性，这就为“智库”借用到现代学校管理之中提供了可能性。

1.“智库”机构的运行机制与特点。

现代智库的工作是以学术理论为基础、以实际问题的解决或判断为导向、以多方面专家协同工作为基本特点的，既有学术共同体的学术规范，也有解决问题的应用导向；既有头脑风暴的智慧碰撞，也有共同分析的“会商”特点；既有发散思维、多角度分析，又有基本的综合判断和结论。

智库研究虽然与学术研究不同，但学术性是智库运行的基础，尤其坚持学术研究要求的客观理性范式以及一定程度的“价值无涉”。智库的研究基于实证与逻辑，强调证据、理论框架、实际调研、数据分析，反对先入为主的判断，是基于学术范式研究现实问题的活动。

智库研究具有自己明晰的研究价值取向，问题的提出通常是源于实际的决策需要，一般采用委托研究的形式，也有公益性智库针对公共性问题自行选题和组织研究，这种研究的成本需要自筹，研究内容是围绕决策需要展开，研究成果主要用于决策参考。这样的特点决定了智库的咨询研究大部分与实际决策具有很高的关联度。

智库研究有专项研究也有综合研究，但多数研究要求多专业、多角度、多方面的综合性研究，因为需要智库的决策大多属于复杂问题决策，实际的决策多数是需要综合性判断的。决策者可以自行判断或者决策核心成员集体讨论能够判断的，通常不需要智库咨询。

生与死，是人生的终极问题，它发源于存在的深渊，即只有当存在者的生存依据出现问题的时候，才有这样的终极问题出现。生死之为主题，大概与鲁迅之前的绝望感有关吧。愈是深陷绝望之中，愈是感到生的存在，从生死互见之中，鲁迅经历了一条由死到生的哲学路线。

智库机构的研究强调自由平等的讨论，其中头脑风暴是常用的方法，因此特别强调与坚持研究者的平等，不迷信权威、不屈从领导意志，坚持客观理性的独立判断，以更好地体现出民主平等、坚守真理的学风。

智库的咨询研究中的综合研究，由于涉及多方面的专家和专业，其研究结论的形成具有某种程度上的“会商”特点，坚持汲取不同专家的意见和建议，要求从不同方面进行论证，同时列出正反方面的作用和影响、优点和缺点、成本和收益、可行和不可行、积极效果和副作用等，是一种双面的研究结论。这样的研究仅仅提出备择方案和选择利弊，并不进行决策选择。

2.学校管理中智库机制的运用。

“智库”作为一种运行机制与模式，在学校管理中大有可借鉴之处，其运行模式和方法在学校的一些工作中具有较好的适用性。具体体现在以下方面。

教育教学决策的咨询研究。学校教育教学方面的决策日趋复杂和专业。学校怎么发展？如何育人？学校战略怎样确定？学校重大困难和问题如何突破和解决？这些问题都是复杂的综合问题，目前优秀学校已经广泛聘请校外专家，目主要使用“顾问”等方式，有的学校也会成立“咨询委员会”，但运行都比较随意，如果采用类似智库的方法可以更好地组织实施这方面的工作，形成学校发展的强大支持力量。

教师专业发展的问题研究。现代教育认可教师的专业性，教师专业发展是一个复杂的专业问题。如何提高教师专业发展成效，如何建立适合学校的教师专业发展机制和制度？如何促进教师对教师专业发展的接受和认同？这些方面都需要基于研究进行判断和决策。如果围绕学校教育教学的关键问题，组织教师采用智库的方式进行集体攻关，可以成为学校推动教育教学改革的有生力量。

学科教学的咨询研究。学科教学的决策必须依靠学科专业的专家，现代学校需要建立一种调动教师参与学科研究和决策的机制，形成学科专业研究的良好氛围，这样的研究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借鉴智库的运行模式，不仅充分尊重学术专业性，也能为学科教学决策提供科学高效的专业支持。

学校民主决策的咨询研究。民主管理是现代学校制度的基本要求。如何形成民主决策的机制？智库的运行具有一定的借鉴价值。

三、教师智库的运行模式

我国现行学校组织由两条主线组成，一条是行政主线，另一条是学术主线。行政主线具有鲜明的科层制组织特点，在很长时间里与行政对应，是一种行政化的运行模式，从校长、副校长到主任、年级、班主任、班级、小组。另一条主线是学术主线，从教研组到备课组。这一组织模式基本适合我国学校的实际情况，运行基本顺畅，但在现实中也存在明显的弊端和问题，难以体现科学决策、专业决策和民主决策，经常受到行政干扰，教师参与程度不高，运行的问题越来越突出。

“教师智库”的提出，就是在保持学校现有基本组织结构的基础上，通过智库模式的运用，形成基于研究的学校发展模式和机制，可以建设三类智库：学校决策智库、教师发展智库、发展项目智库。三种基本类型可以形成众多的适应实际需要的变型。

1.学校决策智库。

这是民主管理的科学决策模式，主要围绕学校发展的重大问题进行的智库研究，这些决策对学校具有全面而深远的影响。目前这方面的决策有时也会听取专家的意见和建议，但通常缺乏全面深入的研究。为此，学校可以成立“战略研究小组”，以教科室等部门为依托，汇集校内外的力量，采用课题的形式，实施规范的专项研究，从学校规划到其他重大改革决策，通过系统研究、充分论证，成为校长决策的真正“智囊团”。这样的智库对于规模比较大、影响比较大、历史文化比较深厚的学校而言十分必要和迫切。

除此之外，经常调研教师的情绪与学生的心理，了解反馈学校运行中的问题，掌握同行和上级要求等方面的动态，这些信息工作也是学校的现实需要，同样属于学校智库研究的重要内容。

2.教师发展智库。

学校教师专业发展具有较高的专业性，如何评估教师专业发展状况，如何了解教师专业发展需求，如何设计教师专业发展制度与组织活动，这些都是学校的现实需要。组织“教师发展智库”可以把这些统合起来，采用智库研究的模式创新推动教师专业发展的制度和机制。

“教师发展智库”是基于学术权力的专业智库，既是教师自己的学术组织，也是学校教师发展的咨询机构。采用智库研究的模式，形成不同类型、校内校外结合、专家和一线教师结合的各种论坛、研讨会、沙龙、讨论吧等，开展不同层次和类型的学术交流和讨论，针对学校教师发展的实际需要提出专题研究报告和咨询建议。这是教师自由发挥的学术平台，坚持学术专业导向，真正属于教师自己，可以充分调动教师参与专业发展的积极性和主动性。

3.学校发展项目智库。

这是学校创新发展的智库，围绕学校发展的创新点，由相应方面的带头人发起和组织成立学校发展的“项目智库”，对项目进行前期的先导性研究和探索，在实践探索形成经验后，为学校推广提供相应的规范文件。这样的改革创新项目智库，同样坚持自由民主探索的学风，坚持基于理论、实践导向、为学校推广进行实验研究。

三类智库内容不同，在学校发挥的作用不同，分别是整体战略决策、教师日常发展、创新探索项目，但其运行都坚持智库的机制，注重理论依据和学术基础，坚持以实践应用为导向，坚持自由多样的讨论，以客观理性的科学学风推动学校智库的运行。这样的智库是以现行学校组织为基础的“隐性组织”，成为建立现代学校制度的重要组成部分。

四、教师智库建设需要注意的问题

1.明确“教师智库”的定位，协调与现有机构的关系。

“教师智库”是学校管理的模式创新，我个人认为，并不是现有学校组织的打破重建，而是现有学校基本组织结构的补充与丰富。相对于固定的部门，“教师智库”更具有“隐形机构”的特点，是基于任务、兴趣、学术专业组织起来的机构，不占用现有部门职数。从某种意义上讲，是学校现有科层组织基础上建立的“网络组织”，“横看成岭侧成峰”，互不排斥。这样的定位就需要协调与现有部门的分工。需要特别注意的是，具体执行和落实的事情不属于“学校智库”，智库提供的主要是选择咨询建议，不负责决策和落实。

2.坚持智库的学术性、开放性。

“教师智库”的运行应当坚持智库的原则，超越具体运行事务之上，坚持学理导向，基于理论开展相应的研究而不是基于经验的研究，相应的研究都要有理论依据。教师智库在运行中要努力建立尊重科学的学风，坚持探求真理、理性讨论的原则。智库研究应当坚持开放性，人员进出自由、不限于校内和教育系统，围绕实际问题和现实需要建立开放的人员组织模式。

3.坚持智库自主、自由与民主。

“教师智库”应当充分采用智库的运行机制，这一机制的基本特点是自主、自由、民主。学校智库的内部组织应当是民主的，负责人要为大家所拥戴，内部的决策必须是民主决策，每一个人的研究都应当是自由的，虽然属于同一个项目组，但在自己的范围内每个人的思路与方法都应当得到尊重，从而保障每一个成员独立判断、自由发表观点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