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少年

童紫晖

初三学生王起航是个文学少年，他喜欢写作。可自从升入初三后，他就没动笔写过一个字，因为时间太紧张了！

妈妈为了把王起航雕琢成器，给他报了各科的补习班，周末两天也安排得满满当当。就连课间、午饭后的时间，也想方设法给填满，安排了一个小时的作业：默写单词、完型填空或做数学卷子，回家就得交，一点儿也马虎不得。

中考，是15岁少年王起航人生的第一个重要关口。处在关口的他心里明白，如此的忙碌和紧张都是为了冲刺中考，为了能读个好高中、好大学。但是，这样强度的学习，让他感觉自己航行的船越来越慢，快要困在大海上，走不动了……

“好累啊！”王起航经常发出这样的感叹。

周三下午因为开家长会，学生可提前一个小时放学。王起航一秒也没耽搁，抓起书包就冲出了教室。可以自由支配这一个小时，实在是太珍贵了！他心里像长了翅膀，简直想要飞起来。

走着走着就来到了护城河边，他已经很久没见过波光粼粼的河水，没闻到青草的香味，没看到野花的烂漫了。王起航不由自主地席地而坐，目光放在不远处的水面上，有轻风拂过面颊，他陶醉了……

隐隐约约地，王起航发现河里有个红色的影子在浮动，他下意识地以为有人掉河里了。出于本能，王起航连校服都没顾上脱，“扑通”一声就跳下水了。他跳水的声音惊醒了不远处的一个垂钓者，本来正昏昏欲睡，一声巨响使他猛然睁开了眼，拔腿就往王起航落水的方向跑去。

王起航跳进河后，却不见了水中沉浮的影子，他正四处张望，一只大手拽起他的衣服就往外拖。王起航奋力挣扎，可是他越挣扎，钓鱼人的手越用力，一直拽着他向岸边游去。一些过路的行人停下来，赶紧拨打了110并扯着嗓子说：“像个中学生，目前看没有生命危险！”

警察到达时，王起航和钓鱼人正往岸上爬。上岸后，警察关切地问：“孩子，怎么了？有啥想不开的？”

“警察叔叔，我没啥想不开的，我是看到有人落水了跳下去救人的。”王起航抹一把满脸的水，解释道。

“都出现幻觉了，可怜的孩子，你还是我救的呢！”钓鱼人声情并茂地说，“我刚钓着一条大鱼，突然就听到扑通一声，再一看，孩子已经落水里了，我赶紧跳下去救！”

“我没跳河，我是下去救人的！”王起航着急地说。

“我就看见你跳了，没看到别人跳！”另外几个钓鱼人也七嘴八舌一起作证。

警察一挥手说：“先上车！回所里再说。”王起航无力反驳，背上书包，乖乖跟着警察走了。

晚饭时，妈妈没像以往那样催促他快吃完写作业去，而是不停地给他夹菜，看着他细嚼慢咽地吃完晚饭。一顿饭，王起航竟吃出了满满的幸福感来。

下午，王起航的妈妈正开着家长会，突然就接到了警察的电话，让她去派出所接孩子。妈妈颤抖着问：“孩子怎么啦？”警察说：“已经没事了，接回家让孩子好好休息一下。”

到了派出所，警察说：“现在家家都是独生子女，正值孩子青春期，一定要注意和孩子交流啊！”警察一番开导，妈妈的泪水就流了满脸。她从没想过王起航会去跳河，万一……万一可就什么都没了！

王起航的妈妈越想就越后怕，她开始变得小心翼翼，走路都放轻了脚步。

而王起航却觉得今天这事儿特滑稽，英雄没当成，反成了被救者。想到这里，他突然就咯咯笑出了声。

妈妈被他的笑惊得一哆嗦，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警察提醒妈妈要时刻关注王起航，说他的头脑里出现了幻觉，明明自己跑去跳河，却说救人，可河里根本就没人落水。

王起航被妈妈接走后，警察又回到河边，他想看看，挺好的一个孩子为什么要跳河？

岸边的水草葱茏茂密，河边的绿植干净整洁，一片废纸屑也没有，怎么会有穿红衣服的跳河者？

如果警察调出监控看一眼就会发现：王起航坐在河边发呆时，正有一个红色塑料袋顺流而下，到达这一段时被一把水草缠绕，塑料袋往水草上一挂，就轻飘飘地浮起来了，在水流的带动下在水中摇曳。正在胡思乱想的王起航，用余光看到这景象，没来得及看个究竟，就毫不犹豫跳下去了，落水的瞬间正好碰到水草也就解救了塑料袋，那抹红色漂流而去不见了踪影。

可惜，警察没有调监控就做了判断，把王起航确定为落水者。

晚饭后，妈妈依然没催他写作业，反而让他早点儿上床休息。跳河的事儿一个字也没问，好像压根就没发生过。王起航二话没说立即上床，头一挨枕头就发出了香甜的呼噜声。

第二天一觉醒来，已是中午过后，王起航有些懵，心想：今天不是周日吧？自己哪有周末呀？只有大年初一妈妈不会监督自己学习，因为那天要去给爷爷奶奶和姥姥姥爷拜年。

王起航刚走出卧室，妈妈就小心地问：“饿了吧？”好像她一直在客厅等着王起航。

“您怎么没去上班？”

“跟单位请了两天假，你也好好休息，我已经帮你跟老师请过假了。”

“妈妈，我不休息了，课程很紧的！”

就在这时，家里响起了敲门声。学校的领导和班主任刘老师走进了屋。

王起航更懵了，他没想到这件事居然惊动了学校的领导。

昨晚他入睡后，妈妈跟班主任刘老师了解了王起航在学校的表现情况，并询问最近是否有异常，也向刘老师讲述了王起航“跳河”的事儿。

今天上午，刘老师召集了所有任课老师进行询问，发现王起航并没有异常，也没有哪个老师对他进行批评或体罚，然后刘老师向校领导做了汇报。初三年级的学生“跳河”可不是个小事件，多亏被及时搭救，要不就酿成大事故了。于是，学校领导给全体老师开会，一再重申对初三、高三学生要宽松，不要施加太大压力。随后，所有年级又开了家长会，意在提醒家长要引以为戒，不要把孩子逼得太紧。

此时的王起航还不知道，“跳河救人”已经成为了一个“严重事件”。这件事引起了学校和家长的重视与反思，同学们此前的紧张日子，也得到了适度的改观。

周一，王起航像往常一样来到学校，同学们都热情地跟他打招呼。早读时，班主任也特意来问候了他。王起航受宠若惊地说：“老师，我好多了！精神头十足！”老师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周一下午的班會课，学校请来了著名企业家分享自己的成功经验。他告诉学生们，成功的路有很多条，考上名牌大学只是其中的一条。条条大路通罗马，关键看个人的态度与努力。

学校的老师对同学们改变了教学方式，妈妈也采取宽松管理，现在的学习生活每天都是阳光明媚、晴空万里。王起航在课堂上表现得更是生龙活虎，因为他本来就是个热情开朗的大男孩！

没有了过度的压力，王起航的学习成绩反而跨了一个大台阶，照这光景下去，考进理想的高中，犹如囊中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