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 柯平
摘要 目录学是图书馆学教育的核心内容。从1920年武昌文华图专开设中国目录学课程以来,已走过近百年发展历史,经历了初创时期(1920—1949)、发展时期(1949—1990)和成熟时期(1991至今),形成了学士、硕士、博士三级学位教育体系和完善的课程教育内容。数字时代下的目录学教育面临巨大挑战和发展机遇:本科层面上的目录学教育开始受到挑战;研究生层面总体较薄弱,且融合了文献学在内;学生学科认知教育不足、课程教育内容及方法有待提升;亟待形成数字时代下的大目录学教育体系。
关键词 目录学 图书馆学教育 大目录学 数字时代
分类号 G250.9
DOI 10.16603/j.issn1002-1027.2019.06.018
1 引言
我国图书情报专业中的目录学教育具有深厚的历史渊源和学术积淀。1920年,武昌文华大学图书科开设中国目录学课程[1],1922年,中国颁布了“壬戌学制”,目录学教育作为图书馆学教育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被正式纳入了教学体系[2]。时至今日,中国目录学教育已走过近百年的发展历史。传承中国古代目录学“辨章学术,考镜源流”思想,兼容西方目录学“图书描述”理念,中国现代目录学理论和教育已经成为图书馆学发展中的重要且富有特色的组成部分。回望其发展历程,探究现状及其未来发展方向,是新环境下学科自主、自觉发展的必然选择。早在1990年,南京大学郑建明教授就提出“目录学教育去向何方”的问题,指出对目录学教育的误解,并给出理论和实践兼顾的教学改革思路[3];2016年10月,中国图书馆学会第九届学术研究委员会目录学专业委员会成立,专委会主任柯平教授提出目录学教育创新和理论创新亟待整合,并以新一届目录学专委会成立为契机,开展目录学教育历史梳理与现状审视,以此助力目录学理论研究和实践。
新的数字环境下,无论是中国传统目录学还是“以苏为师”的现代目录学,其教育教学都面临着严峻的挑战,目录学教育该何去何从?笔者首先通过文献梳理对我国目录学教育的历史进行回顾,然后调查目前国内设有图书馆学本科专业的院系的目录学课程的基本情况,访谈部分院系任课教师和学生,对国内目录学教育(尤其是本科教育)的现状、学生及其社会需求进行质与量的调查分析,以此探讨中国现代目录学教育的未来发展路径。
2 中国目录学教育发展历史
2.1 初创时期(1920—1949)
1920年,武昌文华大学创立图书科,正规意义上的图书馆学教育在中国出现。其后,上海国民大学图书馆学系(1925)、金陵大学文学院图书馆学系(1927)、国立社会教育学院图书博物馆学系(1941)、北京大学中文系圖书馆专修课(1947)陆续成立,再加上当时的图书馆学短期培训班(包括北京高等师范学校图书馆学讲习会、图书馆管理员养成所、南京高等师范学校图书馆学暑期讲习科等),图书馆学教育由初创走向最初的发展。这些初创时期的图书馆学教育机构大都将目录学作为其核心课程,给予极大重视。
这其中当首推文华图专目录学教育。文华图专目录学教育观念及方法,对目录学发展、书目工作发展和目录学的地位都产生了重大影响。其目录学教学不仅仅是一两门冠以“目录学”名称的课程的讲授,还通过目录学范畴之内的各种课程的开设及其与其他课程的相互配合,来达到教学目标,并延伸到课外的实习、社会实践和研究之中[4]。所开课程除中国目录学之外,还包括中国参考书举要、西洋参考书举要、西文书籍选读、中文书籍选读、中西文编目学、西文书籍分类法、中文书籍分类法,从学分上看,这些课程占到了48.5%(47/97),图书馆学其他课程仅占18.6%(18/97)。由文华图专所奠定的目录学教育基础从一开始就不是唯理论的,而是一个自成体系的、中西并重、理论与实践兼顾的完整领域。藉由彭斐章先生对文华图专不同时期目录学教育的史料分析发现,文华图专目录学教育体系在课程设计上中西并重、授课方式上讲授与实习结合,居于图书馆学学科教学体系中最重要、最突出的地位[5]。中国目录学和西方目录学在文华图专的教育实践中得以兼容并存,开创了中国图书馆学“新目录学”教育的开端。
此后,上海国民大学图书馆学系在其课程中加入传统目录学内容。比如,图书馆学原理课包括中国目录学之名词;图书选择法课,则重在讲述中国的版本学、校雠学、目录学、古书校读法、国学概论、国学书目;图书分类法课的重点之一便是中国图书分类法(包括古代分类法、现代分类法之研究和实习)[6];图书目录学课程包括中文编目法、中文排字法、中文著者号码编制法等内容。此外,杜定友要求学生对中国参考书如《九通》《玉海》《御览》《通鉴》《图书集成》《永乐大典》等加以提要式介绍,并编印国学书目、中国书籍索引等[7]。上海国民大学图书馆学系成立之初,制订发展规划,其中第二阶段中拟将图书馆学系分办为普通图书馆学系、学校图书馆学系、儿童图书馆学系、乡村图书馆学系和书目系等部分[8]。
金陵大学文理科1927年开设图书馆学系,所开设的16门课程中,目录学课程体系包括参考书使用法、目录学、分类法、索引与序列;1930年春,图书馆学隶属于调整后的文学院,其核心课程包括参考书使用法、目录学、分类法[9]。金大图书馆学系第一任系主任李小缘先生就是图书馆学家、目录学家,在其“中西融合”“文化相互”办学宗旨的指导下,图书馆学系汇集了一批学贯中西的专家,他们将现代西方图书馆学与中国的目录学相结合,在课程设置、教材编撰和学术研究方面取得了丰硕的成果。在分类法课程方面,将中国的“四部法”与“杜威法”“国会法”并重;在编目课程方面,则讲授中西图书馆编目原理及方法,并作比较研究。
作为我国第一所本科学制的图书博物馆学系,国立社会教育学院图书博物馆学系图书馆专业开设课程包括:图书馆学通论、图书选择、图书分类学、图书编目法、图书馆经营法、图书馆行政与设计、目录学、参考书与参考工作、图书馆史、中国书史和图书馆学专著研究、世界名著介绍、检字法、档案管理法。目录学课程体系包含目录学、参考书与参考工作、图书选择、图书编目法[10]。
中国特色的目录学教育在这一阶段真正成熟:人才培养结构得以完善、教学内容得以扩展和深化、专业地位得以明确和巩固。作为中国目录学教育的奠基者,彭斐章先生再次提出“数字环境下的目录学”这一新的发展目标,以此指引目录学教育在新环境下的创新发展。
纵观以上,中国目录学教育的发展历程:传统目录学与西方目录学整合的目录学教育——以“书目情报”为核心的当代目录学教育——数字时代“大目录学”背景下的新目录学教育。在此过程中,目录学家们和教育者们都在思考中国特色的目录学教育该如何处理“传统”与“现实”二者之间的关系,并一直探索“目录学”的学科使命。
3 中国目录学教育现状
3.1 图书馆学本科、硕士、博士层次的目录学教育
进入新世纪以来,尽管受到信息技术发展、图书馆学教育变革和西方ISchool运动的影响,目录学仍始终处于我国图书馆学本科核心课程范围之内。2002年,教育部高等学校图书馆学专业学科教学指导委员会(以下简称“教指委”)成立,标志着我国图书馆学教育走向规范化。2003年,湖南湘潭大学召开的教指委一届二次工作会议明确了七门图书馆学本科核心课程,其中就包括“目录学概论”。据肖希明教授调查,2006年28所开设图书馆学本科专业的院系中(18所可查样本),共有16所院系开设了目录学课程,其中13所提供资料的样本院系中,共有5所院系在硕士研究生课程中开设目录学[18]。可见,目录学教育一直占据着我国图书馆学教育的核心地位,没有改变。笔者于2017年初通过电邮、电话、网站调查等手段进行了目录学教育(本科课程及硕博研究方向)现状调查,并辅以学生和教师访谈,以此获得目录学教育现状基本数据资料。
笔者以教育部直属网站阳光高考网信息为依据,以网站查询、电话询问确定最终院系统计样本为24所。调查显示,“目录学”作为本科阶段图书馆学核心课程的地位是明确的,共有23所院系开设目录学课程,其中5所为选修课程,其余都将其作为必修课程,课程教材选择也基本一致,具体如表1所示。
目录学硕士和博士研究生教育层面,以中国研究生招生信息网查询信息为主要数据来源,并参考学校网站,获得图书馆学专业一级(含二级)学科硕士、博士授权点的目录学研究方向及课程设置情况,调研发现:一些学校既设置了目录学硕士招生方向,也设置专门目录学课程,但也有学校在没有设置目录学招生方向的情况下单独开设了目录学课程;博士研究生培养情况较为简单,仅在招生方向上体现出目录学特色,并无相关课程体现。具体信息如表2、表3所示。这一现象表明目录学教育博士培养阶段重在研究方向,旨在培养以目录学为研究兴趣的专门人才,硕士阶段的目录学培养仍以课程为主,旨在培养体系中保留目录学内容特色。
其中,在45所具有图书馆学专业一级(含二级)学科硕士授权点的学校中,共有7所明确设置目录学及相關研究方向,6所学校开设目录学相关课程;9所具有图书馆学专业一级(含二级)学科博士学位授权点的学校中,有4所明确设置目录学及相关研究方向。
图书馆学专业本硕博三个层面上的目录学教育状况层次鲜明。本科层面上的目录学教育较为普及且规范统一;硕士和博士研究生层面上则总体较薄弱,且融合文献学在内。
3.2 图书馆学目录学教育需求与问题
为了全面了解目录学教育现状,笔者以图书馆学专业本科生和部分高校目录学本科授课老师为访谈对象,通过深度访谈了解目录学教育中学生和老师的需求以及问题。其中,图书馆学专业本科学生共60人,目录学授课老师共6人。
其一是学生访谈。访谈之初,笔者并没有设计具体问题,试图在一般性了解过程中逐步厘清调查内容。主要提出“你们知道‘目录学课程是图书馆学核心课程吗?知道这门课程的开设历史吗?”“说说‘目录学是干什么的”。学生反馈包括:大家不知道“目录学”是图书馆学的核心课程,只是随着教学计划选课上课而已,更不用提课程发展历史;至于“目录学是做什么的”问题,大家主要依赖笔记和参考书的内容回答,没有具体、深刻的个人理解。了解这些内容之后,笔者发现“课程认知”和“课程需求”应该是需要进一步深入了解的问题。因此具体问题包括:你认为“目录学”课程是否有必要开设,理由;你如何理解“目录学”这一研究领域,请解释;你对现有的授课内容和授课方式有何建议和意见。
调研与访谈稍显简单,但仍然反映出目录学教育中存在的一些问题。首先,目录学是一门具有何种存在价值的学科?这是一个最基本和最重要的问题,也是授课过程中的主线。师生访谈得知,在学科认知模糊和定位欠缺的情况下,学生会失去学习目标与兴趣,教师则面临为什么而教授的问题。其次,访谈发现,无论是学生还是老师,大家都关心目录学在数字环境下“应该做些什么”和“未来可以朝什么方向发展”。目录学授课内容需兼具目录学自身的发展历史、中西方研究的对比和领域核心内容,形成“大目录学”的课程内容体系以应对数字时代的要求,以模块统领目录学的课程内容体系。例如,伊利诺伊香槟分校信息学院的目录学课程就包括:书目元数据导论(Introduction to Bibliographic Metadata)、目录学(Bibliography)。南京大学沈固朝教授也提出目录学的新使命,目录学的功能已经从注重揭示馆藏资源延伸为关注远程资源的本地使用,从解释文献的基本特征延伸为深度揭示信息内容,从注重学术性向关心网络导航和导读的大众化方向转变,可移动的书目信息系统(如WebOPAC)、开放的书目信息系统(如网络书目信息资源OPAC、基于“开放存取”理念的Open Content Alliance)、无缝的书目信息服务(如虚拟咨询服务、GIL全球目录)、跨媒介与语言资源的目录体系等等,新型书目情报体系不断出现[19]。最后,强调数字时代对目录学的意义而非威胁。数字时代下目录学研究领域的延展和丰富是目录学生命长青的动力。授课老师急需思考目录学中的新的研究问题,并引导学生参与进来一起思考。将变化融入图情专业的目录学课程,融入大学生信息素养教学,在阅读指导、网络导航、论文开题、项目实践和信息检索课程中融入现代目录学的基本理论和方法论。在此基础上,我们可以丰富课程的内容体系、授课方式和实践操作。所以,笔者认为,“数字时代下大目录学的研究与思考”是目录学教育持续发展的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