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志超 杨新花
(丽水中学,浙江 丽水 323000)
南京国民政府成立以后,外患频频进逼。1931年9月l 8日,日本发动了对中国东北的侵略战争;1932年1月日本攻陷锦州并派海军陆战队进攻上海,3月又扶植伪满洲宣布独立;1933年日军先后进犯山海关、承德、长城沿线,并攻占多伦;5月31的塘沽停战协定令日军在长城以南建立了一个非军事区。此后又有1935年6月何梅协定、秦土协定、1935年11月冀东自治政府的建立、1935年12月冀察临时政府的成立等等。中国陷入了空前的生存危机。
民族危机日益加深,而御辱首在建设,建设则先谋方略。于是在20世纪30年代中国学术界掀起了一股探讨经济建设途径的热潮。
在这场争论开始前,要努力进行工业化建设基本成为大家的共识。当时《大公报》便发表社评说:“国防问题,工业问题也。”中国因“工业幼稚之故,人民平日利用厚生之所需尚仰给外国,况军需工业,虽有实无”,在此国难当头之际,救亡的出路就在中国工业化。工业化是国家兴衰、民族存亡的关键,是当时中国唯一的出路,因此“只有工业化,才是民族经济建设的出路”,“中国今后存亡之存亡问题将取决于能否工业化”。应该说,《大公报》的社评代表了当时的主流声音。虽然工业化是当时的一致呼声,但在如何实现工业化的看法上却又各执一说,莫衷一是。
首先是以南开大学为代表的一派。该派认为发展乡村工业是中国工业化的可行途径。当时中外专家经调查称中国的铁、铜、石油等矿产资源储量并不丰富,人均占有量很低。该派据此认为中国“所应当发展的不是重工业,而是轻工业——日用品工业”,“乡村小规模工业的发展前途则是很光明的”。他们从当时中国农村凋敝的现实出发,指出中国的经济出路应“以增进全国人数百分之八十的农民经济能力为主题,须从建设全国面积之九十的内地农村社会去努力”1。
这种观点立即受到了以吴景超为代表的清华大学一派批判。清华大学一派所持观点恰与南开大学一派截然相反:认为中国要实现都市化,以都市的发展来救济乡村。他们认为今日之中国只有努力走上工业化之路才能够救亡图存。针对中国农村落后的现实,吴景超认为农村的出路只有寄希望于全国的都市化。要从发展工业上努力,兴办工业、发展交通、扩从金融机关,吸收资金以发展工业。农民的生计问题“只能与工业、矿业、运输业、交通业、商业等问题一同解决”,而不可能单独解决。
还有另一部分人士认为应当优先发展重工业。中国当时国防脆弱,军事装备多依靠从外国进口,重型武器几乎不能生产。这正是中国屡受日本侵略症结之所在。这部分人从国防、御辱的当下关怀考虑,认为“须有重工业始可言国防,即重工业既系国防工业,乃现代立国骨干”,“先有重工业,然后始可从事交通发展,及一切工业之发展,国防力量之充实”。《大公报》甚至刊载:“中国今后之存亡问题解决于能否工业化,而工业化能否成功,又将视基本工业之能否存在与发达。”
暨南大学教授张素民则认为应当实行“受节制的资本主义”,“即是‘一切经济事业受政府的节制或限制,甚或由政府自办’……我以为中国现代化的方式,即是用政府的力量,行大规模的工业化,并对于私人企业随时节制。我们称之为受节制的资本主义固可,称之为国家社会主义亦可,即称之为统制经济或民主主义,或社会民主主义,亦无不可。”针对张素民的观点,也有人存在着不同的看法,譬如有人就认为目前中国“说是采用社会主义方式——国营——的现代化一定好或是一定不好;以及采用个人主义方式——民营——的现代化一定好或一定不好,在目前很难断定”。另有人更明确的指出:“我国现时正在由半封建制度过渡到新工业制度,人民的新意识形态尚未固定之时,我们既不能完全用放任主义,听其自动,又不能用绝对的国家资本主义,由政府垄断一切。”尽管有人反对,但张氏的提法却引发了有关在实现工业化过程中应采取什么经济制度的讨论。
在这场讨论中,政府很快也加入进来,并促使“统制经济”成为了广泛的公众认识。张氏的文章发表一个月后,政府要人宋子文从欧洲考察归来,提出了“以国民经济为中心,厉行统制经济”的主张。于是,南京政府公开打出“统制经济”的旗号。不久,在具有明显官方性质的期刊《行健月刊》上刊载了一篇题为《统制经济与统治政治》的文章,称:“多党政治国家的国民,浸润于个人主义太久,不克自拔。统制经济固可以打破国民在经济上的个人主义,同时,还要用统制政治,以打破国民在政治上的个人主义,双管齐下,始易奏效。”政府提倡统制经济有其自己的考虑。要实行统制经济,就必须建立一个强有力的中央集权政府,这是统制经济实施的先决条件。“如果政府自身还没有统制,如何能希望统制全国经济”。2就连向来推崇民主,反对实施统制经济的丁文江,也不得不承认实施统制经济的三个基本政治条件是:“一、要有真正统一的政府;二、收回租界,取消不平等条约;三、行政制度先要彻底的现代化”。由此可见,如果统制经济得到民众认可并被认为必须,那么中央集权政府亦即独裁政府也就成为必需。这与蒋介石的政治理念极为吻合。在这场争论中,由于官方的舆论的推波助澜及积极引导,越来越多的专家学者认同了这一观点,即通过统制经济可以更快、更有效地实现中国的工业化,而且有助于促进国家政治的统一,减小国外势力对中国的影响,甚至通过在工业化过程中“好人专家学者”的参与政治,还能够改善政府的行政系统。统制经济很快成为社会上的流行话题。1934年7月,丁文江在一篇文章中无奈地感叹到:“现在流行的口号要算是‘统制经济’了!左倾的也好,右倾的也好,大家都承认放任经济的末日到了;统制经济是人类走向极乐世界的大路。”3
在这场中国经济出路的探讨中,工业化、统制经济的主张无疑已取得了绝对优势的认同。而统制经济在中国的施行,不仅促进了国民政府前期经济的较快发展。在随后展开的抗日战争中,中国以弱抗强历时八年,几乎拖垮日本经济而中国经济竟没有崩溃,统制经济的道路也居功至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