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杨
《汉书·礼乐志》言:“天禀其性而不能节也,圣人能为之节而不能绝也,故象天、地而制礼、乐,所以通神明,立人伦,正情性,节万事者也”。学者饶宗颐先生认为:“礼与乐二者的突出,形成两颗牟尼珠型的人文观念可说是东方精神文明的重要成就”。儒家先师孔子就曾提出:“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克己复礼”既是孔子一贯坚持的政治主张,也是孔子毕生追求的政治理想。儒家学派的另一宗师荀子认为:“礼者,政之輓也;为政不以礼,政不行矣”。 他这一观点基本上代表了儒家学派的政治观点。《春秋公羊传》中有“中国者,礼义之国也”一说。可见儒家学者认为“礼”是构成国家政治体系的基本要素。然而在先秦时期,由于学术的争鸣、国家的分裂,儒家学说的政治观点并未被普遍的接受与实施。随着儒家学说在汉武帝时期的登顶,儒家思想对传统中国的政治生态产生着指导性的影响。西汉建立之初,开国功臣们在皇帝的宴席上饮酒争功,丑态百出。这让汉高祖这位草莽出身、不拘小节的皇帝都倍感难堪。有鉴于此,儒家出身的博士叔孙通不失时机地向汉高祖提出“与弟子共起朝仪”并“采古礼与秦仪杂就之”。在两年后长乐宫建成的大朝会上,群臣依照叔孙通所制定的朝仪觐见高祖行礼。而汉高祖也不无感慨地表示:“吾乃今日知为皇帝之贵也”。汉初的这一政治事件让我们看到了“礼”在国家政治制度之中的重要意义。《左传》所载:“礼,国之干也”“礼,政之舆也”从这一事件中得到了一些印证。司马迁认为制定汉朝礼仪的叔孙通“希世度务,制礼进退,与时变化,卒为汉家儒宗”。由司马迁的评价可以看出制定礼仪制度一事对新生的西汉王朝的影响之深刻。首先,叔孙通所建立起这套朝仪制度让刘邦作为皇帝的威严在形式上得到了提升。其次,在制度上将对皇帝的绝对尊敬和服从钓入到仪式、制度、个人修为的多重保障之中,这一点对西汉乃至后世的政治生活影响深远。西汉时期的礼制建设、儒家学说的崛起都是这一历史时期的显著标签。
西汉时期的礼制发展史不仅仅是局限于思想文化领域的,西汉时期的礼制发展变迁也映衬着西汉政治格局的变沿。其中对二者互动关系体现的最为明显的就是西汉时期的殊礼。殊礼,是礼制体系内一种较为特殊的存在,有学者观点认为殊礼的出现恰恰是对礼制体系的破坏。《汉书》中的关于丞相萧何的记载:“于是乃令何第一,赐带剑履上殿,入朝不趋”是西汉明确记载的最早的殊礼赏赐。丞相萧何因被赐予在朝觐礼仪上拥有特权而被当时以及后世官员奉为敬仰和效仿的对象。在整个西汉时期即便是能够行废立之事的霍光和窃刘氏天下的王莽都未能获此恩遇,同等规模的礼遇也仅见于萧何事例。殊礼是不同于常规性的礼仪制度的,其颁授是非常谨慎和有限的。殊礼的形式和内容并不仅仅局限于朝仪之中,接受武帝临终顾命,辅佐了昭宣二帝的霍光虽未能有“奏事不名,入殿不趋”的殊遇,但是在身故之后的葬礼上却极尽荣宠。史载:“载光尸柩以辒辌车,黄屋左纛,发材官、轻车、北军五校士军陈至茂陵,以送其葬”。如果说“五校士军”是表面风光的话,那么“黄屋左纛”便意味深长了。“黄屋”即用黄缯裹制的车盖,“左纛”则是指车衡左边的旗状饰物,以牦牛尾制成。“黄屋左纛”是天子座駕才能享有的配饰。霍光事例较之于萧何事例在礼仪的规制和规模上都是大的突破。在西汉晚期出现了“汉室中微”“国统三绝”的局面,出身外戚的王莽依靠着“四父历世之权”逐渐走入国家的中枢。王莽先后出任安汉公、宰衡等重要职位,甚至“居摄”成为“假皇帝”。但这都不是王莽最终的政治抱负,他要的是行“即真之事”。接受九锡礼的同时王莽也接手了汉世江山,建立起了自己政权。九锡礼昭示着王莽“篡汉自立”的终极政治诉求。九锡礼在礼仪制度所维护的君臣体系中已然是“非礼”了。
实际上在先秦时期儒家对于礼的理解是较偏向于思想精神范畴的,西汉时期的礼制较之于先秦时期的礼制则更加的具象化,与国家的政治生活联系更加紧密。西汉时期的殊礼事例背后都透露出当权者对政治利益的制衡和自身施政意志的意图,也不同程度的影响到了当时的政治格局,用子贡的话“见其礼而知其政”来形容西汉殊礼的作用再合适不过了。西汉时期的礼的重心正在从思想领域向政治领域倾斜,而这种转变在殊礼的发展沿革上体现的尤为明显。
萧何“剑履上殿,入朝不趋”事例同时见于《史记》与《汉书》的记载,萧何的殊礼事例就体现出了的汉高祖的一番政治考量。西汉建立之初在商讨开国元勋的功劳大小之时出现了较大的分歧,相当一部分人认为:“平阳侯曹参身被七十创,攻城略地,功最多,宜第一”。而此时的汉高祖内心当中是属意萧何居首功的。通过对史料的解读,我认为汉高祖属意萧何有两个主要原因:其一,萧何在汉高祖建立汉王朝的过程之中是最早也最为坚定的支持者之一。汉高祖起事之初,萧何已为“沛主吏掾”,其社会地位与名望是要高于做“泗上亭长”的高祖本人。起事之初萧何的支持的意义要远远高于樊哙等人的支持,萧何的支持无疑在社会声望和民心所向上给予了高祖巨大的抬升。第二,在楚汉相争的十余年里,萧何坐镇关中为汉高祖提供后勤保障,免去了汉高祖的后顾之忧。在楚汉相争的数年间,萧何坐镇关中为前方提供兵员补充和军粮供给,并且保障了汉军后方的稳固。基于以上两个主要原因,汉高祖内心之中认为萧何是首功之臣。关内侯鄂君上书陈述了自己的意见,并表达了对萧何的支持,而他的观点也正符合汉高祖内心的想法。但是从当时的政治环境来看,对于萧何居首功还是有着不同的意见的。所以萧何所接受的殊礼不仅仅是汉高祖对萧何的奖赏,也是汉高祖对于萧何地位和威望的刻意抬升。从这一事件,我们可以看到汉高祖的政治意图,那便是树立起皇帝的绝对权威。高祖本人出身草莽,汉初的开国元勋大多也是出身平民阶层。在礼制体系内,皇帝的权威性是毋庸置疑的,可是在这相对平民化的开国功勋的内心之中,礼的影响力是否也是毋庸置疑的呢?萧何的殊礼体现了出了皇帝的意志要远远高于大多数人的意见的。我认为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也在驱使着汉高祖抬升萧何的地位,萧何本身出身于文吏,当时又是汉帝国的丞相,可以说萧何背后所代表的是庞大的文化官吏集团。而支持曹参的人员又大多是在战争中依靠军功起家的武将功臣人员。汉高祖是拥有高度的政治智慧和远见卓识的统治者,他很清楚自己可以依靠那些武将们开疆拓土,但是汉帝国的治理离不开那些文化官吏。而萧何的身份是二者之间最好的平衡,他既属于沛县功臣群体又是文化官吏集团的代表人物。对萧何的嘉奖既是开国功臣们的安抚,又暗含了对于文化官吏集团的倚重。然而汉高祖对丞相萧何的“械系之”则让我们看到了汉高祖对萧何的另一张面孔。这一事件是发生在平定了几次叛乱之后的事情,汉高祖对萧何恩宠的这般予取予夺,无非是在向外界传递一个明显不过的政治信息,那就是皇帝的权威是至高无上,臣子们唯有谨慎忠诚的侍奉君主才是唯一可以获取荣耀的途径。萧何所接受的恩宠是在朝觐礼仪上的特别待遇。同等规模的殊礼待遇也仅仅授予萧何一人。从萧何殊礼事例来看,殊礼的颁授有很大的临时性,萧何事例就未能成为一种常态的化的礼仪制度。
霍光乃西汉中期可以与萧何比肩的一位大臣,他接受汉武帝的临终顾命辅佐了汉昭帝与汉宣帝两位皇帝。汉宣帝不仅在霍光病笃之时“车驾自临问光病”,在霍光去世之后还“亲临光丧”,在霍光死后,汉宣帝还“赐金钱、缯絮、绣被百领,衣五十箧,壁珠玑玉衣,梓宫、便房、黄肠题湊各一具,枞木外臧椁十五具。东园温明,皆如乘舆制度……载光尸柩以辒辌车,黄屋左纛,发材官轻车北军五校士军陈至茂陵,以送其葬”。霍光葬礼中所使用的“黄肠题凑”属于西汉墓葬等级中较高的墓葬规制,被广泛的用在诸侯王的葬礼之中。而“黄屋左纛”则是天子车驾。如果说萧何殊礼等级还仅仅是高于众臣的话,那么霍光的殊礼待遇中所使用的器物等级已经等同于天子了。霍光殊礼中我们也能解读出汉宣帝的政治意图。首先,就从个人情感而言,汉宣帝对这位辅政大臣是心怀感激的。这要从汉宣帝曲折的个人经历说起。宣帝是汉武曾孙,戾太子刘据之孙,史皇孙刘进之子。巫蛊之乱后,尚在襁褓便被收系下狱。后遇赦被祖母史家抚养,又根据汉武帝的遗诏“,上属籍宗正”。受命辅政的霍光以“荒淫无行,失帝王礼谊,乱汉制度”的理由废黜了先前被迎立为帝的昌邑王刘贺,随即在霍光的支持下,远离庙堂的汉宣帝被拥立为皇帝。因此汉宣帝在拥立一事上对霍光是心存感激的。从汉宣帝在处理几次针对霍光的政治事件中所持的态度可以表明汉宣帝本人对霍光的信任,这与霍光本人“小心谨慎、未尝有过”的处事态度和工作作风是紧密相联的。如果仅仅透过霍光殊礼解读出汉宣帝对霍光的感激和信任的是相对片面的。《汉书·霍光金日磾传》载:“宣帝自在民间闻知霍氏尊盛日久,内不能善”“宣帝始立,谒见高庙,大将军光从骖乘,上内严惮之,若有芒刺在背”。《汉书·宣帝纪》载:“光每朝见,上虚己敛容,礼下之已甚”。从这两条史料的记载之中,可以看出宣帝对霍光的情感并非只有一味的感激和信任,这其中也不乏宣帝的不满和隐忍。霍光受命辅政自武帝晚年之时便奉召左右,昭宣二帝之时更是把持中枢,这也导致了霍光的权势熏天,难免不会引起汉宣帝猜忌,但凭着霍光对汉宣帝的拥立辅佐之功,霍氏家族在霍光身故之后并不至于遭受连根拔除的打击。然而霍光之妻毒害宣帝的发妻许皇后一事的暴露以及霍氏家族在霍光去世之后依旧贪恋权柄、不思进退这一行为无疑将霍氏家族推向了败亡的不负深渊。霍光生前对于这一事件的态度处理见于《汉书·霍光金日磾传》:“光大惊,欲自发举,不忍,犹与”。这样的处理方式,也一定会让汉宣帝心生不满,更为家族倾覆埋下伏笔。在霍光去世之后的第二年,汉宣帝果断的以雷霆手段铲除了霍家在朝中的全部势力。霍光的高规格葬礼到汉宣帝秋风扫落叶般的处置霍氏一门,种种迹象表明霍光的殊礼待遇既体现了汉宣帝对于霍光生前功勋的肯定,同时也起到了安抚和麻痹霍氏家族的作用。
无论是萧何的殊礼还是霍光的殊礼,二者都不是简单的礼制事件,二者背后都蕴含着深刻的政治意图,分别体现了汉高祖与汉宣帝的政治意图,两次殊礼颁授都对当时的政治格局产生了实质性的影响。萧何与霍光都成为了西汉为人臣子的政治表率,而二者所拥有的殊礼待遇也都成为了西汉时期皇帝给予大臣们的最高礼遇,然而这仅仅是在王莽出现之前。萧何的殊礼虽是风光无限,但仍是被汉高祖动辄下狱惩戒。霍光的殊礼虽然部分达到了皇帝的规制,但是国家的权柄仍牢牢的掌握在汉宣帝手中。所以不妨认为二者的殊礼都是“嘉礼”,并未有任何倾夺皇权的实质影响,反而提升了皇帝的威信,加强了皇权。
九锡礼是西汉王朝见于史册的最后一种殊礼存在形式,可以说既是西汉时期殊礼发展的巅峰,又是西汉王朝终结的标志之一。九锡礼被颁授的对象是王莽,王莽出自于西汉晚期著名的外戚家族王氏。王氏家族的兴起源于汉元帝的皇后王政君,以及先后出任大司马的王凤、王音、王商、王根,這就是“四父历世之权”的由来。王莽虽生在显贵的家族中,但却因为父亲的早逝有着不同的身世经历。《汉书·王莽传》对王莽早年的经历记载到“唯莽父曼蚤死,不侯。莽群兄弟皆将军五侯子,乘时侈靡,以舆马声色佚游相高,莽独孤贫,因折节为恭俭。受《礼经》,师事沛郡陈参,勤身博学,被服如儒生。事母及寡嫂,养孤兄子,行甚敕备。又外交英俊,内事诸父,曲有礼意。阳朔中,世父大将军凤病,莽侍疾,亲尝药,乱首垢面,不解衣带连月”。在这段时间里王莽“折节力行”“宗族称孝”“师友归仁”,为自己积累了很高的人望和口碑。王莽的叔父王商去世之时“以托太后及帝,拜为黄门郎,迁射声校尉”。二十四岁的王莽也因此开启了他的政治生涯,王莽的表现“折节力行”“勤劳国家”“直道而行”也非常的符合王莽最初的政治形象。九锡礼是王莽的政治生涯的一个分水岭。在汉成帝之后产生了“遭汉中微”“国统三绝”这样的局面。而此时汉元帝的皇后王政君长期把持朝政,这也为王莽一步步的实现自己最终的政治诉求提供了有利的时机。王莽的身份也从黄门侍郎直至大司马、安汉公、宰衡,地位的高升也使得王莽的政治诉求不断的提升。在接受九锡礼之后王莽“居摄”并成为“假皇帝”,最终王莽将自己的终极政治诉求定位在了成为真正的皇帝。王莽出身儒学,礼制也是他难以逾越的一道屏障,也因此王莽必须在在礼制体系内为自己进一步夺权寻找合理的口实。为了实现自己的政治诉求,也为了让自己的篡夺行为显得更加的顺理成章,王莽和他的党羽通过“制礼作乐”这样隐秘有效的手段,一方面不断的为王莽制造舆论声势提高王莽的声望;另一方面也在礼仪典章制度之中寻找和制造合理的工具。九锡礼便是王莽找到的比萧何、霍光殊礼待遇更能符合自己政治诉求的殊礼形式。关于九锡礼,”史载:“以《六艺》通义,经文所见,《周官》《礼记》宜于今者,为九命之锡”。根据一些从事相关研究的学者的观点,九锡礼是由王莽及其党羽依据先秦时期的“九命之礼”所创造的一种殊礼形式。“九命之礼”应当属于五礼之中的嘉礼,最早用于嘉奖有功的诸侯。王莽在当时因治理国家的辛劳而被众望所归的赐予九锡礼。九锡礼虽在西汉时期独一无二,但在当时也是汉朝天子顺应时势的德政之举。接受九锡礼封赏之后的王莽声望达到顶峰,五年之后便篡汉自立。九锡礼也就顺理成章的被看作是王莽篡夺汉室江山的宣示,并被被后世史学家贴上了代表“僭越”的标签。
相较于萧何、霍光事例,王莽的殊礼事例有一个显著的特点。汉高祖和汉宣帝的执政时期,皇权处于不可撼动的制高点,对于殊礼的颁授皇帝牢牢的掌握着主动权。而汉成帝、汉哀帝、汉平帝时期,外戚权力过大,国家政治生态失衡。以王政君和王莽为代表的王氏家族牢牢的掌握了国家的最高权力,在对王莽的殊礼施授上代表皇权的王政君颇有被胁迫之嫌。三次殊礼的使用都对当时政治格局产生了影响,前两者的使用因为皇权处于主导地位,所以其影响力也是正面的。在王莽的手中殊礼却成为了篡夺王权的工具,殊礼所产生的影响力是负面的。从萧何、霍光、王莽事例所代表的西汉时期殊礼发展变迁,我们可以较为明显的看出西汉时期皇权的强弱演变以及西汉时期治格局的变换。
西汉王朝历时200余年,在这两百余年的时间里,西汉王朝内部保持了相对长久的和平稳定,这对国家各项制度建设而言是非常有利的,古往今来皆是如此。西汉时期的礼制是源于先秦礼制的,但也明显的区别于先秦礼制。叔孙通在与自己的弟子创制西汉礼仪制度之时大量的继承和吸取了儒家的思想观点,这从“采古礼与秦仪杂就之”这样的记载之中便可看出端倪,而先秦礼制本身就是叔孙通所代表的儒家学者大力倡导和拥护的礼制体系。其次,汉宣帝曾明言“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奈何纯任德教,用周政乎?”,汉宣帝这一表态其实也言明了西汉时期制度建设中“外儒内法”的特点。司马光也曾批评叔孙通的制礼使先王之礼沦没而不振。这些都表明了西汉礼制虽然源自于先秦礼制,但是两者之间还是存在着不同的,造成这种不同也是因为西汉王朝本身的特点。西汉王朝建立之时的土地制度、经济制度等社会制度都已经明显的区别于先秦时期的各项社会制度。同时西汉王朝在建立之初因袭和强化了秦王朝建立起来的中央集权制度和郡县制。汉王朝不像周王朝那样依靠着礼乐教化建立起一个大同世界,而是非常识时务的建立起一套行之有效的国家制度来保障皇权的传承和延续。所以较之于先秦礼制的思想属性,西汉礼制更加注重其政治上的可操作性。再加上持续数百年的战乱和社会动荡以及这期间先秦典籍文献的佚散,都不同程度的造成了先秦礼制和西汉礼制的传承之间存在着断档。以上罗列的种种因素都导致了西汉时期的礼制与先秦时期既一脉相承又各有千秋。
萧何、霍光、王莽事例实际上代表了西汉殊礼的三个发展阶段。萧何事例是朝觐礼仪中的特殊待遇。萧何事例并没有打破君臣之间的伦理关系,反而还树立了皇帝的威信,很好的传达了皇帝的政治意图,为后世君主处理君臣关系提供了一个良好的范本,也为大臣们树立了一个优秀的政治典范。霍光事例是在“葬礼仪制”上的给予了大臣使用天子儀制的临时特权,这一事件凸显了汉宣帝高超的政治智慧和政治手腕,彰显了汉宣帝作为一代明君的德行,汉宣帝的行为本身也让后世君王看到了巧妙的利用殊礼封赏所能带来的政治利益。王莽事例则是一个非常好的反面教材。仅从九锡礼的礼制属性而言,九锡礼并非僭越之礼。九锡礼的政治寓意并非由于王莽一人的行为便被盖棺定论了。王莽之后接受九锡礼的是东汉末期的权臣曹操,曹操之子曹丕终结了东汉王朝两百余年的历史。除此之外,西晋王朝的奠基者司马懿、北齐王朝的奠基者高欢、宋武帝刘裕、齐高帝萧道成、梁武帝萧衍等都被授予了九锡礼。而这几位都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都是前朝的臣子又都间接或者直接的终结了自己所效忠的王朝。
西汉时期的殊礼事例为君主们提供了一个优秀的治理典范,后世君主通过运用不同的殊礼赏赐有效的调节君臣互动关系,彰显君主的德行,提高君主的威望。这都是西汉殊礼对后世的正面影响。王莽事例是较为特殊的,王莽事例为魏晋南北朝时期的的皇权嬗变提供了一个操作范本。西汉时期的殊礼深刻的影响了后世殊礼的发展走向。首先,后世君主们意识到殊礼带来的强大的政治影响力和舆论导向力,因此,对一些殊礼的采用都倍加谨慎,尤其是九锡礼这样被贴上了“篡立”标签的殊礼。每一次殊礼的使用,君主们都力求将殊礼的正面作用发挥到极致,将其负面影响消弭于无形。其次,从王莽事例中君主们意识到了殊礼的使用有很多超出自己预料和控制的因素,所以历代君主都不断的提升着殊礼颁授的门槛,不断的降低着殊礼仪制规模。殊礼实质内容发展到后期已与西汉时期的殊礼无法比肩。君主们也是力求杜绝王莽模式再次发生在自己的子孙后代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