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众传媒语境中的“课程思政”与“文艺载道”论*

2019-01-11 07:05厉梅大连海事大学公共管理与人文艺术学院
教书育人 2019年36期
关键词:黑镜文学艺术媒介

厉梅 (大连海事大学公共管理与人文艺术学院)

在今天的时代语境中,媒介文化成为影响大学生构建自身价值体系、制定自身发展规划的一个强有力的因素,对各个高校的课堂教学这一“立德树人”的主渠道形成了或隐或显的冲击,从校园低头族现象的出现可以看出前者在学生关注度的倾向上略占上风。这一局面的出现实际上存在着极大的隐忧。媒介文化提供了大学生学习与课余活动的第二空间,其即时的行业资讯,如金融、军事、科技等领域信息为大学生学习的实践性提供了很好的演练场;其动态的新闻呈现为大学生了解所处的社会提供了宽阔的视野;其丰富的娱乐资源为大学生的课余休闲提供了更多的方式和选择,等等。但是如同鲍德里亚对大众传媒的“超真实”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一样,我们也需要注意的是,媒介文化对大学生价值建构、发展规划的引领,只是提供了一种影像的真实,未必是建立在大学生自身的实际状况之上的。大学生如果盲目追从,则易陷入远离真正的现实的仿像的陷阱,好高骛远而不能脚踏实地。在此种意义上,高校“课程思政”的出现具有即时解蔽去幻的作用。

课程思政指以构建全员、全程、全课程育人格局的形式将各类课程与思想政治理论课同向同行,形成协同效应,把“立德树人”作为教育的根本任务的一种综合教育理念。这一理念强调思政教育与专业教育的齐头并进,将知识传授、能力培养和价值引领有机统一起来。任何一种专业教育都可以同时开展思政教育,因为专业教育的最终目的是将培养的人才投放于社会,而社会的可持续发展离不开科学、合理的价值观的引领,这一内容恰恰是课程思政的育人核心。在大众传媒的语境中,与专业教育并行而生的思政教育离不开与媒介文化的对话,因为后者提供了前者的诸多议题,例如人工智能这种技术的发展,在媒介文化的介入下走进大众视野,呈现多种样貌,引发诸多探讨。高校的课堂一方面需要从专业性上对这一技术本身和发展的现状与未来予以厘清,另一方面应该引导大学生正确的认识这一技术所带来的对社会的全面影响,将技术与人文联系起来综合考虑,不忘技术服务于人类可持续发展的初衷。总之,媒介文化塑造着诸多生存和发展的可能性图景,课程思政需要与之交流、论辩,并引导学生对它的理性思索,以甄别其高下优劣、真实与否,以真正贯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推动社会的和谐有序发展。

对于文学艺术这一人文类的课程而言,进行课程的思政教育更是离不开与媒介文化的碰撞与交流,更加要强化“文艺载道”的传统与初衷。随着消费社会、媒介社会、技术社会的到来,人们的休闲娱乐生活丰富多彩。其中,文学艺术借助于现代技术与媒介优势成为人们消费的一个重要方面,如文学、电影、音乐等各种形态的艺术。经过启蒙洗礼的现代大众获得了空前的生命感以及话语表达的自由感,他们对诸如电影票房与口碑的过滤显示了他们作为文艺接受者的理性。现代生活的另一面是各种生存与发展压力导致人们被焦虑、紧张围城,在活在当下和追寻意义、有所信仰之间徘徊游移。高校内的大学生也不例外,大众传媒打破了校园与社会的间壁,大学生有着清晰的头脑和旺盛的精力,在面对未知不明的社会网络时,有解读的激情,又有时自负,有时茫然。对于文学艺术而言,大学生群体的解读可能更加敏锐,同时也可能易流于表面或不能贯通其中的深层联系,只能因文感兴,而不能应之于人生,以有利于个人价值体系的有效构建。因而,文艺应载道,道须不远人。文学艺术的课程思政应该引导学生去探索和面对存在的可能性,一方面关心自身和社会的当下问题,另一方面又关心诗和远方,在中西方的优秀传统以及现时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中安身、立命、成业。对此,本文将以赏析英剧《黑镜》作为开展人文课程思政教育的案例,对话媒介文化,尝试论其载道。

《黑镜》(Black Mirror)是英国电视4 台(Channel 4)及美国NetFlix 公司出品的迷你电视剧,目前已经播出4 季。此剧以高科技时代为背景,呈现了这种背景中人们的种种生存境遇。此剧一经播出,便引起观众的共鸣,赢得极高肯定,因为它让人们在“假定的情境中发现了社会生活内蕴的真实”。

我们在未来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这部剧用丰富的想象力超真实地再现了我们的远景,如记忆可以回放,死亡不是必然等。但本剧的主题并不在于未来科技的炫酷表演,而是在于对人性的试炼。

在第一季第一集中,首相为了营救公主不得不在亿万观众面前跟猪做直播。这一直播是网民、首相下属等各方面力量共同促成的。民众刚开始不同意首相向绑架者屈服,后来在视频中看到公主被砍的手指后敦促首相接受绑架者的条件,做出牺牲。实际上,公主早在网络直播之前已经被释放出去,首相和猪的直播完全可以不必开始。只是所有人都被直播所吸引,没有发现公主虚弱地躺在空落落的大道上。最后,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行为艺术家自杀了,他的自杀,与其说死于畏罪,不如说死于对人性的失望。此一情节与《马背上的戈黛娃夫人》这一世界名画背后的故事形成鲜明对比。戈黛娃夫人为了给人民减税被迫赤身裸体骑马走上街头,而人民为了感激她而躲在家中闭门不观。情境如此相似,民众的表现却截然不同。是科技还是人性应该对此负责?

中国传统文化中有“慎独”的思想,即在私人场合也要注意自己的言行,克制自己过度的欲望。面对戈戴娃夫人的牺牲,小城的人们坚持了慎独的美德,克制住了私窥的欲望。而在《黑镜》中,人们对直播的热衷不仅没有尊重首相所做出的牺牲,而且反映了大众传媒时代,人们在网络公共空间的围观心理。此处网络公共空间的围观并不等同于应该有所为的对公共事务的关注,它之所以遭受指责是因为它将人的低下趣味借着网络匿名的遮羞无界限的释出和放大。现代人慎独精神的缺失,不利于其养成自律性的品格,从而导致人们容易踩踏道德的底线与法律的红线,无从实现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因而,《黑镜》的此一情节对大学生的品格修养具有极强的警醒作用。

与此主题类似的还有《杀人蜂》一集,人工蜜蜂被创造出来本意是用来进行授粉,但后来被罪犯用来进行识别杀人。被杀的人,一开始是被网络投票该死率名列前茅的人,后来剧情急转,被杀的人变成了实施网络投票的人。杀人者基于身边好友伤于舆论的悲惨经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目的在于让每个人三思而后行,否则无意间可能已经变成了鲁迅所谓的吃人的人。大学生作为富有激情的群体,必须慎思自己的每一个行为,以理性引导热情,不做网络暴民。

《黑镜》这部作品的特点之一是移步换景,散点透视,剧情的奇观性、多声部的复调使得观众的视点不断游移,不在某一角色上做持续停留,从而获得如布莱希特所言的间离效果,即观众的共鸣心理受到抑制,随着艺术的逼真幻觉的被破坏,保持对作品的理性审思,以使作品完成萧伯纳所说的解释世界和改变世界前途的过程。[1]

面对生命的有限,人类渴望不朽,在法国思想家鲍德里亚那里,海拉细胞的不死与克隆技术的发展带来了隐约的福音。所以,死亡会被克服吗?在圣朱尼佩罗这座城市中,躯体的死亡并不是终点,人们的意识可以单独永存,可以继续世间的爱恨情仇。(《圣朱尼佩罗》)在《马上回来》中,玛莎因车祸离世的男友艾什后来以人工智能的形式回来了,他具有人的形体和情感反应,可好像永远不是那个原本的艾什。主体去哪里了?那个独一无二的我?鲍德里亚说,“今后是客体使主体折射,并强制性的给它规定其存在和强制形状,其停止、分割、立体声技术和人为的瞬间性”。[2]当主体交出了自己的被动性(如死亡)的同时,好像只剩下了非主体的客体,“非我”的存在,因为正是人的被动性存在召唤着人的积极主动的行为,只有苦难才能升华人的生命,如齐泽克所认为的那样,人类最基本的幻象是“施虐——受虐式”的,“没有这种幻象性支撑,没有这种大对体场景——在这种大对体场景中人们完全被大对体操纵,就没有积极的能动者”。[3]至此,生存的价值和意义问题浮上观众心头。大学生群体一方面在年龄上已经迈入成人行列,但在思想意识方面又未做好充足准备。因而,其面对的困惑、困境、困难也不在少数,如何在此种境遇中保持自己的主体性,修炼个人完美,守卫社会正义,不随波逐流,不做被动性的空心客体,成为需要大学生自身独立思考的内容。优秀的作品总会把接受者引入到深邃的哲学思考中,为庸碌的世俗生活留下一席纯粹的空间。

任何一部文艺作品,都带有集体无意识和个体无意识的烙印。正因为如此,它不可避免留有诸多空白,甚至相互矛盾、抵牾之处。所以,创作者的现身说教是徒劳的,恰如法国精神分析家拉康的说法,“我说故我不在”。艺术创作者应该把主动权交给接受者,让他们通过对文学艺术的参与,形成自己的思考与判断。故而,创作者在创作时应保持一个合适的度,文本太浅则味不足,文本太深则接受者意兴阑珊。

《黑镜》这部作品做到了恰如其分,让接受者在代入剧情和抽身疏离之间有序切换。很多观众指出,在《一千五百万》之中,在主人公日复一日地骑单车换点数的情节中,他们看到了自己为稻粱谋的无限重复的生活,为一餐饭、为一席地,又抗争,又妥协;在《急转直下》中,看到主人公为获得周围人的高评分、多点赞乱的焦头烂额,不少观众心有戚戚:社会关系网捆绑着自己的利益,焉能不维护?但是如何维护?是否值得?人人有难念的经。等等。作品本身并没有机械说教,而是通过巧妙的构思让观众形成自己的思考判断。这样一些内容,相信通过与大学生的交流互动,他们会更敏锐的理解,从而在心态上为未来的工作与生活基调做出准备。

某种意义上,文学艺术是一种游戏,通过虚拟的参与,接受者亲历了种种假定的情境,同时通过暂时的忘我获得了一种自身从符号秩序中既定角色抽离的解放快感。但事实不仅仅如此,这样的效果普通游戏也可以做到。文学艺术这一游戏的显著特点是它会召唤“羞愧”的再临,而羞愧是向善的前提。如前文所言,我们的时代是一个多面的时代,在这个时代,有人疾呼,“除了在空洞的歇斯底里式的享乐要求中自欺之外,还有什么东西是可能的呢?!‘羞愧之死’,拉康的这个短语简直就是今天这个‘娱乐至死’的时代的一个谶语”。[4]此言并不夸张。今天,技术、媒介、消费三位一体,给大众提供了超真实的符号化的盛宴,同时,这些符号背后的真实是缺失的,例如广告信誓旦旦宣称的某些有机食品是农药残留超标的,等等,不胜枚举。当有人一边痛骂造假伤天害理一边要自己多造假挣钱移民时,当流行的是“怎么都行”时,当部分大学生在课堂上玩着游戏、看着电影、刷朋友圈、聊微信时,当部分大学生将社会上的腐败风气带入校园时,羞愧感、罪疚感何有立锥之地?希望何在?

道德和法律是古今中外约束人的行为的准绳,它们通过权力话语和知识话语被镌刻在主体的无意识结构中。“有人比他知道的更道德,比他相信的更不道德”,弗洛伊德的这句话突出了代表内化的道德和法律的超我的作用。这个超我会幽灵般出现,对主体进行审判,其出现的索引就是人们罪疚感和羞愧感的莫名产生。不同于当代某些文艺作品“炫了我的眼,却动不了我的心”,优秀的文学艺术作为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的创造品,作为沉积着时代集体无意识和创作者个体无意识的开放的文本,可以在假定的情境中唤起被俗世自我压抑的无意识超我,去进行灵魂的审判,由此而羞愧再临,再由此而纯粹或改变。

拉康在面对他的精神分析研讨班的听众时说,这么多人出席这个研讨班,是“因为我给你们绝大多数人提供的也就是这些——那是因为我碰巧使你们感到羞愧了,不是太多,而是刚刚好。”[5]如果文学艺术正好使人感到羞愧了,当大学生在赏析《黑镜》时感到内疚了,那么相信文学艺术正在道飨读者,包括本应对此如饥似渴的大学生群体。

总之,《黑镜》是一部优秀的艺术作品,对它的赏析可以是人文课程思政教育的精彩展开。它的思想内容所引发的思考,恰恰是当代大学生所需要去认真面对的。这部作品中所涉及的慎独精神缺失、主体意识不张、羞愧感湮灭等,在部分大学生身上也是常见的现象。因而,可以通过文学艺术的感召、思政教育的引导,穿透媒介文化的幻影,以支撑大学生辩证思维能力的培养以及社会责任感的铸就,为大学生群体素质的提升提供具体可感的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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