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谈：故乡是一个永远的秘境

○彭文斌

我时常说，有故乡的人是幸福的。我就是一个幸福的人。

印象中，乡野有一颗足够仁慈、包容的心，总是平静地对待生老病死、悲欢离合、阴晴圆缺。乡野仿佛一部厚重博大的辞典，村庄是其间的词条和段落。春种秋收，四季分明，家长里短，爱恨情仇。童年的我、少年的我恣意地遨游于这些生动的表达之中。若干年后，蓦然回首，我忽然明白，故乡是一册有体温的书，故乡更是一座挖掘不尽的文学富矿。

当我拿起笔时，故乡就像一泓清泉，每一颗水珠都闪耀着亲情。这一次，《万年桥畔睡美人》也是以亲人的身份进入我的文字殿堂。在出版了一本关于故乡的散文集之后，我原本以为故乡的文学使命已然完成，谁知现实远非如此。这些年，只要一回到故里，心间便燃起一团无法遏制的火焰，然后，我抑制不住地以文字作答。我发现，故乡是一个永远的秘境，值得我用一生去书写。

选择写万年桥，选择写分宜老县城，绝非心血来潮。可以说，我是听着有关它们的故事长大的。父亲多次深情地谈到自己于老县城求学的往事，我甚至能看见一座古城在老人心尖上跳跃的情景。关于严嵩、严世蕃父子修建万年桥的是是非非，关于宋应星创作《天工开物》的民间传说，如同一枚枚种子，在我的身体里生根、发芽、抽枝、长叶。2017年，趁着春节，我专程跑到钤阳湖探寻老县城遗址，遥望万年桥，并在博物馆里深入了解情况。之后的两年间，我断断续续阅读了多篇（首）相关的诗文。最终，这篇文章在这个漫长的雨季一气呵成。

写作需要选择个人熟悉的对象，加以沉淀和积累，让素材渐变成自己的呼吸、体温和情感，才能厚积薄发。这是我最想表达的意思。

情景结合、夹叙夹议，是我喜欢的布局文字的手法。比如，写到湖水将沙滩冲刷成月牙状，残瓦断砖匍匐于岸边的画面时，我忽然深感岁月的无情，忍不住发问：“有几人还记得，秀美的钤阳古镇、昔日的分宜老县城，便沉睡于这万顷碧波之下？”又如，结尾处，我着意描写万年桥的青石已经发白，“桥已是银须如雪”，接着用短句说“我不知道它还能走多远”，以此来升华自己对故乡的深情和无奈。

写作中，我总是告诫自己，一定要努力写出个性化的语言。在文中，我不止一次描绘到万年桥卧波的情形，先是称“被哪位仙人霍地托出湖面”，再写“它多么像一条闯过时间劫波的龙”，然后写“万年桥凌水而来，意在做一个向导”，后又感叹“桥只管守着自己的坐标，不理会是与非”。我还注重将当地的风土人情融入文字中。分宜自古以盛产夏布出名，我在文中写道：“我的目光缠绕着一座桥，像苎麻，渴望演绎一匹夏布的传奇。”语言用到极致，可以构成情意缱绻的画卷。

伫立万年桥畔，以散文进行一次历史叙说，是我对故乡的真情告白。花香风雨路，故乡还有多少鲜为人知的秘密等待我这个游子去探寻？这是我不可推卸的责任，也是我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