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啼”了,春天还会远么?

2019-01-10 11:11姜爱梅
新世纪智能(高一语文) 2019年12期
关键词:鸟啼严冬劳伦斯

□ 姜爱梅

生死是一个古老的哲学命题,对于生的珍惜,对于死的畏惧,千百年来人世间演绎了非常多的动人故事。在中国,从晋代的王羲之“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到当代史铁生的“活着就是一种奢侈”“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或含蓄,或直白,道出了他们对死的不同理解。在国外,英国作家劳伦斯的诗体散文《鸟啼》,也是一篇表达怎样看待生与死的著名短文。

劳伦斯是20世纪英国文学史上最独特、最有争议的作家之一,对自己有最生动、最形象、最准确、最深刻、最具个性化、最有自知之明的美丽而全新的诠释和评价。劳伦斯在铺满鲜花与荆棘的人生苦旅之中,品味过不知多少苦难与幸福、失败与成功、诅咒与喝彩、冷眼与笑脸、棍棒与掌声混杂的酸甜苦辣!他短暂的一生,充满了不尽的矛盾、对立、抗争和与生俱来的不和谐与死不瞑目的不懈追求。他实实在在是一位世界文坛上充满着一身激情的成就非凡的天才,又实实在在是一位难容于时世,难容于常人的特立独行的鬼才、怪才、奇才。弗洛伊德主义的心理分析与对社会矛盾的揭示纠缠在一起,是劳伦斯创作的突出特点。他认为,小说是人类表达思想感情方式中的最高形式,认为“艺术的使命在于揭示人与周围世界的关系”。他敢于打破传统方式,以其独特的风格揭示人性中的本能力量,召唤人们从资产阶级文明的灰烟中重建现代社会,最著名的作品为长篇小说《虹》(1915)、《恋爱中的女人》(1921)和《查太莱夫人的情人》(1928)。《虹》通过自耕农布兰文的三代家史,描写19世纪中叶以来大工业吞食小农经济的过程,猛烈抨击了金钱罪恶和帝国主义战争。《恋爱中的女人》通过矿主杰若德想以情欲来填补精神空虚,遭女友戈珍拒绝而葬身冰穴的情节,反映了西方世界深刻的精神危机。《查太莱夫人的情人》通过描写女主人公康妮无法忍受残肢丈夫的“同别的男人生个孩子”继承家业的要求和死气沉沉的生活以及与雇工梅勒斯相恋、出走的情节,批判了资本主义工业对人的腐蚀摧残和婚姻道德的虚伪、自私。他的作品还有长篇小说《迷途的姑娘》(1920)、《亚伦的藜杖》(1922)、《袋鼠》(1923)、《羽蛇》(1926),短篇小说集《英国,我的英国》(1922)等。

劳伦斯的小说语言优美,气势恢宏,除《虹》的结尾勾画出彩虹般的新世界远景外,其他小说因作者看不到变革社会的正确途径,不了解资本主义的工业发展有助于形成新社会的物质基础,大都显得色调暗淡。

《鸟啼》是劳伦斯的一篇哲理性散文。文章通过描写严冬消逝、春天来临之际鸟儿的啼鸣,表达了作者对生与死的思考和对生命神奇的由衷赞美。文中所指的“鸟啼”是大自然中唤醒春天的第一声鸟鸣,它象征新生命,鸟儿啭鸣的目的指向是生命的欲望:创造新生而不是沉湎于死亡。鸟啼这一动物的本能行为由此获得了意义的升华。

文章开始于对鸟儿死亡鲜血淋漓的场景的描写,令人毛骨悚然:严寒肆虐,鸟儿死去并腐烂,鸟肉被啃吃……凄惨至极的画面让人倍感凄凉,情绪沉入谷底,无比压抑,似乎将要窒息。人们不禁要问:生机在哪里?面对人们的困惑,作者笔锋一转,让我们眼前陡然一亮,如雪地中乍见红梅,一个带有生气的“光亮”悄然出现了,也许它早已在那死亡遍布的严冬中孕着吧?清晨,一个有着惊喜和希望的时间,天气变暖,让人心中有了一丝慰藉,于是便听见了鸽子的“咕咕”声,声音虽缓慢但不间断,而野鸟的啼鸣虽微弱,但毕竟响了起来。“几星”“缓慢而笨拙”“微弱”这些词语写出了初春“鸟啼”的特点,并与第一段的描写形成比照。正是它们“微弱”但“不间断”的啼鸣,呼唤着一个新的春天的世界。循着作者的思绪,我们走入了一个生机逐渐盎然的世界,我们的心绪也为之欢快起来。至此,作者的生活信念已初露端倪。

春天终于来临,虽不敢说“到处莺歌燕舞”,但基本也是“处处闻啼鸟”。作者首先用了两个设问句,接下来却用一个“但”字表示转折,似乎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是,字里行间却包蕴着全部的解答:它们活泼,渴望新生,充满希望,勇于开拓。具体来说,作者先用通感手法,形象地将“鸟儿的啼鸣”比喻成泉水,承此比喻,形象地说“春天慢慢滴落”,春天如泉水般滴落,写出了春天的明澈,“喷涌而出”写出了春天的蓬勃。“新生活”指春天的生活,此句用暗喻,写出了春天的美好。“它开辟了绿色的通道”用借喻,“通道”用“银色”修饰,既承前“泉水”,又形象地写出了鸟啼声的清脆悦耳,水道的明澈。最后用拟人手法,形象地表达了春天如人乘船“潺潺”而来。

接着,作者用形象化的语言告诉读者:一切变化实则并不突然,春天的生机早已在严冬孕育,只要时机一到,新的天地、崭新的生活就会到来。这里,“旧秩序”“黑色的浪潮”指代“寒冬”,“规律”指“季节”,“崭新的生活”指春天带来的充满生气与欢乐的生活,后一个“生活”指享受春天。春天到来了,人们要满怀欣喜与希望开始新的生活。作者肯定了生命的价值,谁也无法阻挡生命的冲动,无法阻挡人们对新生命、新世界的渴望与追求。这时,作者采用比喻和拟人的手法抒写自己强烈的主观情绪,“轻柔而欢快”是鸟叫的客观特点,“隆隆鼓声”是一种具有象征性的比喻,在作者心中,这迎春的鸟鸣便是春天向残冬宣战的战鼓。“寒冬的‘世界”结束了,新的天堂和新的大地”,也就是“春天带来的崭新生活”开始了,“月桂树……总要遍地闪烁”就是生机的象征,新生的代表。作者用形象化的语言和饱含坚定情感的语气向我们展现了一个充满生机的新世界——春天不能抑制,酷冷终将过去,所有黑暗的、残酷的、腐朽的东西,无论它们多么强大,历时多么长久,终究会被打破,“新的天地和新的天堂”一定会出现。无论“它像高空中的一阵风暴,一阵浓雾,或一阵倾盆大雨它缠在我们周身”,还是“像蝙蝠绕进我们的头发,逼得我们发疯”“但它永远不是我们最深处真正的自我”。排比与比喻结合,形象生动地表达曾受到的磨难与摧残。作者把我们的生命比作“银色晶莹的泉流”,因为生命的泉流被寒冬冰封,所以“先前是安静”的,当春天来临,生命便充满生机,所以“此时却跌宕而起,注入盛开的花朵”。

作者再进一层,指出那些制约、扼制人生命冲动的东西就围绕在周围,它们也许会取得暂时的胜利,但是,“它永远不是我们最深处真正的自我”,我们会打破这些制约,让自己的生命绽放出活力。

作者又将生命和死亡加以对比,指明二者不可调和的矛盾。但是,最终取得上风的是生命,它的力量是强大的,一如严冬过后定有“鸟啼”。而在死亡的王国里,不会有清越的歌声,正如死亡不能美化生的世界。鸟儿虽然经历了死亡的阴影,经历了同伴们相继死去的痛楚,但它们走出了阴影与哀伤,它们“向死而生”,勇敢地“放声高唱”,创造了一个新的天地。

作者听懂了鸟儿歌唱的内涵,于是心中萌发了坚定的信念,这信念将会激励着人们前行,去涌起生命的冲动,开创富有生机活力的新生。这里,作者表达的是对鸟啼的生命感悟:生命和死亡全不相容,我们是为着生的,或者是为着死的,非此即彼,在本质上不可兼得;同时,他也肯定了生命的价值,春天必然会来临,谁也无法阻挡生命的冲动,无法阻挡我们对于新生命、新世界的渴望与追求。

由此,我们可以得出结论:文章是沿着一条非常清晰的思路——从鸟尸和鸟啼,到冬天和春天,再到死亡和生命——展开的。冬天和春天不仅实指季节,分别是鸟尸和鸟啼存在的季节也是虚指是鸟尸和鸟啼的象征,更代表着生命和死亡。鸟尸、冬天和死亡是用来衬托鸟啼、春天和生命的,鸟啼自然会响起,春天必然会来临,生命一定会复生。这三部分作者主要用的表达方式分别是描写、抒情和议论。文章由表及里,由浅入深,逐层深入,在写作上颇具特色。

1. 作者运用拟人、象征等手法,将鸟人格化,把自然当人看。将自然人格化,是人与自然建立生命对话的有效途径,也是本文的写作特点之一。例如:“当大地仍在束缚中时,那小小的清越之声已经在柔弱的空气中呼唤春天了。它们的啼鸣,虽然含糊,若断若续,却把明快而萌发的声音抛向苍穹;无论人们情愿与否,月桂树就要飘出花香,绵羊就要站立舞蹈,白屈莱就要遍地闪烁,那就是新的天堂和新的大地。”

2. 作者还运用对比的手法,将严冬的鸟尸(喻死亡)与暖春的鸟啼(喻新生)形成鲜明的对比,肯定了生命冲动的力量不可阻挡,借此启示人们像鸟儿那样向死而生。例如:“午后,太阳露出了几星光亮,鸽子开始不间断地缓慢而笨拙地发出咕咕的叫声。这声音显得有些吃力,仿佛还没有从严冬的打击下缓过气来。黄昏时,从河床的蔷薇棘丛中,开始传出野鸟微弱的啼鸣。”

3. 语言优美、淡雅,充满诗意。或白描,或比喻,或拟人,使人们从鸟儿的啼鸣声里听出欢乐和自由,从鸟儿美妙的清音中听到自然的消息,感悟到生活的哲理。例如:“当大地仍在束缚中时,那小小的清越之声已经在柔弱的空气中呼唤春天了。它们的啼鸣,虽然含糊,若断若续,却把明快而萌发的声音抛向苍穹;无论人们情愿与否,月桂树就要飘出花香,绵羊就要站立舞蹈,白屈莱就要遍地闪烁,那就是新的夭堂和新的大地。”文章又多用整句,句式整齐而抑扬顿挫,在素朴纯粹的文字下面,跳跃着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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