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国杂技金菊奖获奖作品看新世纪魔术艺术的发展变迁

2019-01-10 10:11柴莹北京杂技家协会
杂技与魔术 2019年4期
关键词:戏法近景铜奖

◎ 文︱柴莹(北京杂技家协会)

比赛是推动魔术艺术发展的一巨大动力,也是魔术艺术发展的展示舞台。改革开放以后,文化部主办了“全国杂技(魔术)比赛”,中国文联、中国杂协主办了中国杂技金菊奖魔术比赛。国内举办的官方国际性魔术活动有“上海国际魔术节”(1994年)、“中国西湖国际魔术交流大会”(2010年)、“中国北京国际魔术大会”(2012年),以及民间的“欢乐谷国际魔术节”等,在国内外魔术界均具有相当大的影响。但这些魔术活动更多的是“节”和“演”,“赛”的性质相对淡化。而且,为了凸显国际性,强调国内与国际并重,使国外魔术师获奖的比例较高,国内魔术师获奖的比例较低。

文化部主办的全国杂技比赛始于1984年,三至五年举办一次,共评出金奖1个、银奖9个、铜奖16个,前三届没有单设魔术奖项,与杂技节目一起评奖。而与杂技相比,魔术参赛节目和获奖节目都较少,只有中国杂技团的《彩扇争艳》、云南省杂技团的《牌技》和广州市杂技团的《现代魔术》这三个节目获得铜奖。1995年,第四届全国杂技比赛开始单设魔术、滑稽类奖项,但获奖数量极少,金狮奖1个、银狮奖1个、铜狮奖2个,而杂技节目仅金狮奖就有23个。2000年第五届全国杂技比赛,魔术节目产生了金狮奖1个、银狮奖2个、铜狮奖3个,而杂技节目仅金狮奖就获32个。这与上世纪末魔术艺术发展停滞不前相关,也说明全国杂技比赛的关注度集中于杂技。之后,又于2005年、2008年、2010年,、2013年共举办了四届全国杂技比赛。在2013年的第九届全国杂技比赛中,魔术节目获金奖2个、银奖2个、铜奖4个,而杂技节目获金奖6个、银奖8个、铜奖6个。第九届全国杂技(魔术)比赛之后,这项持续了29年的赛事在全国性文艺评奖制度改革的大潮中被正式取消。2019年,文化和旅游部举办第十届全国杂技展演,由比赛变身为展演。

中国杂技金菊奖全国魔术比赛始于2000年,截至2018年共举办了七次。每届获奖节目少则十几个,多则几十个,且魔术比赛与杂技比赛不在一年,单独比赛、单独评奖。从获奖作品看,可以说代表了国内魔术的最高水平,从中可以窥探到21世纪以来国内魔术艺术发展的趋势。

在金菊奖魔术比赛之前,由中国文联主办、中国杂协承办的第一次全国性魔术比赛是1996年在珠海举办的“96格力杯全国魔术奇观大赛”。当时获得金奖的是铁路杂技团房印庭的《古彩戏法》、上海杂技团周良铁、王月莲表演的《变脸》。一批优秀魔术师如李宁、任维东、徐秋等脱颖而出,纷纷获奖。这也为金菊奖奠定了良好的基础。金菊奖魔术比赛开始之后,中国文联、中国杂协也不再举办其他任何全国性魔术比赛。

评奖需有章可依。2005年,在金菊奖魔术比赛举办了三届之后,《中国杂技金菊奖章程》(以下简称“《章程》”)颁布。2018年2月,为全面贯彻中办、国办《关于全国性文艺评奖制度改革的意见》和中宣部《全国性文艺评奖改革方案》的精神,进一步规范评奖,中国杂协又对《章程》进行了大幅修订,变化有三点:

一是金菊奖宗旨与时代同步伐,更加理论化、科学化、系统化。金菊奖的宗旨是以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为指导,深入学习贯彻习近平系列重要讲话精神和党的十九大精神,认真落实评奖改革的总体目标和要求,坚持“二为”方向和“双百”方针,坚持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推动创作更多无愧于民族、无愧于时代的精品力作;坚持德艺双馨的标准,把社会效益放在首位,努力实现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社会价值和市场价值有机统一;遵循杂技艺术规律,尊重杂技家的创造性劳动;坚持公平公正公开,严格标准和程序,提高公信力、权威性和导向性。

二是评委人选和评奖规则更加科学严密细致。成立评委库,作为评委遴选、管理、监督的主要依据。评委会主任一般由中国文联和中国杂协从评委库中指定,其他评委在中国文联有关部门监督下从评委库中随机抽选,形成当届评委提名名单,报中国文联审批备案后形成正式评委会名单。坚持公示制度,评委会上公开每位评委打分情况,以便于内部监督;评委会后,评选结果对外公示,以便于社会监督。

三是奖项种类和数量大幅度减少。金菊奖由原来的7个大项、多个小项变为:杂技节目奖、魔术节目奖、滑稽节目奖等3个子项,杂技节目奖数额为10个;魔术节目奖数额为7个;滑稽节目奖数额为3个。各子项不再设金、银、铜奖和单项奖,各子项数额不可互相调整。

金菊奖魔术比赛于2000年10月在深圳欢乐谷举办第二届中国杂技金菊奖第一次全国魔术比赛。奖项为:金奖3个、银奖5个、铜奖6个。单项奖有:编导奖1个、创新奖2个、道具奖2个、滑稽奖2个,全部出自金、银、铜奖节目。编导奖《牌技》是金奖;创新奖《移形换影》是金奖,《服装师之梦》是银奖;道具奖《大型魔术》是银奖,《中国戏法——罩子》是金奖;表演奖《滑稽魔术》是铜奖,《小魔术》是铜奖。

第一次比赛的3个金奖节目既是魔术师的代表作,也成为魔术史上的经典作品。戴纯的《牌技》手法已经出神入化,创了魔棍回脱出牌,吸收借鉴了球技的技巧,单手弹牌回手发展为双手弹牌回手,手法干净利落,融入了轻快时尚的踢踏舞等现代艺术,舞台表现时尚感与贵族气质相结合。2006年,戴纯的《牌技》获得第23届世界魔术大会手法组冠军。任维东的《中国戏法——罩子》在传统戏法的基础上加以改良,既有传统又有创新,成为同类节目的优秀代表。李宁的《移形换影》从戏曲、曲艺中吸收精粹加以融合,把变脸、更衣、变伞化为一体,瞬间完成同步变换,新颖的古典题材与现代的魔术手法完美结合,获得第五届全国杂技(魔术)比赛银狮奖,2001年在蒙特卡洛国际马戏节上获得“金魔棒奖”。

第一次比赛节目种类的重复率较高,如金奖戴纯的《牌技》与铜奖林彬的《牌技》;金奖任维东的《中国戏法——罩子》与铜奖马峻的《罩子》,但在技巧使用和表现形式上完全不同,所有获奖节目强调创新性。值得一提的是,本届董争臻、夏秋的《滑稽魔术》获得铜奖和表演奖,这也是迄今唯一以滑稽元素为主的魔术节目获奖。

2002年,在南京举办的第四届中国杂技金菊奖第二次全国魔术比赛,以尊重传统、追求创新为评奖宗旨,奖项分为舞台魔术和近景魔术:舞台魔术有金奖3个、银奖4个、铜奖5个、特别奖2个;近景魔术有金奖2个、银奖4个、铜奖6个、特别奖1个,奖项数量大幅增加。从第二次比赛开始,最大的变化是中国香港、澳门、台湾地区的选手开始参评。如澳门林晓鸣的《阳光美酒》、中国台湾丁建中的《梦幻飞鸽》分别获得舞台组的银奖、铜奖,澳门蔡洁辉的《烈焰红唇》获得近景组的银奖。

第一次比赛获奖演员在第二次比赛上获奖的比率较高。比如,任维东第一次表演《中国戏法——罩子》获得金奖,第二次表演《变表》再次获得金奖。他的《变表》以新颖的魔术手法与成熟稳重的舞台风格相结合,独树一帜、自成一家。汪其魔的《大型魔术》获得金奖,他在第一次比赛中以大型魔术获得银奖,这位魔术师不惜花大力气来创作大型魔术,获得金奖是对他为中国魔术事业所做贡献的鼓励。 此外,舞台类金奖得主赵育莹的《扇舞新韵》也值得一提。赵育莹自幼学习舞蹈,一身艳丽端庄的民族服装,一把凌空出现的五彩折扇,一段婉转灵幻的舞蹈,达到了多种艺术形式的完美融合,令人赏心悦目,难以忘怀。这种魔术与舞蹈融合的表演风格,也被很多优秀的女魔术师所借鉴,成为潮流。

如果说舞台类获奖节目是中国传统魔术与西方舞台魔术相结合的佳作,那么近景类魔术则由中国传统戏法占一统地位。徐凤美的《民间小戏法》和王丽彦的《中国古彩戏法》获得金奖。获银奖节目4个,除澳门的节目外,其他都是传统小戏法。获铜奖的6个节目也是以传统戏法为主。这时的传统戏法已经不是仅仅再现,而经历着不断的积累、调适,适应现代人的审美趣味。徐凤美的《女子古彩戏法》在第一次比赛中获得了银奖,这一次她以《民间小戏法》获得近景组金奖;第一次比赛她的大戏法(落活儿)以传承为主,而本次比赛的小戏法则以传统为基础,具有创新性地发展。当时评委会主任边发吉说:“魔术的生命在于创新,没有创新就没有发展”。

2004年,在北京举办的第五届中国杂技金菊奖第三次全国魔术比赛,设金奖3个、银奖4个、铜奖5个、优秀奖2个。来自中国台湾地区的文沛然的《约会》获得金奖。文沛然用魔术的语言讲述了一个故事,在节奏感强劲的背景音乐中,酷帅地展示了多种在当时魔术界还未广泛应用的魔术技法。科技的进步和生活节奏的加速,观众对魔术的要求不再单一,一看就懂的魔术如果仍然用老一套的节奏加以表现,观众无法获得新鲜感,也就无法引起他们的兴趣,魔术艺术不断改进与革新成为主流。

获得金奖的还有沈娟的《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和魔术世家杨露璐的《锦瑟》。沈娟8分钟变幻5000朵花,变花的手法演绎到了极致,宛若花仙下凡,手段、样式、风格仿佛是电影中的“蒙太奇”,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锦瑟》以梁祝为主题和背景音乐,舞蹈与魔术完美融合,整场节目变出三十多把伞。两位女魔术师的表演富于张力和美感,极具欢赏性。此外,澳门的林晓鸣和蔡洁辉参加了第三次比赛,甚至林晓鸣的节目名称《阳光美酒》也与第二次完全一样,但奖项并不理想,仅获得铜奖。

2007年,在济南举办的第六届中国杂技金菊奖第四次全国魔术比赛,分为舞台组和近景组,其中舞台组设金奖3个、银奖5个、铜奖7个;近景组设银奖4个、铜奖5个,还有14个舞台组特别奖和4个近景组特别奖,奖项数量可以说是历届之最。第一次比赛获得银奖的魔术师傅琰东和汪燕飞表演的《光之碟》获得舞台组金奖,傅琰东成为最后一位连续两次在金菊奖魔术比赛获奖的魔术师。从本次比赛起,由于举办周期的延长、奖项的减少,加之新人备出,再没有魔术师连续在金菊奖魔术比赛获奖。

本次比赛获舞台组金奖的还有曲蕾的《梅桩伞舞》和张宪的《奥运牌技》。《奥运牌技》的主题色彩浓郁,是专门为2008年北京奥运会创作的节目,是一个既有继承性又有阶段性的作品。它的“新”为“过时”做了铺垫,“新”到“旧”,“旧”反过来激发“新”,魔术艺术就是这样不断突破固步自封与因循守旧。曲蕾的《梅桩伞舞》成为她本人的代表作,在延续糅入舞蹈元素的探索道路上进一步把杂技、武术的元素纳入其中,加之舞美呈现出的东方神韵,获得评委的好评。赵育莹的“扇”、沈娟的“花”、曲蕾的“伞”成为当时魔术界难以超越的高度。

本次比赛的最大热点是近景组金奖空缺,从第五届金菊奖魔术比赛后,不再单设近景组的奖项。近景与舞台同场竞技均铩羽而归,说明了在舞台魔术不断变化发展,日趋多样化和成熟的同时,近景魔术还未能突破樊篱。此后,金菊奖再未单设近景组奖项。与舞台魔术同场竞技,近景魔术的短板显露无疑。然而,在2018年的世界魔术大会上,来自中国台湾地区的简纶廷一举夺得近景魔术总冠军和微型部门冠军两项荣誉,展示了近景魔术的神奇魅力和无限可能。2009年,刘谦在央视春晚上一鸣惊人,也让人看到了“传统的魔术语言”之外的一种魔术表达。舞台、近景、视频媒体的魔术表现手段推动了魔术艺术的发展,与传统迥异的魔术逐渐被广泛采用和接纳。

2011年,河南宝丰举办了第八届中国杂技金菊奖第五次魔术比赛,设金奖2个、银奖2个、铜奖5个、单项奖4个。时隔四年,金菊奖魔术比赛开始了新一轮的新老交替。前几次获奖的魔术师徐凤美、李宁、沈娟、傅琰东出现在了评委席。

当魔术技巧展现在具有较大空间的舞台时,作为一种动态的视觉形象,它必须具备新的形象风格、概括原则、艺术手法和手段系统。在本次比赛中,金奖节目尹浩的《音乐梦》、胡金玲的《敦煌莲想》、铜奖节目王璐的《牌花新露》在展示魔术技巧的同时,表达了杂技、武术、音乐、戏剧、舞蹈的技巧,魔术既是主角,又是插画,杂技、武术、音乐、戏剧、舞蹈既是魔术的载体,又成为它的外延。尹浩、胡金玲、王璐皆出自傅氏(傅氏幻术)门下,师徒传承依然是魔术艺术在中国传承发展的重要方式。

2015年,距首届金菊奖魔术比赛15年后,第九届中国杂技金菊奖第六次魔术比赛再次回到深圳欢乐谷,设金奖2个、银奖4个、铜奖3个、单项奖7个。自金菊奖开赛以来,大型魔术获奖屈指可数,因此,李洁的大型魔术《美女·几何》在本次比赛中获得金奖显得弥足珍贵。金奖获得者丁洋的《变鸽子》,银奖获得者于泊然、徐阳的《新古彩》,铜奖获得者朱程程的《梅花三弄》、于点儿的《飞花点翠》都从传统中开凿出新意。在网络上浸泡的观众对视觉异常敏锐,他们需要的是干净利落、出其不意的视觉刺激,这对魔术师的要求就越来越高了。魔术师需要在魔术表达上不断革新,在艺术感染力上不断下功夫,挖掘传统,建立自己的魔术语言系统。

2018年,深圳欢乐谷举办了第十届中国杂技金菊奖全国魔术比赛,评选出魔术节目奖7个,奖项大幅度减少,竞争更加激烈。本届比赛也改变赛制,复赛在深圳、成都和北京三个分赛区现场比赛,这是从未有过的。经过复赛,24个节目入围决赛。最终,《九儿》《流光掠影》《纸飞机》《鱼韵流芳》《羽》《扇之梦》《幻影飞鸽》这7个节目获得金菊奖魔术节目奖。魔术与舞蹈、戏剧、武术等传统技艺相结合的《九儿》《鱼韵流芳》《扇之梦》,手法精准、主打怀旧的《纸飞机》,富有梦幻色彩的《羽》《幻影飞鸽》,轻松时尚、活力四射的《流光掠影》,魔术技巧和表现手段迥异,这在金菊奖创立之初是不可想象的,业内对本届比赛作品的褒奖已经相当到位。

但是,也应冷静地认识到,中国魔术在热衷于探索形式上的实验时,把舞台呈现的宏大当作了一个重要的考量元素,而魔术师本人所应具备的技巧、魔幻、创意却相对缺乏。魔术艺术发展到今天,应该从“技巧”“呈现”转而向“思维”发展,也就是说,不应该再以魔术技巧去统领节目,而是从节目开始创意时就用魔术思维的方式去构思作品。

2000年到2018年,18年间七次金菊奖魔术比赛,经典魔术节目在这里一鸣惊人,十年磨一剑的优秀魔术师在这里一举成名,金菊奖魔术比赛推动了国内魔术艺术的发展,也见证了新世纪以来魔术艺术的腾飞。然而,与其他艺术门类相比,魔术艺术是最易被“旧”所淘汰的,经典即为过时。那么,在网络互动、高清视频已高速发展的今天,魔术艺术怎样延伸自己的触角,保持住自己的“新鲜”,以配合时代的步伐,探索更多的可能性?能否去掉舞台的“第四堵墙”、去掉“现实与魔术的墙”,用魔术思维重新结构魔术作品,使魔术由综合艺术再回归魔术艺术本体呢?这也是金菊奖魔术比赛带来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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