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丽波
(云南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云南 昆明 650500)
习近平在很多重要场合都提到绿色发展,在党的十八届五中全会上将绿色发展上升为党和国家的执政理念。这是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和发展理论的重大创新,也是对中国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战略布局。习近平绿色发展理念是党和国家对自然规律、社会发展规律、社会主义建设规律认识上的深入和飞跃,是协调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关系的过程中实现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举措,是保障自然生态系统平衡和发挥自然价值的必由之路。因此,我们有必要进一步探析绿色发展理念的渊源,将绿色发展理念与行动统一起来,为中国经济社会发展提供新动力、释放新动能。
马克思恩格斯毕生都致力于对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探究,孜孜不倦的探究人类文明的发展趋势,思考和探索人类的命运和前途,囿于时代和历史等因素,他们虽然没有明确提出绿色发展的命题,但在其经典文本中亦蕴含着绿色发展的思想,他们就“人与自然的辩证统一”“人与自然的和解”“自然、社会和人”共同推进社会协调发展等都发表了睿思哲言,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不仅重视绿色发展,而且从人类文明发展的广阔视野加以审视,富有预见且思想深邃,为后世学者留下了关于绿色发展的重要思想财富,也为习近平绿色发展理念奠定了理论基础。
马克思这样阐述人与自然的关系:“被抽象的理解的、自为的确定为与人分隔开来的自然界,对人来说也是无”[1]220。说明自然先于人存在,自然对于人来说具有先在性,人是自然发展的产物,人是自然界的组成部分,人类的发展得到了自然界的馈赠,人类的生存和发展依赖自然界。马克思在强调人是自然界产物的同时,也强调了人具有能动性和思想性,有能力认识和利用自然发展规律,使人类与自然形成共荣共生的关系。马克思批判继承了黑格尔和费尔巴哈的自然观,把实践当作人与自然的媒介,通过实践活动使人与自然形成双向生成关系,人和环境相互改造,形成和谐共处的良性关系。“环境的改变和人的活动的一致,只能被看作是并合理地理解为变革的实践”[1]504。马克思还强调人与自然的关系不是亘古不变的,在实践活动中具有动态性,不同的时期和阶段,以不同的内容和形式呈现出人与自然的关系。因此,马克思关于人与自然关系的思考,没有把自然置于神坛的地位,也没有把人类凌驾于自然之上。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中,强调二者的不可分割性,二者的关系不是对立的,而是辩证统一的关系。
当代中国环境问题的根源是资本价值观,中国古代人们在“重农抑商”“天人合一”的影响之下,不可能出现“改造自然”和“征服自然”的思想和行为,只能“顺天应人”,小农经济社会使市场经济不占主导地位,因而货币价值观也处于从属地位。当代的环境问题是随资本价值观而来的,资本价值观给自然生态系统造成的破坏是不可修复的,“原因在于资本追求的是价值,而不是使用价值,甚至是自我增值的价值,不断增值的价值量使人类自身和自然界不断贬值”[2]。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深刻批判了货币拜物教,货币所有者的力量来自货币本身的力量,个人借助于货币成为强者,在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的关系上亦然。货币是人类的外化的能力,扩大再生产需要追加资本,需要更多的自然资源,如果得不到实物补偿,资本主义经济就会崩溃。资本的贪婪性和追求利润的天性,刺激人类扩张资本,然而人类社会和自然界已经无法承受资本的无限扩张。只有人类和自然界消除了资本和货币价值观,才能实现从资本价值观到人与自然的和解。因此,资本是人与自然、人与人矛盾的根源,资本价值观由劳动价值观所代替,使共有替换私有,“人本”替换“资本”,才能终将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解。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可以替代资本,当资本发展到百害而无一利的时候就到了极限,那时“消灭”将是全部资本价值观,“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得到真正解决,是存在和本质、自由和必然、个体和类之间的斗争的真正解决”[3]。
马克思扬弃了黑格尔把国家比作“有机体”的命题,阐述了社会是由人和社会生活条件各要素组成的有机整体,人口和自然环境尤为重要。人类和社会是自然界的组成部分,人类的生存、发展必须依靠自然界,通过生产劳动得以完成与自然界的物质交换。人类社会的发展是动态发展的过程,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指出:“劳动首先是人和自然之间的过程,是人以自身的活动来中介、调整和控制人和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的过程。为了在对自身生活有用的形式上占有自然物质,人就使他身上的自然力——臂和腿、头和手运动起来。当他通过这种运动作用于他身外的自然并改变自然时,也就同时改变他自身的自然”[4]。马克思也强调,人类认识和改造自然的能力随着生产力的提高而逐渐增强。恩格斯阐述了人与动物利用自然界时的区别:“动物利用外部自然界通过自身的存在在自然界中引起变化;而人则通过他所作出的改变来使自然界为自己的目的服务。人与动物的本质区别是劳动”[5]。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预见到,人与自然关系随着人类实践活动的深入进行而发生深刻变化,尤其进入工业社会以后,自然界深深地打上了人类活动的印记,成为人化的自然。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人化自然”命题的提出,表明了人、社会和自然组成的社会协调发展的思想。人与自然的相互关系越紧密,二者的相互依存度越高,必然迫使人类在社会发展进程中,需要遵守自然规律和社会发展规律,实现社会和自然关系的稳定和谐,推进人、社会和自然的协调发展。
习近平绿色发展理念“继承和创新了马克思主义发展观,是问题意识和目标导向的统一”[6],是认识自然、保护自然、顺应自然的理念,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关于“人与自然辩证统一”的思想,是对“人与自然和解”思想的回归和发展,继承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关于“自然、社会和人”共同推进社会协调发展的思想,凸显了人类的实践活动要遵守自然规律的思想,社会经济的发展以保障资源环境的良好为前提,真正做到尊重和保护自然,维护资源环境、社会经济发展和生态系统的平衡,实现社会经济的可持续发展。
我们纵观历史长河就会发现,虽然绿色发展是在现代社会提出的,但是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早已蕴含着绿色发展的思想。“天人合一”“仁者爱物”“生生不息”等思想倡导人类要尊重生命、顺应自然,这些思想虽然是在农业时代产生的,一定程度上具有猜测性和朴素性,但其蕴含的绿色发展理念对于解决当今出现的环境问题具有重大意义,是习近平绿色发展理念形成的文化根基。
在中国伦理思想中,“天人合一”一直处于总领地位。司马迁的“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研究的是天人之间的关系,天代表自然生态系统,人是社会活动中人,司马迁认识自然规律和社会发展规律之间是对立统一的关系。道家的“回归自然”“道法自然”等理论,揭示了人类是自然界的组成部分,人类活动应该顺应“道”的“自然而然”的特性,遵守自然发展规律。庄子的“齐物论”阐述了万事万物在本质上是一样的,想要实现“万物与我并生,天地与我为一”的境界,必须顺应自然、尊重自然和保护自然。在庄子学说基础上发展形成的《易经》倡导“天人合一”的思想,倡导顺应自然、反哺自然的思想,是我国传统文化的哲学基点,表明了人与自然的关系是辩证统一的、共荣共生、相互联系的统一体。习近平绿色发展理念从本质上来讲,就是要实现人类与大自然之间的和谐共生,自然环境就是民生,蓝天、青山就是人民幸福感的来源,使人类与自然界真正达到“天人合一”。因此,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天人合一”的思想与绿色发展理念是相通的,实践上也相契合。
中国第一个人文主义的哲学形态是在“仁义”基础上形成的,认为“仁”是最高形式的德。孔子提出了“智者乐水,仁者乐山”的思想,阐述的“仁”的思想极大地影响了中国思想文化。儒家思想所提倡的“民胞物与”把“仁”的思想融合进对待周边万物的实践活动之中。而董仲舒把“仁”的内涵提升到生态高度,具有生态道德的含义,达到了对生态道德的逻辑自觉,“推己及人,推人及物”,使“爱人”和“爱物”形成相互依存不可分割的关系,生态道德和人际道德形成统一体。中国传统文化以“仁”为指导思想,尊重任何生命,“仁爱世间万物”。在人际关系的协调过程中提倡“仁”,尊重他人、善待他人,做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达到“天下归仁矣”,倡导在大自然中融入道德原则,人的行为举止的善恶标准以人们对待大自然的态度为准,提倡人与人、人与自然、一切万物都是同等的,将人际伦理道德延伸至自然界。习近平绿色发展理念的本意就是尊重自然、顺应自然、善待自然,使山更青、水更绿,使人民的生活更美好,与“仁者爱物”的中国传统生态思想不谋而合。
在“天人合一”“顺天无为”等思想的指导下,古人在农业活动中,提倡在利用资源时“取之有时”“取之有度”“俭啬有度”等具体实施方略,以维持万物“生生不息”的永续状态。荀子在《王制》中指出“草木荣华滋硕之时,则斧斤不入山林,鼋鱼鳖鳅孕别之时,罔罟毒药不入泽”,汉代刘安在《淮南子》中指出“孕育不得杀,壳卵不得采”,体现了对大自然的索取有所节制,保障自然的再生能力,实现资源的可持续利用,维持自然生态系统的平衡性和可持续性。管仲在生活和工程方面体现了可持续性,在《管子八观》中指出:“山林虽近,草木虽美,宫室必有度,禁伐必有时”,倡导用料的节约,孔子在《论语·学而第一》中云“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与当今社会所提出的“绿色消费”在本质上是同一的。《周易》指出:“天地之大德曰生”“生生之谓易”“二气交感,化生万物,万物生生而变化无穷焉”“生生”即尊重生命、维护生命是人生之大德,体现了人与自然共荣共生的生态智慧。这与习近平绿色发展理念要实现低碳循环发展、可持续发展不谋而合,使人类科学地从自然界获取资源维持生存和发展,清醒认识到人类与大自然之间生命共同体的关系。
可见,“天人合一”“仁者爱物”“生生不息”等是中国传统文化秉持的整体思想,所反映出的是古人尊重自然和遵循自然规律,利用自然时有节制,反对过度索取,重视维持自然的平衡,高度重视自然的价值,反映了延续自然可持续发展的生态思想。这与习近平绿色发展理念是相通的,都体现了寻找人、社会和自然界的平衡点,把社会经济的发展建立在自然生态的承受能力范围之内,有效发挥自然价值,实现人类社会的可持续发展。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飞速发展,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绩,然而我国进入了经济社会的转型时期,必须直面传统发展方式带来的生态环境问题,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趋于紧张,甚至演化为对抗,资源匮乏、环境破坏等问题成为制约经济社会发展的掣肘。目前,传统发展方式难以为继,经济新常态要求社会发展方式转向绿色化,绿色发展成为国际大趋势,这几方面都是习近平绿色发展理念形成的迫切现实需求。
纵观我国经济社会发展势头,2020年国内生产总值比2000年翻两翻是可以实现的,但是如果走传统发展道路,自然资源将难以有效供给,环境不堪重负。因而急需转变发展模式,传统发展模式带来的环境问题亟待发展模式的绿色化转型,而绿色发展是实现可持续发展的必由之路。改革开放40年来,“我国经济发展飞速,国民生活水平大幅提高,综合国力不断增强,国际地位得到极大提高,但反思传统发展模式,高投入、高消耗的生产模式,资源日渐匮乏,生态环境堪忧”[7]。我国的废气和废水排放量在世界排名中“名列前茅”,对自然资源的索取和破坏远远超过了生态环境的承载能力,生态环境问题成为制约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掣肘。早在习近平担任浙江省委书记时探讨了传统发展方式的弊病,就环境保护与破解经济发展提出了“两山论”,即“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基本形成绿色发展理念。2012年至2017年习近平进一步完善和丰富“两山论”,系统阐述绿色发展理念,并在实践中全方位展开,标志着习近平绿色发展理念的成熟和发展。党的十七大报告指出,“经济增长的资源环境代价过大”,党的十八大报告提到,“前进道路上的困难和问题时,再次警示资源环境约束加剧、环境和生态问题的凸出要求必须加快社会发展的战略转型”[8],可见要寻求环境和经济利益的平衡点,必须实现从黑色发展走向绿色发展,与传统发展模式相比,绿色发展可以充分提高资源的利用效率,实现经济、社会和环境的共赢。
我国经济快速增长的同时,资源环境的承载力已达上限,环境脆弱、资源匮乏严重制约我国经济社会的发展。同时,我国经济开始进入“新常态”,对经济发展速度进行调整,经济增长速度有所减缓,“经济结构转向深度调整,发展模式由黑色发展转向绿色发展,绿色化成为发展动力的新增长点”[9],合理利用有限的资源,满足人类的发展要求,经济新常态是以环境友好和资源节约为内核的发展模式。这种新常态更具可持续发展特性,是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直面传统工业模式带来的生态环境问题所作出的重大举措,具有里程碑意义,是历史性的跨越,有利于构建人与自然共荣共生的新局面。“新常态为中国经济的绿色发展提供了契机”[10],习近平绿色发展理念与经济新常态相适应,表现为能源结构绿色化、科技创新高端化的战略趋势,这种趋势是经济结构调整的现实需求,是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现实需求,是中国经济真正走向世界的现实需求。我国新常态下社会经济发展的最高要求就是实现绿色发展,新常态为绿色发展提供制度、管理和科学技术创新平台,加快发展方式的绿色化转型,推进绿色发展进程。我们要以世界眼光看待经济新常态,以大国思维适应新常态,发挥优势把握新常态带来的机遇,将经济增长的“质”放在重要位置,而不再仅仅只是追求“量”,注重发展质量,早日实现经济增长和环境质量优良之间呈现正相关性。虽然实现绿色发展任重道远,面临一系列挑战,但我国与全球发展趋势相适应的经济新常态正被全球接受,在经济新常态下走绿色发展是历史性的选择。
在反思生态危机基础上提出的绿色发展,深化和发展了可持续发展理念,成为国际社会的共识。在全球化、现代化的进程中,世界形成了相互依存的统一体,共同面对生态环境问题,伴随全球环境保护意识的觉醒,国际社会关注生态文明建设和绿色发展,在经济指标中绿色竞争力成为重要的国家综合国力比拼的因素。绿色发展成为主流思潮,得到全球的高度认同,而中国在经济迅速崛起的过程中,二氧化碳、二氧化硫等的排量成为国际社会关注的焦点,我国减排压力大,甚至在国际社会中存在“中国生态环境不负责任”的论调。我国只有下定决心转变发展方式,走绿色发展道路,节能减排,进行生态文明建设,才能顺应国际潮流,有效应对国际压力,在国际社会中赢得战略主动权和话语权。习近平指出:“可持续发展、绿色发展都是世界潮流,实现资源、人口和环境的可持续发展的前提条件是实现绿色发展,走顺应时代潮流和具有亚洲特色的绿色发展之路”[11]。这表明了十八大以来党中央下大力气对生态环境进行专项治理的决心,积极顺应国际潮流走绿色发展道路的决心,表明了党和国家对生态环境问题的认识上升到了国际高度,释放出我国积极参与全球环境治理和勇于承担全球生态文明建设责任的强烈信号。由此可见,我国和国际社会对绿色发展已经达成共识,开展积极的互动和合作,形成互惠互利的双边关系,合力推进国际经济秩序的绿色化,在绿色发展中实现互利共赢。
总之,习近平绿色发展理念是化解生态危机的有利契机,是创新经济增长点的新动力,是实现整个社会可持续发展的前提和基础。马克思关于“人与自然的辩证统一论”“人与自然的和解”和“自然、社会和人”共同推进社会协调发展的思想是习近平绿色发展理念的理论基础。“天人合一”“仁者爱物”“生生不息”等中国传统文化是习近平绿色发展理念的文化根基。传统发展模式的弊端、经济新常态的要求以及国际大趋势等习近平绿色发展理念的迫切现实需求。这些都是习近平绿色发展理念得以形成的重要渊源。因此,探索习近平绿色发展理念的渊源,对深刻理解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坚定整个社会向绿色发展转型,对正确解读当下中国生态文明建设有重要的助推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