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霖
摘 要: 抗战时期的战争文学中活跃着众多“危机女性”,她们在民族战争中或亲自投入战斗,或危机时刻以牺牲自身利益化解危险。“危机女性”依靠自释和他释投身于民族主义,获得身份归属和安全空间,以较高的社会化程度成为清末以降妇女解放运动的重要构成,但民族主义作为高度权力化的政治体制在一定程度上磨损了“危机女性”的主体性。对“危机女性”与民族主义关系的探讨,有助于更深刻地认识百年妇女解放运动的复杂与曲折。
关键词: 战争文学 “危机女性” 主体性 民族主义
“危机女性”是海外汉学家李木兰(Louise Edwards)在《战争对现代中国妇女参政运动的影响:“危机女性”的问题》中提出的概念。她对“危机女性”的定义是“兼有侍女的角色和家族/国家/军事机器的形象”[1]。本文沿用她的“危机女性”的概念,指在战争中,当自己所置身的民族、阶级等发生危机的时刻挺身而出,以自己的牺牲(不单指生命)帮助化解危机或是承受危险的女性形象。从清末国民话语以降,女性就被纳入国家—民族的话语框架内开始了寻求主体性的努力。已有的女性研究多注意社会体制对女性社会化和主体性的建构作用,忽视其对后者的抑制。由于抗战时期女性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参与公共事务和展示自身才干的机会,社会化程度最高,主体性最强,以该时期战争文学中的“危机女性”形象为例探讨女性进入民族主义(国家—民族话语)的方式与过程,并深入探讨置身于民族主义的“危机女性”所遭遇的抑制与压迫,为重新思考清末以来女性解放运动议题中的解放问题提供另外的角度与路径。
一、自释:“危机女性”进入民族主义方式之一
“自释”这个词来自于对福柯所说的“自我的技术”的改装,在这里它并非指自我情感的释放,恰恰相反,是指对自我情感的管理与监控。在《规训与惩罚》中,福柯通过对酷刑、惩罚和监狱的考察,认识到社会统治者的支配技术能有效控制个体的行为,生产规范化、可统治的个体。“规训”(Displine)在福柯的语境中指的是近代产生的一种特殊的权力技术,它既是权力干预、训练和监视肉体的技术,又是制造知识的手段。福柯认为个人总是被权力技术制造出来的权力衔生物。他对个体如何让自己被权力规训,即个人在这种被控过程中的反应有着浓厚的兴趣,这就是他所说的“致力于研究人把他自己转变成主体的方式”[2]。认为“自我的技术”在其中发挥了作用,它“准许个体按自己的方式或在别人的帮助下,对自己的身体、精神、思想、行为和存在方式实施某些操作,以转变自我达到某种幸福、纯粹、智慧、完美或不朽的状态”[3]。正是这种自我的技术使个体内化了那些外在的规则,体现出一种自我与自我的关系。凭借自我对自我的控制和认识,使自己被外在标准对象化,实现自我对自我的管理与控制,从而固定、强化或是改变自己的身份。
福柯的“自我的技术”理论是对支配技术和自我之间关系的考察,它可以很好地阐释意识形态的生产过程。任何意识形态的产生不仅依赖操控个体的外在支配技术,而且需要“自我的技术”使它更加强大而稳固。当在国族话语内部考察抗战时期战争文学中的女性融入民族主义的过程时,会深刻地看到女性社会化与“自我的技术”之间密不可分的关系。我们把这种借助“自我的技术”进行自我建构的方式命名为“自释”,很多女性就是依靠“自释”化解身内与身外的冲突,成为民族主义的主体。代表性的作品有郁茹的《遥远的爱》,碧野的《乌兰不浪的夜祭》,萧军的《八月的乡村》,李辉英的《松花江上》,夏衍的《春寒》,巴金的《火》三部曲,姚雪堆的《春暖花开的故事》,陈学昭的《工作着总是美丽的》,等等。
郁茹的《遥远的爱》是这方面的代表性作品,下面以详细的文本分析考察“自我的技术”文学化的过程。小说中的主人公罗维娜实施“自我的技术”是借助“自语”和“他语”两种主要的方式进行的。依靠这两种方式,主人公建立坚定的信仰从而融入民族主义。文中多次描写罗维娜与自我的对话,在她每次面临选择,内心挣扎的时候,这种自我之间的对话就开始了。这里“自语”中的两个自我并不是对等物:一个是熔铸于自我知识的真理中的“我”,这个“我”大多表现为概念和话语,是指向未来的信仰的化身,它是静止的、和谐的;一个是负载欲望、情感等个体的本能需求,处在当下体验中的“我”,它是变动的、冲突的。两个自我的交锋在罗维娜的情爱选择中无处不出现。如当罗维娜准备逃离高原给她的温适小家走向广阔人生时,作者用了一小节篇幅描写她当时当下内心的自我驳难。她既是审判者,又是被审判者。她反复地追问自己“难道我是弱者吗”?在一次次怀疑与自问中,各种心灵与情感的阴影与幽灵在交错出现,相互争斗。
最突出的是她和愛人高原决裂的情节。两个自我的冲突白热化,自我说服越难,越艰苦,自我告白的愿望就越强烈。罗维娜在剧烈的自我冲突中进行自我对话的最极端方式是发生在她与自然之间。文中用一种壮丽飞动的语言描写得知丈夫背叛后的罗维娜上山后的暴风雨情景。也许选择这样的方式上山她就有着将自己撕裂的心灵与自然对话的企图。女主人公一声声的“我要报复”“应该向谁报复”,她的嘶喊声与猖狂的风雨、轰响的暴雷、乌黑的云层和整个大地在风暴中所发出的绝命的发狂的咆哮揽绕在一起,形成一种相互激荡、相互应和的力量。这种对话难以借助过多的言语,也不需要理智的活动,只能依靠同等强度的情感对撞才能消解平息。下山后的罗维娜虽然病倒,但正是用了这种极端的对话方式,她最终战胜了那个情感、欲望的自己,决然离开高原,回归真理的自我即信仰本身。
在这里,小说中的“他语”其实是上述“自语”的变体。诚如茅盾等人所说,故事中的高原、雷嘉和柳茜等都是罗维娜的陪衬。罗维娜与他们之间的冲突、对话实则是另一种形式的自我辩难过程。她对他们的每一次劝说,都是在不断地讲述关于自我的真理,在强化她从哥哥、书本那里所获得的信仰。总之,罗维娜信仰建立的过程真正体现出福柯“自我的技术”的运用,她通过不断的有意识的自我检查完成对真理的自我论述。虽然关于真理的知识来自于他人,但在个人意识的自我检查和情感、态度、欲望、思想、行为等方面的告白与忏悔中,它最后转化为自我的一部分,自我真理得以建立。这种借助个体强大的反省能力,通过加强自控化解自身与外界冲突,确立信仰的方式是意识形态作用于人的主要途径。
这种途径在其他相似的文本中有所体现。如碧野的《乌兰不浪的夜祭》,女主人公飞红巾面临同样的冲突。一方是自己的爱人,一方是双手沾满自己父亲和兄弟鲜血的不共戴天的仇人,但最终血海深仇和民族大义使飞红巾选择亲手杀死自己的恋人。这期间她经历了一个艰难的自我检省的过程,这个过程显示为作为女英雄的“我”不断对沉醉在爱情本能中的“我”进行挤兑与驱逐。萧军《八月的乡村》中的高丽姑娘安娜和萧明也是如此,他们在残酷的战争生活中相爱了,但纯真的爱情面临战争的考验。安娜在面对恋爱与革命冲突的时候,比萧明坚决得多地枪毙了自己的恋爱。
在这类小说中,女主人公都运用福柯所说的“自我的技术”即自我检查、自我反省、自我监控,不断清洗那些能损害自身信仰的杂质,摆脱感性对理性的纠缠,获得关于自我知识的真理,坚定自己追求的方向,使个人的主体转变为民族国家的主体。转为民族国家主体后的女性往往不会轻易显示女性个体的身份特征,而是成为代表集体价值认同的信仰的化身,这是女性进入民族主义的重要方式,也是必然的结果。
二、他释:“危机女性”进入民族主义方式之二
前面主要探讨的是国统区和大后方文学中比较典型的战争文学文本,而在同时期的解放区战争文学中,这种“自释”机制却被“他释”机制代替。所谓“他释”是指女性在面临冲突包括两性冲突时,不是依靠自我省察和自我了断,而是依靠外部的力量如政权、阶级、民族等化解矛盾冲突。“自释”和“他释”的区别在于女性自我检查能力的强弱,解放区一些女性由于从小缺乏教育,很难靠知识和阅读培养自我感知与反省能力,她们某种信仰的获得必须借助外来的力量。下面就解放区典型的一些战争文学文本探讨这种“他释”机制的运作过程及其影响。
“他释”机制的运作是解放区特殊政治体制的结果。解放区很重视妇女运动的开展。由于所在的区域皆为农村,尤其是那些边远地区,政治、经济、文化都很落后,农民的封建思想严重,大多数妇女缠足不识字,重男轻女的气息浓厚。如何在抗战中将这些妇女解放动员起来,为抗战献力就成为解放区工作的重要内容。当时的妇女运动主要围绕女子的支前、参战、生产、教育、参政等展开工作。经过不遗余力的宣传、动员和组织,解放区的妇女运动取得很大的成绩,妇女的地位得到提高。随着妇女积极参加社会活动和有偿生产劳动,她们的经济能力得到提高,自觉性增强,在家庭中的地位不断提高。因为解放区用法律形式规定男女平等,禁止婚姻买卖和童养媳制度,禁止打骂虐待妇女,所以凡是建立了抗日政权的地方,妇女的权利都获得法律上的保障。越来越多的妇女学会寻求政府的帮助到解决自己的家庭爱情婚姻问题。各地的最基层妇女组织妇救会在其中发挥了作用,很多小说都反映了这一历史情形,如孔厥的《一个女人翻身的故事》,刘白羽的《孙彩花》,孙犁的《光荣》《钟》《走出以后》《纪念》《吴召儿》《藏》《篱儿粱》《看护》,孔厥、袁静的《新儿女英雄传》,李古北的《未婚夫妻》,聂绀弩的《两条路》《山芋》,等等。
这些小说中的女主人公在共产党领导的军队来之前,她们生活普遍贫困,婚姻不幸,共产党来了后,命运得到了改变。政权的威力强劲地改变着传统家庭中的伦理和婚姻关系。如《一个女人翻身的故事》中的女英雄折聚英参军之前是童养媳出身,既要干重活,又要忍受公公的坏脾气和丈夫的毒打。但自從她参加红军做上妇女干部之后,家庭被免租税又分得田地,公公态度大变,他不仅支持她的革命工作,而且同她站在反对丈夫的同条战线上。她的丈夫看她参加红军要同他离婚,一气之下也参加了红军,目的是阻止妻子的离婚行为。但最终因为恶性难改,叛变到民团,战败后流落他乡不知所终。与此相类似的还有《新儿女英雄传》中的杨小梅、孙犁《走出以后》中的王振中、《两条路》中的桂英等。
在传统男女性别权力关系坚固的中国农村社会,女性要实现自主,单凭个人努力是很难完成的,必须借助制度和体制的支持。正是在这点上,解放区将五四时期“婚恋自由”的启蒙理念变成政策扶持下的现实。新政治将自己的力量融入民间,将传统的家庭伦理逐渐转换成政治伦理,从而强化对民间的控制与改造。在这个过程中,政治力量渗透到了每个家庭,政治理念成为社会观念的主导和人们近乎唯一的行为标准。孙犁《钟》的整个叙事就显示了政治理念主导人们情爱选择的过程。尼姑慧秀和贫农大秋相爱,并怀上了他的孩子。后来战争和部队来了,大秋当上了村里的工会主任,受到上级的器重。他不敢再去看望快要生产的慧秀,觉得看她是混账的事。几年过去了,慧秀还了俗,参加了村里的抗日工作。做了抗日村长的大秋,一直没有娶她,“觉得这样做影响不好,不正确”,直到在敌人的一次残酷扫荡中,慧秀勇敢地保护了大秋和庙里的那口钟成为女英雄后,大秋才征得组织的同意娶了她。文中决定慧秀和大秋关系的不是他们的情感,而是政治身份。当大秋成为政权的一员,而慧秀只是一个尼姑和还俗的尼姑时,大秋对她是拒绝和排斥的,两人之间呈现为不对等的权力关系。只有等慧秀也拥有了这样的政治身份后,她才会被大秋所献身的政权接纳,从而获得自身在情爱中的位置。政治力量的渗透是如此强劲,它可以随意改变两性情爱的方向,并赋予权力方选择的合理性。
《一个女人翻身的故事》《孙彩花》《光荣》《走出以后》《纪念》《吴召儿》《藏》《篱儿粱》《看护》《新儿女英雄传》《未婚夫妻》《两条路》《山芋》等作品都有相似的主题描述。这样的叙事表明:女性只有将自己的解放纳入民族和阶级的解放中,愿望才是可行的,否则,仅是对个人利益的追求并不必然证明它的合理性。因此,女性化解家庭爱情婚姻中的冲突的唯一办法是拥有一定的政治身份,与政权政党的价值理念保持高度一致并转化为勇敢的行动,才能赢得政权、组织和团体的保护。这就是“他释”机制的表现及运作过程,体现了政党政权在战争中重塑女性的作用,这种作用是显而易见的:它使女性有能力跳出家庭,摆脱来自家庭爱情婚姻方面的束缚,从禁锢森严的传统性别压迫中挣脱出来,以自己向往的方式开拓人生,以崭新的政治化形象投入民族解放和阶级解放的伟大事业中。
“自释”与“他释”是抗战时期战争叙事中女性融入民族主义的主要方式,也是抗战时期民族主义的生产过程,它们体现的是女性与民族主义价值的一致性。正是这种一致性,使她们受到民族主义体制的制约,从而呈现归附性。
三、民族主义与“危机女性”的归附性
民族主义作为与国家相连的特定的意识形态、社会运动和政治诉求,它需要借助共同的价值、历史和象征性行为表达集体的自我意识,或者说它需要获得一种集体身份。统一的道德主体的构建是形成这一切的基础。因为价值观相同的道德主体会遵循相同的道德判断和道德实践,比较容易缔造带普遍性的社会契约,将尽可能多的个人纳入契约之中。民族主义的集体性质决定了它必须建构统一的道德主体。或者说,统一的道德主体/伦理性是民族主义的根本特征,因而置身其中的女性也拥有了强烈的伦理性特征。美国的威廉·K·弗兰克纳在《伦理学》中提出了“德性伦理学”概念,认为道德可以让人产生美德,如“慈善和正义,和从中生发出的爱、勇敢、节制、诚实等品质”[4](155)。“危机女性”是最能牺牲自己的女性。在任何危机的时刻,她们都能挺身而出,随时可以为别人、为组织、为民族、为国家献出自己的生命。
道德还有另一面,弗兰克纳说:“我认为不能把责任和原则的道德与德性和品格的道德,作为我们只能选择其一的對立物,而应该把它们作为同一道德的两个互补方面。”[4](156)道德/伦理还表现为责任和原则,即道德意味着对某种原则的服从,指向他/她应该做什么的实践层面。道德外在于个人,但通过个人的履行而起作用。道德有时也被定义为社会整体的契约,就像个人、家庭或社会阶层不可能有一种不同于社会的自己的道德或行为指南[4](72)。道德的这一本质决定了“危机女性”另一个重要特征——归附性,即“危机女性”的行为来自于道德律令,她们是被召唤、被引导、被严格规范的群体。
“危机女性”在被民族主义重塑的过程中表现出强烈的自我否定性,即受到感召的女性不断质疑、排斥和抛弃现有的自我,表达对自我的不满,逐步清退掉本能的欲望、情感,将之转化为信仰和理念。因为经历了这样一个强度的内化过程,所以民族主义这一最高道德价值/理想一旦形成,便坚不可摧,而且成为“危机女性”的行动纲领。这是“危机女性”归附性的第一个体现,她们不再是单独的分散的个体,而是具有共同道德理想的道德实践主体,她们的生存不是为了满足个体的需要,而是为了共同道德理想的实现。
“危机女性”归附性的第二个体现是她们为社会权力法则所归并。归并的前提来自于女性对“身份归属”和安全空间的找寻,她们在民族主义中获得了安全空间,在这个空间内她们成为同志、战友、公家人,获得了身份的归属感。但正是“身份归属”和安全空间的存在使她们成为社会权力法则归并的对象。克内则威克在《情感的民族主义》中对女性进入公共领域的情况有过分析,她说:“对于女人来说,进入公共领域有两种情况。一是把女人定位于男人的支持者,二是通过‘安全空间的观念使她们得到社会的认可。”[5]这段话表明:女性不可能以独立的身份进入公共领域去从事社会和政治活动,并且她们所从事的活动只能在安全空间内才显示出意义。但前面的论述表明,安全空间并不具备绝对的公共性,它更多表现为隐含种种权力关系的政治领域。
这实则折射出民族主义的性质。它不仅是一种意识形态,还是将这意识形态灌输下去的一整套社会动员、组织的方式与系统。民族主义还表现为特定的政治诉求,比如抗战时期国民党提出的“抗战建国”纲领,共产党提出的“抗日救国十大纲领”,这种政治诉求同政党利益紧密地结合在一起,因此这种民族主义又可称之为政治/民族主义。政治诉求的实现必得依仗政治权力和国家力量,社会动员、组织是政治权力的集中体现,所以民族主义的最深层就是它的政治权力性质。而且由于民族主义本身所具有的精神感召力,使一切权力系统的运作都显得合法和合理。
从这个意义上说,进入民族主义的“危机女性”其实是进入权力系统中。女性进入这一权力系统的标志就是被赋权,被赋权有两种形式即物质赋权和话语赋权。在整个社会权力体系中,女性是让社会权力法则归并的。她们往往扮演男性支持者的角色。在前面提到的那些“危机女性”形象中,无论她们表现出怎样的自主性,她们都无一例外地皈依凌驾于她们之上的政治原则和伦理道德。
蔡畅在1943年所作《迎接妇女运动的新方向》报告中,批评过去五年多来解放区妇女运动存在的一些问题,其中指出一条:“许多妇女工作者不是真正为妇女群众所爱戴的领袖,而是浮在机关中的‘公家人。甚至闲着无事时,却以片面的‘妇女主义的观点,以妇女工作的系统而向党闹独立性。工作遭受挫折时,不去研究经验,而是盛气凌人的埋怨党与政府没有帮助妇女工作。”[6]蔡畅作为当时中共中央妇女部部长,自觉地将妇女工作作为党和政府的一部分。战争中的“危机女性”,无论是在现实还是文学中,都有着鲜明的依附性和意识形态性。这类女性,有着一种“去女性化”倾向。
四、结语
“危机女性”进入民族主义的过程和结果,表明了权力是如何生产主体的。权力主体的特征:一是被权力生产,二是生产权力。“危机女性”虽然在民族主义体制内始终处于归附位置,但同时也会获得一定的权力,从而产生女性新的层级化。又因权力主体生产的权力,已被权力本身所规定,所以权力主体实际上并不真正具备主体性。
这是本文分析抗战时期战争文学中的“危机女性”形象形成与本质特征的最终目的与结论,因为“危机女性”作为近代以来中国社会化程度最高的女性,一直被作为百年妇女运动解放的主体和象征受到尊重。但本文的论述表明,进入体制内的权力主体其主体性是有限的,只要体制内的性别结构不变,女性解放这一命题就必须重新加以审视。站在纯粹女性主义立场,将男女作为相互对立的两大整体,探讨妇女解放运动和女性的主体性实在是过于简化的行为。不能忽略体制这个因素,有时它是非常重要的因素。
参考文献:
[1]李木兰(Louise Edwards),著.王政,主编.战争对现代中国妇女参政运动的影响:“危机女性”的问题.百年中国女权思潮研究[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222.
[2]米歇尔·福柯.言与文(卷四)[M].巴黎:法国Gallimard出版社(法文版),1994:732.
[3]詹姆斯·D·马歇尔,著.于伟,李姗姗,译.米歇尔·福柯:个人自主与教育[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99.
[4][美]威廉·K弗兰克纳,著.关键,译.伦理学[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1987.
[5]陈顺馨,戴锦华,选编.妇女、民族与女性主义[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4:144.
[6]全国民主妇女联合会筹备委员会,编.中国解放区妇女运动文献[M].北京:新华书店,1949:6.
基金项目:湖南省教育厅一般项目(15C1103)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