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酉年秋日,鲁东之徂徕山中。
我独自一人,漫步于积年松针铺就的林间小路上。适逢空山新雨后,四野寂然,杳无人声。但闻松涛飒飒,清泉泠泠,如天籁仙音,令人俗虑顿消,欣然忘忧。
我信步徐行,渐忘入山之远近。忽见路边有巨石如盘,色泽莹白可爱,恰如天造地设的蒲团一般。于是怡然坐其上,闭目小憩。
正在身心俱惬之时,耳边忽然传来吟咏之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我赶紧站起身来,举目四顾,但见一长身老者,玄衣博带,正由松林深处款步而来。我使劲揉揉眼睛,天哪,这不是画上常见的孔夫子吗?又低头看看自己,竟然也是一身古代儒生装扮。呜呼,世间果有穿越之事乎?难道,我已穿越到春秋时期?
我一边飞速思考着,一边赶紧站到路边,学着古人的样子躬身施礼:“敢问老人家,可是鲁国之孔夫子乎?”老者欠身答礼,说道:“正是鲁国孔丘也,子系何人?”我按捺着心头的狂喜,赶紧回答道:“学生亦是鲁国人,久仰夫子盛名,未料此生有幸得遇,幸之甚也!既是有缘相遇,夫子必有以教我。”
夫子蔼然微笑道:“吾与诸弟子游历列国十余年矣,其间生死荣辱之际遇,怎不令人感慨万端。今乃始返父母之邦,而丘已近古稀之年,岂不感叹逝者如斯!故国故地,与子相遇,也是有缘。今秋雨新霁,清景难逢,子可愿同行?”
我自然是欢欣雀跃,忽又想到孔子最讲究礼仪,于是赶紧整衣敛容,执弟子之礼,躬身跟在夫子身后,亦步亦趋。
“敢问夫子:当今天下,早已是礼崩乐坏,非一日之寒。便是倾肝吐胆,鞠躬尽瘁,世人谁又知夫子苦心?天下之颓势,岂是一己之力可挽回?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可算是智者所为?”
孔子缄默不言,我有点后悔自己的唐突,这样问该会让老先生伤心了吧?
良久,只听夫子悠悠叹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丘也何敢妄称智者?道之不行,丘知之久矣,岂待他人讽劝!丘又怎不知和光同尘之理,丘也曾劝自己闭目塞听,落个逍遥自在;或者每天坐而论道,亦可平安了此一生。怎奈眼见当今,苛政猛于虎,苍生如在水火,使丘此心亦如火煎,怎忍坐视不管。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丘在世一日,愿为天下苍生奔走一日,便是事终不能成,此生亦可无憾矣。”
我望着老人家微驼的背影,感觉眼睛发热。忽又想起两千多年来,多少封建统治者歪曲利用夫子的言论,奴役欺骗百姓。若孔子知道,不知该如何唏嘘。
我仔细斟酌着措辞,希望不会引起夫子的不快:“夫子曾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弟子揣测,夫子本意是指:天下人应各司其职,各安其位。譬如为君者,应轻徭薄赋,勤政爱民;为臣者,应恪尽职守,克己奉公。若天下人各负其责,则天下大同可待矣。”
夫子颔首微笑曰:“善哉,孺子可教。”
我话锋一转:“设若有人据此推论,曰‘君要臣死,臣不死是为不忠;父叫子亡,子不亡则为不孝’,不知夫子作何感想?”
只见夫子微微一震,停下脚步说:“当真会有人出此谬论?若君是昏君,臣岂不是枉死?若父叫子亡,岂不有违人伦?吾曾言,君待臣有礼,臣事上以忠;君不君,则臣不臣,上行而下效。为臣子者,以道侍君,不可则止;为君者虽贵,亦应遵道而行,岂能一概而论?”
见夫子有点激动,我赶紧转移话题:“弟子知夫子胸怀,恰如光风霁月,天地可鉴。自可流芳千古,为后代万世之师表。”
这话似有吹捧之嫌,孔子怎会想到,他会被后世尊为至圣先师,会成为整个中华民族的精神楷模。
孔子淡淡说道:“吾尝言‘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世人或以丘为沽名之徒耳。君子病无能焉,不病人之不己知也。此心坦荡荡,何须千秋万世名。若果有一天,大道能行,天下为公,丘九泉下亦可含笑矣。”
如醍醐灌顶一般,小时候总也背不过的“子曰”,忽然如钟磬之声在耳边回响: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望着老人家高大的背影,不觉已热泪盈眶。敬仰之情如滔滔江水,我终于忍不住拜服于地。
飒然惊觉,山川依旧,斯人已去。唯有荡荡乎浩然之气,长留于天地之间……
作者简介:王彦博,男,2000年11月出生于山东济南,现为山东省实验中学高三学生,是一个开朗乐观、善良纯真的阳光大男孩。热爱自然,喜欢在真山真水中徜徉;酷爱读书,喜欢在书山文海中遨游。2017年,王彦博同学参加了CCTV《极智少年强》节目,获得年度总冠军及年度MVP的好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