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战争时期高射炮兵的发展及对未来防空作战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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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我军首批高射炮兵的创建

抗日战争胜利后，国民党军迅速向华北、华东、东北地区调动兵力，在空军飞机的配合下，地面部队积极向解放区发动攻击。中共中央审时度势，于1945年9月19日，做出“向北发展、向南防御”的战略决策，抽调部队开赴东北建立根据地。*《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史》编写组编: 《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史》第3卷，北京：军事科学出版社，2010年，第11 页。9月20日，中央军委致电晋绥军区司令员贺龙，对其所辖延安炮校学员分配及建立炮兵部队等问题作出指示，*《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史》编写组编: 《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史》第3卷，第49 页。要求延安炮校除留1个营外，其余人员开赴东北。9月23日，按照中央军委的统一部署，炮校共1069人，分成3个梯队从延安南泥湾出发，其中第一梯队800余人到达沈阳市郊马三家子，后转赴东北局和辽东军区机关所在地本溪市。根据东北局向中央报告的情况，在炮校的开进途中，中央军委于11月2日致电林彪、彭真、朱瑞、邱创成、匡裕民，指示东北局和炮校发展炮兵部队的同时，抓紧筹建防空反坦克分队，训练高炮与反坦克连排干部。电报中指出：国民党军在受降中接收日军飞机、坦克及美国援助之后，技术兵种已大为加强，为夺取战斗胜利，我军各正规兵团须立即筹建一个高射炮与反坦克两用的防空反坦克排，每一个山野炮团，须有一个高射炮连。*《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编:《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解放战争时期过渡阶段》，北京，解放军出版社，2003年，第323～324 页。按照中央军委电报指示精神，炮校迅速作出“分散干部、搜集武器、发展部队、建立家务”的决定。

辽东军区先遣人员到达本溪后，发现该市南郊本溪湖宫园一带有日军投降时遗弃的4门八八式75毫米高炮和1个修械厂。11月初，东北局作出决定，以这些火炮为基础，组建高射炮兵大队。12月初，炮校抽出刘奠西、李朴民等7名干部，到本溪市辽东军区机关受领筹建高射炮兵大队任务。该大队利用收集到的火炮，在临江扩编为辽东军区炮兵团，刘奠西任团长，刘益民任政委，下辖1个高炮营、2个地炮营。[注]《防空兵大辞典》编审委员会编: 《防空兵大辞典》，北京：解放军出版社，2003年，第695 页。1945年12月，延安炮校又将在抚顺收集到的28门八八式75毫米高射炮运往牡丹江市，以东北民主联军炮兵第3团1个连为基础，于1946年5月，在牡丹江市以收集到的75毫米高炮为主战装备，组建东北民主联军总部直属的高射炮大队，又称延安炮校高射炮大队，江洪任大队长，张佩任政委，下辖两个中队。

二、高射炮兵指挥机构的建立

1947年2月1日，毛泽东在为中共中央起草的《迎接中国革命的新高潮》的指示中指出：“今后军队建设方面的中心任务，是用一切努力加强炮兵和工兵的建设。”按照中共中央的指示，东北民主联军炮兵司令部以直属高炮大队为基础，在牡丹江市谢家沟组建我军第一个高炮团，江洪任团长，张佩任政委，下辖5个高炮连和1个高射机枪营(3个连)。1948年4月，在通化以辽东军区炮兵团为基础，扩编为2个团，以其高炮营和松江军区独立第2团1个营为基础，扩编为高炮第2团，刘奠西任团长，刘益民任政委，下辖7个高炮连。[注]《防空兵大辞典》编审委员会编: 《防空兵大辞典》，第695页，第730页。同月，东北人民解放军高炮第1、第2团各一部，在围困长春作战中击落国民党军C-47运输机1架。9月，在锦州战役中，高炮第1、第2团与炮兵第1团第3营协同作战，击毁击伤国民党军飞机15架。这是人民解放军高射炮兵部队组建以来，抗击国民党军飞机空袭战果最显著的两次作战。

1948年8月9日，中央军委指示各大军区和各野战军，运用现有的高炮和机枪，实施积极的防空作战，有计划、有组织地对敌机进行射击。同时，要求各解放区、各大城市及各军区司令部驻区，均应设立防空司令部，负责组织和督促各种有关防空工作；各野战军组建高射炮兵，进行较为系统的对空射击训练。另外，在敌机多次入侵的航线附近和活动频繁的区域，秘密组织对空观察和对空射击火力网，待敌机通过时突然开火，予以打击。[注]《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编:《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组织沿革(3)》， 北京：解放军出版社，2003年，第442-443页。11月上旬，辽沈战役胜利结束后，东北野战军按照中共中央的指示，利用缴获国民党军高炮第6团等部队的武器装备，于12月开始扩建和整编高射炮兵部队。其中，以高炮第1团干部训练队和龙江军区独立第13团的2个营为基础，组建高炮第3团，张君恒任团长，曾绍敏任政委，辖3个营9个高炮连。1949年2月，东北军区以辽北哲盟军分区独立第17团为基础，在沈阳组建高炮第4团，张希彦任团长，李明钧任政委，装备八八式75毫米高炮；3月，由辽西军区抽调部队，在锦州组建高炮第5团，解泽林任团长，侯庆平任政委，装备八八式75毫米高炮。[注]《防空兵大辞典》编审委员会编: 《防空兵大辞典》，第695-696页。这两个高炮团组建后，以连为单位分别部署在沈阳、抚顺、小丰满水电站和葫芦岛海港、鞍山等地，采取边修理、边训练、边执行防空任务的方式建设发展部队。

1949年2月下旬，第四野战军高炮第2团1个连，配属炮兵第1师攻打太原，另1个连前往河北平山县西柏坡，担任中共中央七届一中全会的对空警戒任务。3月3日，华北军区以华北军区山炮团团部和两个步兵团各一部为基础，在北平组建华北军区高炮团，魏震任团长，李云凯任政委，辖3个营10个连，后又扩编为4个营17个连。[注]《防空兵大辞典》编审委员会编: 《防空兵大辞典》，第708页。3月15日，第四野战军高炮第2团及华北军区高炮团各一部，在北平西郊机场接受毛泽东、朱德、刘少奇、周恩来等中央领导人的检阅，高炮第1团和高炮第2团一部，在机场担负对空警戒任务。从此以后，高炮第1团就部署在南苑机场，高炮第2团部署在景山、西直门、先农坛等地，担任对空警戒任务。第一届全国政协会议闭幕之后，高炮第2团移驻西山附近，担负保卫党中央机关的任务。4月18日，中央军委发出了统一编排特种兵部队番号的规定，第四野战军所属的3个高炮团和东北军区所属的2个高炮团，编为高炮第1团至第5团，华北军区高炮团为高炮第6团(12月改为高炮第15团)。

三、高射炮兵参加防空战斗

随着全国大陆的解放，国民党军在溃逃的同时，加紧对解放区各大城市进行骚扰和空袭。由于防空任务紧迫，高射炮兵部队组建后，立即赶赴战场。他们在防空作战中，多次与来袭的敌机展开生死搏杀，扼制住了敌机的肆意空袭。

1949年春，高炮第1、第3团南下后，高炮第2团和新组建的华北军区高炮第6团驻防北平，高炮第4、第5团驻防沈阳、抚顺、小丰满水电站和鞍山钢铁厂；高炮第7团组建后先驻防南京，后移防重庆；高炮第8团先驻防上海、南京、淮南、戚墅堰等地，后重点掩护上海造船厂、龙华机场、江湾机场、上海火车站等目标；12月上旬，高炮第10、第12团组建后驻防南京，第11、第14团组建后驻防上海，第13团驻防杭州钱塘江桥和宁波灵桥。1949年8月1日，国民党军B-25型轰炸机一批3架空袭武汉，随第四野战军南下武汉的高炮第1团第1、第3营和高炮第3团第5连，在第四野战军高炮指挥所的指挥下，战斗10分钟，击落敌机1架，坠于九江市附近。10月29日，高炮第8团第9连在戚墅堰对来袭的国民党军飞机射击，击落C-47运输机1架，俘机上人员8名。12月27日，国民党军P-51型战斗机和B-25型轰炸机数架，高度3000米，从两个方向飞向宁波灵桥。驻守该地的高炮第13团第1、第3营在敌机距高炮阵地6000米时同时开火，击落P-51型飞机1架坠于海中，击伤B-25型飞机1架。[注]《防空兵大辞典》编审委员会编: 《防空兵大辞典》，第731-733页。

1949年10月至1950年2月，国民党军飞机空袭上海达26次，其中规模最大的一次是，1950年2月6日中午12时25分至13时52分，国民党军飞机分四批轮番轰炸上海电力公司和沪南、闸北的水电公司等目标，投弹60余枚，炸死、炸伤工人和居民1400余人，炸毁房屋2000余间，发电厂遭到严重破坏。[注]《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史》编写组编: 《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史》第4卷，第157页。中央军委对“二·六”上海被炸事件极为重视，指示各大军区大力加强防空，尽快建立对空观察哨网，利用电话网和专用电台网传递空情，严防国民党军飞机继续空袭和扩大轰炸范围。1950年10月8日，中央军委急调在沈阳防空学校受训的高炮第17、第18两个团到上海。3月14日10时许，国民党军B-24型轰炸机11架空袭上海龙华机场，驻守机场的高炮第11团各连相继开火，击伤敌机两架。12时许，又有两架P-51型战斗机，向该团6连阵地空袭，该连指挥员沉着应战，指挥全连英勇战斗，击伤敌机1架。[注]《防空兵大辞典》编审委员会编: 《防空兵大辞典》，第733页。为加强首都防空， 2月8日，中央军委调在防空学校受训的高炮第16 团回京，将第四野战军留京的高炮营调天津。在北京驻防的高炮第15、第16团主要掩护中共中央机关、石景山发电厂、机场和广播电台等目标，在天津驻防的两个高炮营主要掩护纺织厂、发电厂等目标。

高炮第3团调防广州后，负责掩护火车南站铁路枢纽的对空安全。3月3日6时许，国民党军飞机P-51型和B-25型4批10架来袭，被高炮第3团击落P-51型1架，击伤B-25型1架。[注]《防空兵大辞典》编审委员会编: 《防空兵大辞典》，第733页。4月14日，中央军委将高炮第2、第3团留在天津的两个营调武汉、广州，以加强两地的防空力量。海南岛战役期间，高炮第1、第9团在雷州半岛南端占领阵地，作战百余次，击落敌机3架，击伤6架。[注]《防空兵大辞典》编审委员会编: 《防空兵大辞典》，第734页。舟山群岛战役期间，高炮第12团两个连参战，击落、击伤敌机各1架。1950年5月11日，人民解放军驻上海地区的高射炮兵、航空兵部队和探照灯部队协同作战，击落国民党空军B-24型轰炸机1架，坠于浦东塘桥镇。

四、对未来防空作战的启示

我军高射炮兵经过解放战争的历练，作战能力有了大幅度的提升，积累了防空作战经验。因此，厘清解放战争时期我军高射炮兵发展历程和战斗经过，对研究未来防空作战特别是信息化条件下大区域防空作战，仍具有重要的借鉴作用。

(一)超前设计，发展防空重器是扼制强敌的基本策略。解放战争时期的各种战斗，我军靠英勇顽强、不怕牺牲的精神，敢与敌人在地面硬碰硬的较量，可面对敌机的空中袭扰，往往处于被动局面。其实，中共中央早在土地革命战争时期就极其重视防空问题，到了解放战争初期，在各种条件极其困苦的时期，中央军委毅然作出发展高射炮兵的战略决策，决定派延安炮校的同志，千里迢迢到东北利用敌人丢弃和我们缴获的装备，发展高射炮兵部队。实践证明，我军高射炮兵不论在解放战争时期，还是新中国成立的初期，包括在抗美援朝作战中，都发挥了很好的对空防护作用。如今，面对更加先进的空中力量，我们应当超前设计，大力发展高端防空武器装备，力争在未来高技术战争中构筑起我们的防空屏障。比如，面对强敌超视距打击兵器，我们要发展不同波段的雷达，建立远程预警系统，同时要建立远中近程观察哨网，以弥补我雷达网在敌强电磁干扰条件下精确打击能力的不足，确保在任何情况下，都能第一时间发展目标，打击敌人。

(二)统一指挥，集中用兵是制胜强敌的有效战法。解放战争初期，我军在防空力量极其薄弱的情况下，就总结出集中优势兵力，统一指挥抗击国民党军的空袭，并取得一定的战绩。1986年美军空军上校约翰·沃顿在《空中战役：制定作战计划》一书中首次提出著名的“五环”理论。该理论经过不断细化，确定为“领导指挥机构、生产设施、输送系统、资源、作战部队和对外关系”的依次打击顺序，其要义是把敌人看作一个系统。由此可知，未来防空作战，我军面临的对手可能会更强，对目标掩护方式可能会更多。因此，要系统设计，加强探索，强化我军未来防空作战能力和战场主动权。既要善于集中优势兵力，又要坚持统一指挥防空兵力作战，既要树立全国一盘棋的思想，又要建立全国一张侦察预警网机制，确保防空作战胜利。

(三)不怕牺牲，敢打必胜是赢得胜利的精神支柱。解放战争时期，我军防空作战面对占绝对优势的国民党军飞机，靠的就是作风顽强、敢于牺牲的战斗精神，与来袭的国民党军飞机展开生死搏杀。那时，既无远程预警又无临空防御措施，在国民党军机疯狂的扫射下，我军官兵用改装的重机枪，“面对面”与敌拼杀。这种精神是我军的光荣传统，要发扬光大，代代相传。未来防空作战，面对强敌防区外打击，隐形空袭，我军面临的威胁可能会更大，战斗可能会更惨烈。有时会遇到自己还没有发现目标就已被敌摧毁的场面。面对这种局面，防空部队官兵更要发扬“亮剑”精神，英勇歼敌，这仍是我军未来作战的制胜要素。

(四)建立预警与指挥机构是战胜敌人的有力保障。解放战争后期，沿海城市防空作战，在中央军委的直接指挥下，各城市建立防空指挥机构，并在防空作战中发挥了重要作用。未来防空作战是诸军兵种参加的联合防空作战和大区域防空作战，参加装备型号多、兵力分布广、信息流量大，没有强有力的组织领导，很难达成信息与火力的高度融合。当前战区体制下的联合预警和联合指挥防空体系建设已初见成效，但与未来防空作战的要求还有一定的差距。因此，树立大区域联合防空作战理念，建立强大、高效统一的指挥机构，是我们今后努力的方向，也是保障未来防空作战制胜的关键。

(五)加强战备，苦训精练是克敌制胜的根本要求。战争年代，我军大部分官兵都没有经过正规院校的培训，他们既没有使枪弄炮的技术，也没有防空作战的经验，并且大部分防空武器装备都是从敌人手中缴获的。为抗击国民党军飞机的空袭，他们采取边学边训、制定防空预案和加强战备训练的方法，抗击国民党军飞机的空袭，并取得辉煌战果。未来防空作战，强敌空袭的样式不断翻新、手段多变，我军防空的任务会更艰巨。必须加强战备训练，认真研究海湾战争、科索沃战争、伊拉克战争、叙利亚战争等空袭特点，总结规律，做好预案，开展有针对性的防空演练。同时，开展高中低空、远中近程防空武器装备的协同训练，是我们打造新型防空精兵利剑的重要手段，也是赢得未来防空作战胜利的根本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