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浩然
摘要:米芾的书法成就不仅在宋代,而且在整个书法史上都具有极其重要的地位。米芾在其书法的学习一生以晋人为宗,以王羲之、王献之父子书法为圭臬。本文通过米芾与“二王”书法的气韵、风骨、境界、技法的比较,来分析米芾对“二王”书法的继承与创新。
关键词:米芾 “二王” 书法审美 比较
中图分类号:J292.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3359(2018)17-0028-02
晋代是尺牍书法发展的高峰,宋元时期尺牍书法也是当时的主流,它是晋代尺牍书法的延续和发展。“二王”和米芾是晋代和宋代最具代表性的书家。杨钟羲云:“宋四家书法,当推米芾为第一,盖犹有六朝三唐之遗意耳”[1]。由此可见米芾书法对宋代的影响力之大。他心摹手追,以其毕生之精力研习书法,力追“二王”,取得了极高的成就。
一、米芾与“二王”书法气韵比较
明代祝允明《怀星堂集·跋米榻兰亭》:“老米此本全不缚律,虽结体大小亦不合契,盖彼以胸中气韵稍步骤乃祖而法之耳,卜上下精神相为流通,吾辈试窥其同异之际,必有可言者,此正轮至妙处也”。
此段讲米芾书法不受缚律,结构大小也不合契,以胸中气韵来运作,与王羲之“上下精神相为流通”的精神相一致的,他们的气韵是相通的。就作品来讲,米芾书法作品中体现出来的洒脱俊逸,潇洒灵动,隽雅酣畅的艺术表现力,在宋代是首屈一指的。
温革《跋米帖》:“专学晋人,其书大进,力求平淡天成的晋人格”。
由此可见,米芾学书以晋人为宗,倾力收集晋人的书法遗迹,其自诩斋号“宝晋”,米芾学书以“二王”为圭臬。米芾在《题<定武兰亭>古本》《题子敬<范新妇>唐摹帖三首》中表达了他对二王书法的仰慕之情,以王家父子书法足以冠古今褒之。米芾在《书史》中说“余阅书白首、无魏遗墨,故断自西晋”[2]。由此见米芾所能见到的书法遗迹也就到西晋,故米芾所言之“古”乃以西晋为古。在用笔上他自诩“八面出锋”,表现出一种“锋势郁勃挥霍,浓淡如云烟,变怪多态”的精神风貌,“风墙阵马,沉着痛快”,已与蕴藉天然的二王笔法有明显不同,完全是其书法气韵的真实写照。
王羲之书法挥洒自如、纵横开阔的魏晋韵度得力于其强大的驭笔能力。米芾虽在气韵上对“二王”书法有所继承,但与二王书法洒脱豁达、神情散朗、古朴玄远的意境上不可同日而语。米芾与“二王”书法气韵的差异是处在不同的时代文化氛围、个性差异、用笔差异的一个外在表现。三人书法气韵相通之处主要体现在“生动”二字上,不同之处在于其风神意味的不同。
二、米芾与“二王”书法风骨比较
风骨是书法艺术既寄于笔墨之内又超乎笔墨之外的力的综合感觉形式,风骨的美学意义在于它揭示了书法艺术美的根本在于力美,没有内力的线条,或臃肿呆板,或虚怯飘浮,都谈不上生气和活力。
王羲之书法风格的一个显著的特征就是笔力遒劲雄健,此后王书遂以遒健为人所称。王羲之书法“入木三分”的传说,也意在说明大王书法笔力遒劲雄强,具有内在的骨力。在世人眼里,王献之的书法骨力大抵是不及王羲之的,而“宋四家”米芾在《海岳名言》倡导“心即贮之,随意落笔,皆得自然”,他認为“书写”是第一性的,“笔法”是第二性的,“笔法”须因“笔势”而成,由笔力造其势,而并不凝固于具体的外在形态,打破了初唐定型化了的“法”的束缚,恢复了“魏晋古法”“因势赋形”的自然书写性,在这种的意义上,米芾的书法骨力是不减“二王”的。米芾在继承了“二王”笔力劲健的的基础之上,下笔猛利,给人以“风樯阵马”“八面出风”之感,非有力感是做不到的。
三、米芾与“二王”书法境界比较
北宋时期哲学中的儒、道、禅学对艺术创作的影响巨大,米芾艺术思想的形成和书画艺术的成就与北宋时期的哲学背景、艺术氛围有着直接联系的。北宋中期,道学(即理学)的出现对中国思想、文化、书法绘画艺术产生了十分深远的影响。同时在士大夫文人中,谈禅悟道风气之盛,与前代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儒”是入仕的,但其“穷则独善其身”的主张,未尝不是一种暂时性的淡泊思想。“禅”是把一切都归于内心的省悟,归于心境,可以说是淡泊思想的另一种形式,米芾是真正用心来书写的,这体现了禅宗“本心流露”的艺术精神。书法绘画上宋代文人大都喜欢闲淡和意趣,“萧条淡泊”的审美要求值根于一种恬淡,而这种“淡泊情怀”的美学思想影响着一代知识分子,他们厌恶官场倾轧,以寄荒凉淡泊的哀怨,追求淡泊心境,艺术成为他们的精神寄托。米芾在书法上体现的“平淡天真”“不装巧趣”是当时审美情趣的真实流露。米芾在艺术上最可贵之处,先是遍临古贴,精研前人笔法,而后又能突破前人樊笼,天真洒落、沉著痛快,直抒胸臆,纵横调境,创造出了独具一格的米家风范,而冠冕两宋。恰如宋熹所说米芾书法“如天马脱街,追风逐电,虽不可范从驰驱之节,要自不妨痛快”。米芾正是一生都在追求和实践着这种书法境。米芾在追求“二王”书法境界的同时,又不断的融入自己的东西,最终成为宋代四大家之一。
我们看王羲之的尺牍信札,或敛气回锋,安雅端丽;或节奏和谐,蕴藉风流;或俊逸潇洒如衫袖凌风;或悲情外露,满纸怫郁。玩赏这些作品,虽千载而下,王羲之的人格与情操,修养与襟度仍历历可见,这种境界的到达,非进入艺术的化境,是不能达到的。王羲之行书最高水平的《兰亭序》就可以看出,千百年来,它一直被称为“天下第一行书”。王羲之书法创作的境界可以概括为触遇生变、极艳尽态、错落有致、欹正相生、简易洗练,动中寓静,用笔千变万化,章法浑然天成。当你去欣赏或尝试着去体验临写时,就会觉得它的艺术内涵之丰富,决非言语所可尽述,正是佛家所谓“说似一物既不中”或宋人词句所谓“妙处难与君说”。
王羲之各体书法皆精,创作境界颇高,但献之不拘泥于其父既得的成绩,而是另辟新境界。在改变古法锐意创新方面,则表现了更突出的勇气和才识。他曾向自己的父亲进言:“古时书法质拙,现在崇尚妍丽的书风,大人应该改体”。王献之看出时代对于艺术风格的要求,改变了质拙的古风,有“破体”之称,一时的影响甚至超过了王羲之,唐摹本《廿九日帖》是他的行书代表作品。他的书法,结体宽绰,行笔流畅,看去华丽婀娜,与王羲之刚劲中正,静逸秀拙的书风相比,尤以姿态活泼为胜。其行草导源秦篆,妙接李斯,若孤峰四绝,迥出天外。梁武帝萧衍《书评》说:“王献之书绝超美,无人可比拟 ”。
四、米芾与“二王”书法技法比较
米芾的用笔特点与王羲之的共同之处在于用笔精致细腻、丰富多变,不同之处在于羲之笔法具有篆隶遗韵,将碑、帖线条优势,集篆、楷书用笔习惯。用笔含蓄、藏锋之处较多,具有骨遒肉润、飘逸清雅、灵秀飞动之美。米芾用笔具有痛快淋漓、欹纵、变幻、雄健清新的特点,这与以用笔“缓异”著称的王献之也是大相径庭的。米芾在《海岳名言》中说:“欧、虞、褚、柳、颜,皆一笔书也,安排废功,岂能垂士”?这是米芾讽刺唐代书法家只会用毛笔的一个锋面去写字。米芾曾用“刷字”来形容自己的笔势迅疾劲健,尽兴尽势尽力之态,这是米芾与“二王”用笔最大的不同之处,也是他在师承“二王”的基础上大胆的创新。米芾用笔起笔往往颇重,到中间轻,遇到转折时起笔侧锋直而下,王献之则锋颖入纸灵巧,或尖或侧或藏或露,不拘方圆,尖细则得圆润之趣,侧其而归平正之韵,用笔灵活而富于变化。米芾的用笔倜傥纵横,跌宕跳跃之姿较多,下笔惆镜纵横,有骨有肉,提处细如丝发,圆润遒劲,按处中锋直下,而沉着不滞;毫锋雄骏,无往不利,使转自如,八面生姿。而献之更胜一筹的则是在运笔中注意虚实相生,献之行书除了表现于悠远绵长、正侧一任等表现自然外,虚实善变是重要因素。三者的共通之处在于用笔中侧交替,气脉相连,血脉通畅,令人痛快,玩味不已。王羲之结字具有欹侧而能整饬,妩媚却又天然,既雕既凿,不露痕迹之态的特点,其结字多是随体结屈,有大有小,方圆兼备,长扁相宜。而米芾结体则纵横相生,方圆兼施,多采取左低右高状,欹侧现象很普遍。但就整体观之,未见一字孤立无援,伏地而泣,如用八字总结其特征,则是“欹侧怒张,变化莫测”。而献之结体则具有字形偏长,疏朗而严谨,面目自然从容之态。三人的共同之处就在于符合一般的结字规律,即把裹与藏、肥与瘦、疏与密、简与繁等对立因素结合起来。
米芾、“二王”都十分注重技法锤炼,崇尚勤学苦练是他们共同的学习方法,他们在刻苦师古、独自创新的背后,下的大都是“池水尽墨”的功夫,其实这是一个不断将外在技法内化为自己内在需求的过程。作为艺术的书法,其创作必須依赖深厚熟练的技法,只有这样才能自如的表达出书法家内心独到的情感,创作出具备自我风格的作品。
参考文献:
[1]历代书法论文选[M].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1979.
[2]方辉.国宝档案[M].北京:新世界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