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继平译
丹·帕吉斯(DanPagis,1930-1986),20世纪著名以色列诗人、纳粹屠犹幸存者,生于罗马尼亚布科维纳地区勒德乌齐的一个日耳曼化的犹太家庭,父亲很早就去了中东的特拉维夫,他被留在布科维纳跟祖父母待在一起。二战爆发后,他作为犹太人而被投入纳粹设在乌克兰的集中营,在那里度过了3年。1944年,他有幸逃离了集中营,1946年前往以色列埃雷茨定居,在那里学会了希伯来语,后来成为犹太人定居点的一名教师。1956年他移居耶路撒冷,进入希伯来大学攻读文学,获得博士学位后,成为该大学的中世纪希伯来文学教授,还先后前往美国哈佛大学和加利福尼亚大学执教。他从1949年开始发表诗作,出版了8部诗集:《影子日晷》(1959)、《迟到的闲散》(1964)、《变形》(1970)、《大脑》(1975)、《两次曝光》(1982)、《十二个刻面》(1984)、《最后的诗作》(1987)和《诗集》(1991)。此外,他还出版过多卷中世纪犹太诗歌的研究专著和儿童文学作品,翻译过大量文学作品。1973年,由于他在希伯来文学方面的成就,以色列总理专门给他颁发了特别奖。
由于帕吉斯在纳粹集中营的生活经历,他的诗作自然而典型地反映了犹太文化思想和犹太人在二战时遭受的苦难,但他的诗有所超越,从苦难的风景延伸到深刻的人类精神之中,被描绘成“隐喻的诗”。同时,帕吉斯还把自己的诗作古老的神秘传统融合起来,高度而集中体现了圣经的精神力量,他把悲伤隐藏在反讽和词语游戏后面,手法独特,想象丰富,成为在国际上颇有影响的20世纪以色列诗人之一。
故 事
我曾经读过一个关于
一只终将衰老的蚱蜢的故事,
一个在黄昏时被蝙蝠
吞食的绿色冒险者。
就在这之后,那智慧的老猫头鹰
发表一场简短的安慰性演讲:
蝙蝠也有维生的权利,
有很多蚱蜢仍然留了下来。
就在这之后,读到了
末尾:空白的一页。
如今已经过去四十年。
我仍然俯在那空白的一页上学习,
我没有力气
去合上那本书。
集中营里的点名
他站着,在晨风中瑟瑟发抖,
跺着脚,搓着手,
那在队列中努力工作
又得到提升的勤奋的死亡天使。
突然,他感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他全神贯注,
在他翻开的名册中再次检查
那些在队形中等待他的躯体,
广场里面的广场。只有我
失踪了。我就是一个错误。
我迅速熄灭我的目光,我擦掉我的影子。
上帝呵,请别让我被忽略,即使没有我
也让总人数相符吧。
调查表的末尾
家庭地址:星系和星星数目。
坟墓数目。
你孤独吗:是。不是。请圈一个。
上面长着什么草,从什么东西里面
(例如,从眼睛、腹部、喉咙等等)?
你有申诉的权利。
在下面的空白处,指明
1)你醒来多久了,还有
2)你为什么惊讶。
最后的
我已十分罕见了。现在多年了,
只有在丛林边缘上,我才到处
被找到。我那笨重的躯体
隐蔽在芦苇中,或者依附于
附近潮湿的阴影上。
文明将成为我的死亡。
我疲倦了。唯有大火
才不断把我从一个藏身处赶到另一个藏身处。
现在又怎样呢?我的全部声誉
都以那年复一年
甚至时复一时
越来越真实的
谣言为基础,
我越来越少。
真实的情况是在这个非常的时刻
有人在追踪我。我小心翼翼
竖起耳朵等待。枯叶中已经有了
脚步声。很近。沙沙作响。那就是它吗?
那就是我吗?是的。
已经来不及做解释了。
在实验室中
玻璃缸里的資料:大约十只不同
种类的蝎子,一个群落
懒散,可以调整,被同等的情感所感动,
每一只都穿行,每一只都被踩蹋。
现在进行实验:
一种好奇的、隐秘的天意
吹出毒气。
立即,
每一只蝎子就在世界上孤独了,
翘起尾巴,从玻璃墙上
再乞求一刻的时间。
螯针现在多余了,
尾钳并不明白。
干枯的稻草色躯体
在最后的审判之下变得僵直。
在远远的尘埃里,命运的天使
大为惊骇。
但这仅仅是一次实验,一次实验,
并不是用毒药
对毒药的判决。
写在密封的车厢里的铅笔草文
在这一节货车厢里
我,夏娃
和我的儿子亚伯就在这里
如果你看见我的大儿子
亚当的儿子该隐
那么就告诉他说我
自 传
我死于第一次打击,被埋葬在
田野的岩石中间。
渡鸦教我的父母
怎样处理我。
如果我的家庭有名望,
声望对我毫无用处。
我的兄弟发明了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