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研保姆”窥测一旁：那是女友遥控出的一桩命案

普瑞

  

林晓敏的男友王志峰频繁跳槽，为鼓励他考研重塑自信，她请来了考研保姆陈玉芝，照顾男友生活起居。王志峰却没料到，他在考研村的一举一动，都被陈玉芝汇报给了林晓敏！这段被监控的异地恋，会有怎样的走向？知道真相后，王志峰会做出怎样的举动呢？

学业事业怎倒挂，女友请来考研保姆

2016年8月，正在上海市忙着做会展的林晓敏，接到小姨陈玉芝的电话：“这段时间王志峰学习状态不好，还总跑出去吃饭，估计不是一个人！这孩子靠不住啊！”她一个头顿时变成两个大，没等对方啰唆完，她就匆忙挂了电话。

时年25岁的林晓敏，出生在江苏省新沂市，高中时，她就暗恋同学王志峰，后来两人一起考到南京读大学，才明确关系谈了四年恋爱。林晓敏是王志峰的脑残粉，觉得他成绩好，人长得帅。她甚至担心自己读的学校差，给男友丢脸。为此，她大学时很拼，参加社会实践、农村支教，积攒跟各类人打交道的经验，毕业后顺利应聘进一家外企做产品销售，干得不错，收入颇丰。

与林晓敏相反，王志峰大学时，每天打球、喝酒、打游戏，各科成绩只求及格。毕业后他虽签入一家央企，但专业差难以胜任工作，半年不到就辞职了。此后两年他跳槽五次，每个公司都待不长，后来连房租和生活费都要跟家里要。

2016年元旦，林晓敏荣升主管，公司安排她去上海开拓市场。林晓敏的父母对频繁跳槽的王志峰颇有微词，她却坚持道：“他只是时运不济，没找准路子而已，他是块金子总有发光的一天。”

然而当年春节后，王志峰又辞职了！林晓敏明白再这样下去，家里肯定会逼她分手。思前想后，她决定鼓动男友考研，回到他最擅长的考试领域重拾自信。王志峰跟家里商量，他的父母也求之不得，一次性打了5万元钱给他备考。

4月，王志峰在高校云集、考研学子聚居的南京四牌楼“考研村”租下公寓，带着行李和一大摞考研书籍搬了进去。可没几天，他就跟林晓敏抱怨：“不习惯啊！吃饭将就，洗衣服、收拾屋子太累，还占用学习时间！”林晓敏索性说：“考研村有许多‘考研保姆，我在网上帮你找一个吧！”两天后，一个名叫陈玉芝的考研保姆来应征，负责每天早晨来洗衣、打扫，傍晚来做一顿晚饭。经过三天试用期，王志峰非常满意，他主动与陈玉芝签订了服务合同，并一次性付了4000元工资加伙食费给她。他给女友发微信夸她找的人真不错，林晓敏回复道：你喜欢就好！好好学习！

其实，陈玉芝并非女友随便在网上找来的保姆。时年46岁的陈玉芝，与林晓敏的母亲陈秋雨是同村乡邻，还有些沾亲带故，林晓敏称呼陈玉芝为小姨，两家一直聯系频繁。陈玉芝和丈夫徐文忠早年下岗，打零工为生。5年前，她的儿子到南京读大学，夫妻俩跟了过来，租住在四牌楼附近的沙塘园，徐文忠开出租车，陈玉芝则做钟点工。

2015年下半年，经熟人介绍，陈玉芝才第一次接了考研村的活，她发现这些学生普遍素质高，加上做“考研保姆”工作量小，离家近，收入也有保障。于是，她开始专门做起了“考研保姆”，生意最好时，她兼顾过8位备考学生的日常生活保障。同作为家长，她也特别理解这些考生父母的一片苦心，在工作之余，也爱帮家长监督孩子们的学习状况，及时反馈给家长们。林晓敏找到陈玉芝时，不仅是给小姨介绍生意，更想有知根知底的人在王志峰身边，她好安心。她曾千叮万嘱：“小姨，王志峰必须考上研究生，这关乎我俩的未来。您一定帮我好好照顾他，另外，他的事情您要跟我妈保密，我特别烦她啰唆！”陈玉芝自然一口应允。

潜伏的保姆是小姨，远处遥控近处监控

为了不让王志峰分心，林晓敏跟他约定，每天尽量不发微信，早晚发个视频。备考之初，王志峰像打了鸡血般每天早出晚归，在大学里努力复习。他还报了英语和政治考前辅导班，每周上两次课，忙得不亦乐乎。他每天在视频里，事无巨细地跟女友汇报，林晓敏既欣慰又心疼，总偷偷给陈玉芝发微信：“他喜欢吃卤鸡翅，喜欢吃葡萄，你照他的喜好，多买点他爱吃的东西啊！”在这样的远程遥控下，陈玉芝对王志峰也格外上心，见他每天抱着书本苦读，还会爱屋及乌地提醒他：“小王啊！注意劳逸结合，想吃啥跟阿姨说，我明天就去买。”王志峰对生活很马虎，从不做过多要求，也让她很轻松。

然而两个月后，陈玉芝发现王志峰懈怠了不少，经常早晨睡懒觉，傍晚就躺在沙发上玩手机。陈玉芝联想到自己儿子，一沉迷手机成绩就不断下降，就觉得王志峰这样子下去肯定不行。于是，她发微信告诉林晓敏：“小王最近手机玩得厉害，根本没心情学习。”林晓敏想打电话问男友，又担心会让陈玉芝暴露。为阻止男友玩手机，她利用两人的共用账号，登录了视频客户端和游戏账户，将用户使用数据截图，一并发了过去。证据确凿，王志峰跟女友解释：“我压力很大，想调节一下心情。我知道轻重。”林晓敏说：“你只有半年时间，不能耽误一分一秒啊！”那天，她报停了公寓的网络，还更换了王志峰的手机套餐，让他的流量只够发微信、查资料。之后，王志峰又回到正途。他的英语是弱项，复习起来相当吃力，他尝试了许多办法，效率都很低，在考前辅导班上第一次课时，就备受打击。别人聊起语法和听力，他大部分都听不懂，也不敢插嘴，害怕张嘴就露怯。但他也因此认识了几位同学，大家都住在考研村，便相约去吃火锅、唱歌。

因为有活动，王志峰就通知陈玉芝晚上不必做饭。第二天，陈玉芝来洗衣打扫时，发现他的T恤上，混杂着火锅味和浓重的烟味，还在他的兜里，掏出了餐厅和KTV的消费发票和赠券等。考虑到王志峰也有正常人际交往，陈玉芝没多想。可接下来半个月，他几乎都不在公寓吃晚饭。好几次，陈玉芝洗衣时，发现王志峰连复习资料都没带出去，不知道靠什么复习。心存疑虑后，她忍不住打电话给林晓敏：“小王最近又不对劲啊！经常上完课就不回来吃饭，兜里也尽是些吃饭、唱歌的发票，花那么多钱肯定不是一个人。”

这个消息让林晓敏再也坐不住了。8月26日，她坐高铁，从上海悄悄回到南京。她坐在英语辅导机构对面的咖啡厅里，亲眼看到课后，王志峰和两个女孩亲昵地走了出来，在路边招了辆的士扬长而去。林晓敏当即给王志峰打电话，问他在干吗，却不料他压低声音道：“在上英语课啊，还没下课。晚上打给你！”然后就挂了电话。林晓敏快要气疯了，独自回到考研公寓，一直等到晚上11点，王志峰才一身酒气地回来。见到女友，他酒醒了大半，讨好地说：“你回来，怎么不提前跟我说，好去接你啊！”她冷冷地说：“我早就回来了，还亲眼看着你带着两个女孩打车走了……骗我说你在上课，你是不是人？”

恋爱以来，林晓敏极少发火，王志峰这才慌了神，不断解释说：“我压力太大，跟同学吃吃饭、看了个电影，想放松一下。”林晓敏嗤笑道：“跟女孩子看电影就能解压？”王志峰百口莫辩，最后只得又表真心，又发毒誓，力证自己跟学妹绝对清白。最终，林晓敏选择相信男友，并敲打他说：“辛苦这么久，现在放弃值吗？”王志峰沮丧地说：“越复习越没信心，我觉得自己考不上！”林晓敏说：“只要肯花时间，一切都不是问题！”在女友大棒加胡萝卜的攻势下，王志峰再次鼓起勇气，以头悬梁锥刺股的劲儿，又奋斗了一个多月。

见此情景，陈玉芝也放下心来，继续做好后勤保障工作。遇见变天，林晓敏发微信让她帮王志峰增添衣物时，她总在感叹：“这小子找到你，真是撞大运！你这孩子太死心眼了。”

铤而走险频频撒谎，悲愤分手报复收场

11月中旬，英语考前辅导班结束前的全真模拟考试，王志峰只得了32分。如此惨淡的分数，离历年考研录取的国家平均线差好大一截。这一沉重的打击让他彻底丧失了信心。此后，王志峰便整日待在屋里看书上网。陈玉芝来打扫送饭时，听见他跟林晓敏打电话，说复习很认真、很累。

可陈玉芝的观察正好相反，她对王志峰非常鄙视，立即给林晓敏发消息：“他撒谎成精了！累什么累？每天就躺在屋里看书，就你还相信他。”林晓敏夹在中间不辨真假，越发焦虑，甚至后悔当初不该让小姨来当“考研保姆”。

与此同时，复习无望的王志峰不甘就此“认输”。他找到网上若干卖考研试题和答案的人，打探购买答案或替考的费用。12月11日，王志峰下楼去买烟，来做清洁的陈玉芝在擦桌子时，无意中看了他电脑上的聊天内容，发现他竟在找人买考研答案！陈玉芝立即掏出手机拍下证据。

回家后，陈玉芝将照片发给林晓敏，气愤地说：“你这个男朋友，他就是烂泥糊不上墙。遇到事情就想偏门，你看他这是想干啥？”林晓敏又急又气，却仍不相信男友会做这样的事。

林晓敏是非不分，陈玉芝索性将“潜伏”得来的信息，直接告诉了姐姐陈秋雨。一直对父母报喜不报忧的林晓敏，几个月前告诉父母：“王志峰辞职专心考研，你们等着看他脱胎换骨吧！”陈秋雨夫妇本以为王志峰知道努力打拼了，可没想到他竟会做出买答案这种荒唐事。陈秋雨当即打电话怒骂女儿！面对父母的责骂，林晓敏信誓旦旦地说：“我相信他的人品，这事肯定是误会！”但她已无法扭转父母对王志峰的坏印象了，对此，林晓敏格外委屈，一方面责怪小姨不守信用，另一方面对王志峰也很失望。

12月16日，王志峰与网上一位卖家谈妥，以2.8万元的价格购买英语与政治两科目的研究生入学考试答案。卖家称：考前三天，将信号接收装置快递给他，确保他在考场内能顺利接收到答案，准确率可达80%。20日上午，王志峰通过银行柜台汇出2.8万元后，对方的电话便再无法接通。被骗后他不敢报警，自己吃了哑巴亏。

12月21日，离合同结束还有一周，王志峰让陈玉芝不必再来了。考试当日，陈玉芝给附近其他几位雇主送早餐，没见王志峰出门。她在楼下一直等到上午10点多，他才睡眼惺忪地到楼下小吃店用餐。王志峰竟没去参加考试，陈玉芝又立即将此事告诉了姐姐陈秋雨。两天后，陈秋雨打电话问林晓敏：“王志峰的考试情况如何？”林晓敏说：“他自我感觉考得还行！”陈秋雨便说：“你回来一趟，顺便带王志峰到我们家来吃顿饭吧！”

2017年1月6日，王志峰去女友家之前，还精心准备了礼物。席间，陈秋雨当着女儿的面问他是不是没去参加考试。他眼神闪烁，陈秋雨又拿出手机里2.8万的打款回执照片说：“不是长辈不给你们机会，姑且不论能力如何，作弊和欺骗已是品质问题。你真的配不上我女儿！”林晓敏当即失声痛哭提出分手。当晚，王志峰羞愤难当，无论他如何道歉，如何向林晓敏表白悔恨，都于事无补了。

王志峰失魂落魄地回到出租屋，回忆起那张汇款凭证照片，背景好像是他的书桌。自己汇款被骗一事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出租屋只有陈玉芝每天来打扫，唯有她能接触到那张汇款凭证！回到南京，王志峰立即按照合同上陈玉芝的住址，一路找去。見面后，王志峰当即质问她：“是不是你偷拍的照片，向我女朋友家出卖了我的秘密？”本就看他不顺眼的陈玉芝，干脆承认并称：“老早就发现你有问题，我盯着你呢！你太不实诚，晓敏跟你早散早好！”怒不可遏的王志峰随即与陈玉芝发生争执，致使陈玉芝后退至楼梯摔倒，不省人事。周围路人当即将她送往南京市机关医院，经抢救无效死亡。后经法医尸体检验，陈玉芝的死亡原因系高血压的基础上，头面部遭钝性外力作用致右侧椎动脉破裂引起广泛性蛛网膜下腔出血而死。

小姨身亡，林晓敏悔恨难当，但为时晚矣。王志峰的父母也惊恸不已，在责难儿子之余，积极主动提出民事赔偿，最终取得了陈玉芝家人的谅解。2017年9月，王志峰因故意伤害致人死亡被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依法判处有期徒刑10年。

（因涉及隐私，文中除罪犯为实名外，其余人物均做了化名处理。）

[编后]考研村是年轻人寻求人生进阶的聚居地，这群本应离开校园，步入社会的年轻人，早就应是独立自主的个体，无需再监控。考研保姆除了照顾生活，还兼职监管学业，本身就是非常态的行为。本文这起悲剧，也应给寄予考生厚望的家长、恋人们，敲响警钟，靠监控督促他人成才，只会适得其反，甚至很可能酿成悲剧。

编辑/钱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