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婕
老家是湖北的父亲,一直把樱桃叫恩桃。
樱桃是个随喜的植物,每当寒风凌冽而过,望着枝头绿意暗藏的樱桃树,就知道春天要到了。就算一场大雪扑天盖地地侵袭樱桃树,樱桃花按照节令,照样盛开了。
樱桃花的颜色没有雪白,没有桃红,也没有迎春花那般扎眼。它只是呈现出一片片灰扑扑的花朵,花朵紧而密实。每当樱桃花盛开,成群的孩子喜欢在樱桃树下打闹,也许他们也晓得在樱桃树下嬉戏更有情趣吧!
我家这株樱桃树是在我出生时父亲从老家移植的。他中年得女非常高兴,那时瓜果蔬菜匮乏,父亲忙回老家将这棵已经挂果的嫩樱桃树移到县城的家中。古话说:“樱桃好吃树难栽”,可是父亲硬是将这棵樱桃树种活了,每当樱桃花盛开时,父亲都将我高高举过头顶,让我的脸凑在樱桃花下面闻闻花香。有次带我去照相馆照相,他心血来潮地折了把樱桃花拿到手中。到了照相馆,父亲别出心裁地将樱桃花插在我的鬓际,那时相片都是黑白色,相片中我大约有四五岁的样子,穿着绣花的薄袄,围着小纱巾,头顶樱桃花。双手绞在一起,紧紧依偎在父亲的身边,父亲则是一脸幸福的微笑。
每当樱桃花结果时,父亲总是亲手摘一碗最红的樱桃给我吃。摘樱桃是考验人的耐心活,有次樱桃成熟了,朋友约我们去他的老家摘樱桃,那时的小城樱桃已经大量上市,满街都摆放在诱人的红樱桃,朋友说去他家的果园亲手摘着吃才更有春天的味道。
于是我们七八个人扶老携幼地去了朋友家,他的家住在城郊的高山上,望着高高的山我们有些退缩,朋友一再鼓励我们,说坚持一会就到了。于是我们一行人慢慢地爬上了山,一到山头,迎面一大片红彤彤的樱桃树风姿卓然地伫立在山野,青青的麦苗迎风摇摆,好一个超然的世界。
我们跑到樱桃树下,急不可待地摘了几粒樱桃先尝为快,果然现摘的樱桃就是新鲜可口,酸酸甜甜的味道冲淡了爬山的疲惫,于是大人们爬上树,小孩子在树下接,我们齐心协力,一会儿口袋里装满了樱桃。
突然有个朋友一不留神从树上摔了下来,只听到一声“唉哟”,我们四处望望就是不见其人,还是主人的黄狗灵性,飞奔到一块麦地里将朋友扯出来,大家忙挤过去问候,朋友笑笑说也没多大事,就是想赖在麦地里小寐一会儿,这清香的麦苗仿佛让他回到了童年。
听说我国本土樱桃树的寿命在五十年左右,父亲八十四岁那年离开了我们,他临走时大雪纷飞,失去了亲人的痛苦一直如影子伴随着我,春天来的时候,父亲亲手栽的樱桃树依然盛花迎春,我又一次想起了父亲,他笑着说:伢子,吃恩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