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金项目:本文为2016年度北方民族大学一般科研项目《生态女性主义视阈下的德罗斯特作品解读》研究成果,项目编号2016WYKY05。
摘 要:本文使用生态女性主义理论对德国19世纪上半叶作家德罗斯特的诗歌《在塔楼边》进行分析,关注作品中女性外在和内心的解放,挖掘女性与自然的关系。通过分析诗歌中女性人物的身份建构以及与自然之间的互动关系,揭示作品构建和谐生态女性社会的内涵。
关键词:生态女性主义;德罗斯特;《在塔楼边》
作者简介:袁媛(1984-),北方民族大学讲师,研究方向:德语文学。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8)-32--02
目前,国内对德国最著名的女作家德罗斯特(Annette von Droste-Hülshoff)的关注明显不足。甚至在德国,随着普鲁士政府和天主教会冲突的逐渐消解,德罗斯特的研究热度也不如曾经。但是,随着生态女性主义的发展,研究者再次将德氏纳入视野,一方面丰富女性作家的文本,另一方面试图使用该理论体现德氏作品的深刻性。
一、生态女性主义理论概述
生态女性理论诞生于20世纪70年代,寻求把女性主义和生态主义这两个不同领域综合起来。女性主义批评审视文学中的女性特点,男性作家对女性的构建,挑战视女性为“他者”、“匮乏”等观点,希望打破文本和生活中的權力关系。而生态批评作为学术概念主要关注文学与物理环境之间的关系。生态女性主义理论在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的基础上,结合生态危机日益严重的特殊语境,发现了人类与自然、男性与女性关系中女性与自然的象征性联系,从女性和生态的双重视角反对各种形式的统治和压迫,在重视女性主体意识的同时,还深入研究女性与自然、人类与自然的关系,倡导多元文化,是一种新的文学思潮。
概括地说,生态女性主义反对人类中心论,强调生态系统是整体的,认为人类不应将自己的利益而是将自然放在首位,强调人与自然应该和谐相处,提倡构建充满爱和关怀的社会。生态女性主义同时反对男性中心论,认为女性有爱好和平和理解爱护自然的天性,男女生来平等,男性对女性的压迫以及男性对自然的侵略都应受到抵制,解放女性和解放自然密不可分。可见,生态女性主义试图颠覆人权主义以及男权主义的价值观,倡导打破人和自然以及女性与男性对立的思想,以一种全局而非孤立的视野,从自然生态与女性主义结合的角度解决社会环境危机与女性问题。《在塔楼边》完美地诠释了生态女性主义理论,下文将从这个角度深度剖析作品。
二、德罗斯特与《在塔楼边》
德罗斯特出生于德国威斯特法伦的古老贵族家庭,是虔诚的天主教信徒。她以中篇小说《犹太人山毛榉》享誉德国文坛,留下诸多经典诗歌作品。同时,她还是一位优秀的作曲家。《在塔楼边》由德氏在梅尔斯堡逗留期间创作,1842年8月25日在《晨报》上初版,受到专业人士和诗歌爱好者的高度赞扬。
相较于德氏大多数晦涩的作品,这首诗很容易理解:一位女性叙述者“我”表达了自己的愿望,想要拒绝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她想与风暴抗争,想跃入浪潮中追逐海象,想为与海浪角力的船掌舵。只要“我”是一个男人,就会具有追求这种狂野自由生活的可能性,成为猎人、士兵或其他,但“我”只是一个女人,必须“像个乖孩子”一样“老老实实坐着”,只能“悄悄地解开我的头发/让它们随风飞扬”。
《在塔楼边》由四个诗节组成,每句有3-4个重音,以阴性或阳性韵脚结尾,使得跨行之间的联结平滑流畅。韵脚为abab隔行押韵的形式,重音之间的音节比较自由,对应了“我”恣意驰骋的想象。诗歌的语言接近日常用语,朗朗上口。每两句诗行在韵律和内容上构成一个整体。全诗从内容上可分为两部分:振奋人心的愿望和不能实现的现实,两部分形成的反差体现出女性与自然的紧密联系以及被边缘化的相似命运。
三、德罗斯特的生态女性书写
《在塔楼边》的主要意象:以女性身份出场的“我”、波涛以及塔楼分别象征着女性、生态以及男性。“我”站在塔楼的露台上,这个至高地点使“我”有机会俯瞰全景。诗歌的前三个诗节全部在描写自然景观——掠过天际的椋鸟,撩动长发的风,席卷沙滩的海浪和风中飞扬的风信旗。这些充满生气的意象构成英姿勃发的大自然。在它的感染下,“我”解开了头发,任其在风中恣肆激昂,“我”的心也像飞鸟,驰骋于天际。同时,诗人通过想象,又构建出嬉戏玩耍的群獒、珊瑚林、欢快的海象以及掠过暗礁的海鸟等意象,与真实的景物虚实交错,烘托出活泼甚至近乎狂野的氛围,全诗的情绪达到高潮!这时,诗人笔锋突然一转,热烈的气氛霎时间降温。“我”用虚拟时态幽幽道出自己的无奈:假如“我”是个男人,我愿做无垠原野上的猎手,或愿附骥士兵征战。但是,事实是,“我”只能坐着,尽管成年,却仍然只能像孩子般听话。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样的时刻,“悄悄地”解开自己的头发,让发丝代替自己去感受自然的力量。德氏没有书写任何号召女性进行抗争的句子,高涨的情绪就这样被硬生生压抑下去。但读者分明能够感到诗歌中蕴含的张力,这种张力由于没有可以发泄的出口,只能在诗歌内部回荡,反而让读者的心境久久不能平静。
诗歌前三节描写了不同于传统的自然和女性形象。它们是主动的、自由的,甚至是狂野的。诗人用了诸多表示主动动作的词语,例如“schreien”(叫喊)、“sich tummeln”(嬉闹玩耍)、“ringen ”(搏斗)、“schnellen ”(跃起)、“springen ”(跳跃)、“jagen ”(追捕)等,勾勒出充满阳刚之气的场景。在形容词的选用上,也多使用“kr?ftig ”(有力地)、“wild”(放肆)、“toll”(鲁莽)等硬朗的词语,使大自然表现出充满力量、生机勃勃的状态。而诗中的女性形象则可以用诗行中出现的“迈那得斯”来概括。迈那得斯是古希腊酒神狄俄尼索斯的女祭司,经常以迷狂的状态出现,转喻狂乱的妇人。作为一个在生活中完全遵循贵族规范的天主教徒,德氏使用迈那得斯来喻指“我”,不可不谓大胆!
作为二元对立关系中的另一方,男性似乎在最后一个诗节才出现:猎人、士兵只有男人的身份才能实现。但实际上,从诗歌的标题开始,男性的视角就始终笼罩全诗。而塔楼的意象,本身也是文学传统中男性的象征。事实上,全诗中男性、女性以及生态环境始终共存。这些要素原本可以构建出一种和谐生活的状态,却因为“我”想成为猎人、士兵的愿望受到女性身份的禁锢,最终的和谐难以实现。很明显,“我”在诗中并没有做出任何抗争,至多表达了一丝无奈。或许有女权主义者不禁扼腕叹息。而在笔者看来,这首先说明德氏是一位多层次的作家——她既不完全是虔诚、保守的天主教女诗人,也不是一位决意斗争的女权主义者。她像男人一样写作,题材大气,完全不拘于情感、婚姻等女性作家经常涉足的母题,语言硬朗,富有表现力。同时,她在真实生活中又是天主教徒的典范,具有谦卑、服从等美德。因此,德氏并非激烈地主张斗争,而是希望人类与自然、男性与女性平等相处,相互依存,彼此尊重自由的权利。这是德氏世界观的体现,也正是生态女性主义反对二元逻辑概念,倡导文化多元性的体现。经历了女性主义的努力,生态女性主义超出了传统女性主义的狭隘性,以着眼整体的视角,主张建立一个生态的、可持续发展的社会。
四、结语
《在塔楼边》采用男性视角,构建了被遗忘、遭压抑的女性体验。诗人并非要反抗,而是期待一种和谐的生活状态。人类与自然、男性与女性之间不应该是紧张的斗争关系,而应该彼此尊重,保留多樣发展的可能性。德罗斯特以硬朗的笔触,将读者带入自然感染人类、人类纵身自然的场景,用猎人、士兵的传统职业构建出远离现代生活,回归自然以更新自我的生活方式,而这正是生态女性批评希望实现的和谐生态。
参考文献:
[1]Woesler, Winfried (Hrsg.): Historisch-kritische Ausgabe. Werke, Briefwechsel, Max Niemeyer Verlag, Tübingen, 1985-2000. Bd. I,1,2. Gedichte zu Lebzeiten, Text, bearbeitet von Winfried Theiss, 1985.
[2][美]格蕾塔·戈德 帕特里克·D.墨菲 主编,蒋林 译:生态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理论、阐释和教学法,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