蜑、蛋和疍

黄坚

提到北海，一定绕不过疍家人。

“疍家”的“疍”字不常见，并且和“蜑” “蛋”大有渊源。

这3个字，年纪最大的是“蜑”，最年轻的是“蛋”。

中国第一部字典是由东汉许慎编撰的《说文解字》，其中收录的9353个小篆汉字和1163个古文、籀文等异体重文字，并未见“蜑” “蛋” “疍”这3个字。继《说文解字》后，对后代字典编纂有较大影响的一部书，也是中国现存最早的楷书字典——南朝顾野王编撰的《玉篇》，也未收录“蜑”“蛋” “疍”这3个字。直到北宋，徐铉为许慎注《说文解字》，在卷十三的“虫”部下增加了包括“蜑”在内的15个新附字。此乃“蜑” “蛋” “疍”三字之首“蜑”在字典中的首次亮相。其释义为： “南方夷也。从虫延声。徒旱切。”

“南方夷”，是说“蜑”的本意是南方少数民族的名称。东晋常琚《华阳国志·蜀志》有“（朱）辰卒官，郡猿民北送及墓，猿、蜑鼓刀辟踊，感动路人”的记载：唐代柳宗元《岭南节度飨军堂记》： “胡夷蜑蛮，睢盱就列者，千人以上。”南宋周去非《岭外代答·外国门下·蜑蛮》云： “以舟为室，视水为陆，浮生江海者，蜑也。”可见“蜑”后来又指南方水上居民。

“从虫延声”，说这个字的意义和“虫”有关，声音和“延”有关。 “蜑”从虫，反映了占代中原政权对南方少数民族的歧视。

“徒旱切”，意思是“蜑”的声母和“徒”相同（“徒”在古代的声母原为“d”），韵母及声调和“旱”相同，二者相拼就是“蜑”的读音，即“dan”音。这种注音方法叫反切，简称“反”或“切”。

“蜑”后来俗改为“疍”，从疋（足），旦声。表明很长一段时期内， “蜑”是规范字， “疍”是不规范的俗字。 “蜑”和“疍”两个字的读音和意思完全相同。如明代宋应星在《天工开物·珠》中记载： “疍户采珠，每岁必以三月。时牲杀祭海神，极其虔敬。疍户生啖海腥，如水能视水色，知蛟龙之所在，则不敢侵犯。”描绘的正是北海疍家人先辈的生活场景。

明末清初最流行的一部大型字书，是明代梅膺祚所撰《字汇》，共收字33179个，未見“蛋”字。清代吴任臣对《字汇》做增补，在其所编《字汇补·虫部》中收录“蛋”，释义“蛋，古作蜑” “俗呼鸟卵为蛋”， “徒叹切，音但。”可见“蛋”的字形出现较晚。明代李实《蜀语》亦有云： “禽卵日弹。……俗用蛋字。……想因蜑字讹为蛋字耳。”这里所说的讹化，想来是因为“蛋”笔画很多，古人在书写、刻印过程中，容易错讹，逐渐就写成了“蛋”字。

白从“蛋”出现后. “蜑”就逐渐写成“蛋”， “蜑家”写成“蛋家”、 “蜑人”写成“蛋人”、 “蜑户”写成“蛋户”了。如明末清初屈大均所著《广东新语·舟语》：“诸蛋以艇为家，是日蛋家。……蛋人善没水。”

因以虫兽偏旁命名族类名称带有侮辱之意，为消除歧视、鄙夷心理，团结西南少数民族，1940年，国民政府颁发训令，下发《改正西南少数民族命名表》，至此， “蜑族” “蜒族” “蛋族”中的“蜑” “蜒”“蛋”统一改为“延”字。后又用历史上“蜑”的另一个俗字“疍”取代，但凡“蜑家”“蜑人” “蜑户”、 “蛋家” “蛋人” “蛋户”等又统一写成“疍家” “疍人” “疍户”。